《幽仪》乌辞

2、逃亡

　　接下来的日子是段平和的时光，迫寒把我安置在他一个隐蔽的小竹林里，我的伤好后，就和他把这里原有小木屋重新修葺了一遍。他知道我喜好读书，每次来看我时都会带来一些书籍。我除了看书，就是采采草药，种种花草，日子倒也逍遥自在。迫寒隔一两个月来我这儿一次，好几次都是浑身是伤。我尽心照顾他四五天，他又有了新的任务不得不离开。他每次离开的前一天，都会坚持陪着我下山到市集去，我知道他是怕我寂寞。
　　一个月圆夜，我预感到迫寒的到来，于是下床穿好衣服。不久，他悄无声息的推门进来，脸色难看。我发觉此时的他似乎在崩溃的边缘。
　　“怎么了？”我问到，他看了我一眼，然后紧紧的抱住我。
　　“迫寒？”我感到他心中的巨大的悲痛，他已被训练的没有悲喜的心竟然抗拒不了那巨大的悲痛而颤抖着。
　　我嗅到他身上的血腥味，知道他是杀了什么人才来到这儿的。
　　我感到他的手越来越紧，靠在我颈窝的头像是永远抬不起来。我感到呼吸困难，身体也被他勒的疼痛。
　　“迫寒，我……我们坐下来，好吗？”我困难的说。
　　他慢慢放开我，一言不发的走到床边，坐下来，我看到他竟然在发抖。
　　我想安慰他，却发现自己什么也做不了。我无法承担他的悲伤和黑暗，正如他无法承担我的。

　　不知过了多久，我听到有人马向这个木屋奔来的声音。迫寒的眼神由刚才惊恐转为悲无，我感到他的绝望的同时亦感到他的坚定。他把我安置在他身后，这使他看不到我脸上的微笑。这时门被人踹开了，一个衣着华丽神情傲慢的女子走了进来——迫寒的母亲唐雯。

　　“迫寒，娘是来接你回家的。”她边笑边望着迫寒说。
　　迫寒还是一动不动的挡在我身前，这让他母亲的脸色透出一丝怒气。
　　　“迫寒，难道你也要像萼柔那样离开娘，背叛娘吗？”就像变戏法的似的，刚才还盛气凌人的脸上竟然淌下温柔的泪水，唐雯有些哽咽道：“娘本来除了你们就什么都没有了，想不到，你姐姐竟然会为了那个白痴想要杀我。还好，娘还有迫寒你在，你替娘杀了那个逆女，现在这世上只剩下我们母子相依为命了，你还不听娘的话，跟娘回家去。”
　　我心中一震，才知道迫寒的方才的痛苦是手刃血亲之故。
　　迫寒依然纹丝不动，却开口说道：“求你，放过她。”
　　唐雯脸上原本哀怨的神情渐渐褪去，她不屑的看了我一眼，冷笑道：“真是儿大不中留啊，想不到，我处心积虑的想要铲除武家的人，偏偏我自己的孩子就要救他们。迫寒，以娘现在的地位，你要什么样的人儿会没有，你何苦要为了她和娘作对呢？”
　　“我已经帮你杀了姐姐，证明了我的忠心，你必须放过她！”
　　我的心中开始不安起来，迫寒的确坚守对我的承诺，可他为此付出的代价是我永远无法偿还的。我忽然痛恨自己的懦弱，心里也明晰起来，我其实和母亲是一样的，说什么做风之类的，其实只是在逃避而已，我什么也没有做，什么也做不了。
　　“迫寒，”唐雯叹口气，仿佛很无奈的说：“都是娘把你宠坏了……其实娘早就知道你救了她，一直这样宠着你才没追究呢。”她微微一笑，点头道：“好吧，看在你一直很听娘话的份上，我不动她，可是她毕竟是武家的人，你叫娘怎么放心的下。”
　　“这样吧”唐雯伸过手，打开的掌心上是一颗白色的药丸，在烛火的映射下散发着微微的寒气。“让她吃了它。”
　　迫寒紧紧的盯着药丸，我知道那是——黑血砂。
　　我从来没有像现在想的这么清楚，我知道自己该如何去做。
　　在迫寒阻止我前，我吞下了药丸。唐雯有些得意地笑了笑，看了迫寒一眼．

　　我不是傻瓜，我知道自己一旦吞掉哪个药丸，迫寒就会完全沦为他母亲的工具，而我就是那工具上的枷锁。迫寒为了我每两个月的解药为他母亲杀了很多人，他阴沉的眼神时时出现在我梦中，让我冷汗满身。但是以当时的情况，我要活下去的唯一方法只有这么做。是的，我不想像母亲那样懦弱的死去，我要活下去，离开这里。但是，对不起，迫寒，我这个逃亡计划里没有你，现在的我救不了你。

　　大约半年后，我终于离开了那片小竹林，在那里，一具女子的焦尸戴着我的金钗等着迫寒，我按照书中方法引下了天雷，在大火蔓延时逃了出来。
　　此时的我，已经基本的解了黑血砂的毒。唐雯可能不知道，我从六岁的时候就开始研究药学，虽然只是理论方面的研究，可是我搜集和过目的药学书籍却成百上千。即使是可怕的黑血砂也难不倒我，我知道它的解药方。我多数的精力都花在搜集解药上，我要花很多心思让迫寒捎给我但又不引起他母亲的怀疑，许多解药还是我自己精心培植的。花了半年时间，我终于配成了解药，虽然它与真正的解药相差无几。但它仍然无法彻底祛除黑血砂的毒性，我保住了性命，但每两个月就要遭受一次彻骨的疼痛，但这和迫寒的痛苦相比，算的了什么，我这样想，所以忍的住。离开迫寒以后，我很少梦见母亲了，我梦见的都是迫寒。

　　我隐居在山野中研究药草医术，研习各种武功，希望有朝一日能解救的了迫寒。虽然，我其实并不知如何做才算解救了他，可我一定要做些什么。抱着这样的念头，我在山中呆了大概一年左右，遇到了无仁和小梦。
　　那天我和往常一样去山中采药，傍晚回来时，却发现门口倒着两个人。一个衣服褴褛、头发蓬乱的男子满身是血，他的身体像是被倒在门边的青衣少女拖过来的，那少女大约十五、六岁的年纪，神色极为疲惫。
　　我也许是被那少女紧紧抓住那男子的双手的样子所吸引吧，我把他们弄进了我的屋子。检查一下他们的伤，那男子受了很多刀伤，不过没有中毒的迹象。而那个少女，应该是饥晕过去的吧。我替那男子包扎好伤口，并喂了他们一些米水。
　　不一会儿，那个少女先转醒了。
　　“我……我这是在哪里？”我看到一双迷茫的大眼睛，轻轻笑道：“这里是地狱，你怕不怕？”
　　那少女转了转眼珠，看看我，又看看四周，说：“地狱？管不管饭吃啊？”
　　我微微一笑，开始喜欢这个女孩子了。
　　一天后，那名叫无仁的男子还没有转醒，我和小梦已经相处的非常愉快了，她亲切地叫我姐姐。
　　“这么说，这个无仁并不是你什么人？”我一边照料无仁的伤一边问小梦。
　　“恩，”小梦点点头，“偶然碰上的，当时我正在茶肆里做丫鬟，”小梦给我讲起两人认识的经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