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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第17章 ...


  •   明月高悬,夜色寂静。

      今夜的飞星洞天,看起来跟往常的每一夜都差不多。

      直到“轰隆”一声,某个冲天巨响,让不少已经准备入睡的弟子都神色一惊。

      丹房中一个被烧得赤红滚烫的丹炉,突然炸开了。

      整个丹房,被掀得面目全非,幸亏里面的弟子们及时疏散,才没有出现伤亡。

      等这边的危急火情差不多被扑救,众人才想起来,距离不远的女弟子澡堂可能也会被波及到,虽然屋舍未塌,也得赶紧过去看看。

      一进院门口,大家便看见院中原先摆放的诸多盆景,被震得满地躺倒,狼藉不堪。

      泥叶混合的污渍之间,还躺着一个无知无觉的年轻女子,她身侧堆放着几件衣裳,像是刚刚从澡堂里出来的。

      众人赶紧过去将女子扶起,擦净她脸上的尘土才发现,这居然是孙萝。

      “小师妹?!”

      瞧她除了脸上鼻尖一大片红肿的擦伤,周身并没有其他明显的伤处,大家一边呼喊,一边掐人中,片刻之后,昏迷半晌的孙萝终于悠悠转醒了。

      她头晕目眩,视线模糊,好半天才看清眼前的情景。

      等脑子终于清醒,意识也回来,孙萝立即后怕地尖叫起来:“啊——!这些炼丹的弟子们究竟在干什么!”

      孙萝很难不生气。

      按照她原本的计划,鹿晚游的衣服都已经被成功偷到手了,接着她只要好好在澡堂的大门外面等着,就可以静待好戏上演。

      可这个时候,却突然传出了隔壁丹房可能要出问题的消息。

      她犹豫片刻,终究没克制住心里的好奇,飞身上房顶,想看看丹房那边究竟是什么情况,这出好戏她还能不能看成。

      结果上去看了没多久,丹炉便炸了。

      察觉到危险,急切转身想下来的孙萝,猝不及防被一股巨大的气浪从空中掀翻,直挺挺地摔在地上,还未来得及感受脸颊蹭地的疼痛,她就晕了过去。

      此时醒来,身上又疼又狼狈。

      随手在头上一摸,就是一手的泥,再抚上脸颊,又是一阵火辣辣的刺痛,孙萝生怕自己就此毁容了,心里怒意更盛。

      “我要让父亲治他们所有人的罪!”

      旁边有弟子劝解道:“小师妹别生气了,炼丹本就危险,有概率会失败,这次炸炉谁也没想到,他们也尽力控制了,这才没有造成更严重的危害,不然炸掉一大片也是有的。”

      难忍糟糕,孙萝疯了一样往下抖落自己身上的泥土。

      “这还不叫严重?”她气急败坏地指着自己朝那弟子吼道,“我脸都这样了,你还想要多严重啊!”

      大家知道她脾气骄纵,这时又在气头上,自然不好再多说什么,纷纷安慰着她。

      “这边情况如何?”

      随着一阵脚步声的临近,百里渊领头行来,皱眉环视这院中的一片杂乱。

      瞧见他,惊怒中的孙萝就好像是瞧见了救星一样,将其他人全都抛开,扯嗓子哀嚎一声冲进百里渊怀里,死死抱住他。

      “呜呜呜师兄,你总算来了,刚才真的吓死我了!我从房顶上直接摔下来,差点……”

      她的干哭声响起没多久,两根修长微凉的手指便点上她的额头,将她利落推开。

      “……?”

      这样无情的动作,让孙萝愣得连哭喊都忘了。

      她还以为可以借这个卖可怜的机会,多找冷漠的百里师兄撒娇呢,没想到也是痴念。

      冷静朝她上下打量几眼,百里渊道:“你声音洪亮,气息正常,没有大碍。”

      这话,让孙萝哪里还嚎得下去,委屈地捂住受伤的那半边脸:“呜……我明明受伤这么严重,身上也撞疼了,师兄你都不管我!”

      “既然觉得严重,回去上药便是。”

      绕开她,百里渊盯着紧闭的澡堂大门,询问周围人:“里面可还有人?”

      先一步过来的弟子们为难禀告:“这是女弟子澡堂,我等只敢在院中照看小师妹,并不敢随便闯入……”

      跟随在百里渊身后的两名女弟子,闻言立即上前,清理掉门口的杂物,小心推开大门。

      思绪接上,孙萝又想起自己之前的计划。

      她的心几乎分成了两半,一半在忧愁脸上的伤会不会影响容貌,另一半则在得意哼哼。

      鹿晚游可还在里面呢,她既没衣服,也没出来,门口还这么多人围着。

      今天这场好戏,热闹了!

      一边揉着胳膊肘,一边踮脚朝大门里面张望,孙萝又突然想起,百里渊还在这呢。

      这可不是她计划里的一部分。

      鹿晚游衣衫不整的样子,在场谁都可以看,她私心里却唯独不想让百里渊看见,不然简直要气死了。

      为了阻止这件事,孙萝甚至宁愿放弃自己看戏的机会。

      “师兄,丹房那边的情况才更加凶险吧,我们一起过去看看好不好,我真的好担心哦。”

      指示其他弟子收拾院中残局,百里渊负手瞥她一眼,漠然的眼神好似一下就看透了她的虚情假意。

      “你明明更担心自己的脸。”

      “哪、哪有,脸我担心,他们我也担心啊!”

      “那边人很多,你如果只是过去看看,连砖都不帮忙捡一块,就不必去添乱了,回家清洗上药吧。”

      “谁说我不帮忙?我帮忙的!”

      在孙萝紧急求表现的时候,那两个女弟子有了发现:“这有个人!”

      进大门左手边,是一条长长的走廊通向沐浴处。

      走廊两侧摆着用来装放衣物的矮柜,而鹿晚游现在就晕倒在柜子旁边。

      爆炸的气浪将外间的盆栽震得一塌糊涂,也让里面的柜子和摆件倒得横七竖八,几乎堵塞了走廊。

      鹿晚游是在惊险躲避时,被倒下的灯架砸中才晕过去的,此时经过女弟子的呼喊,她终于迷糊地睁开了眼睛。

      “啊……头。”

      女弟子给她粗略检查:“幸好没什么大碍,就是额头被砸了一下,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我还好,嘶……多谢两位师姐。”

      虚弱起身,鹿晚游揉着额角,无意识地扶住矮柜缓缓朝明亮的门口走去。

      即将踏出大门门槛时,她却惊讶发现,外面满院子都是人。

      见她出来,所有人还齐刷刷转头盯过来,吓了她一大跳,身形立即顿住,昏沉沉的脑子也清醒不少。

      “……”

      沐浴过后,头发湿漉漉披散下来,额角又被撞出一个大包,种种情景在鹿晚游心中都属于仪容失态,不能当众现于人前。

      可她现在却被一院子人盯着,其中还多为男子,更有一双最为锐利的眼睛,眸光比月色还要冷,瞧得她身上发寒。

      鹿晚游当即缩回了脚,尴尬侧身,想要躲避众人的目光。

      “无妨的。”

      瞧出她的不适,女弟子帮她整理杂乱的长发,轻声安慰道,“大家都为救援,师妹不必介怀,只要你人没事就好了。我现在扶你去休息一下吧。”

      正犹豫间,人群中突然传出一个冷静命令的声音,不大,却自带无法忤逆的威严。

      “此处险情不重,所有弟子除去必要人手,全部转去丹房。”

      百里渊声音响起的瞬间,鹿晚游心头便忍不住一跳。

      不过他发话后,院中大半男弟子确实都知趣的自发离开了,场地马上空旷不少。

      悄悄回头打量这一切,鹿晚游的目光不由自主落在中间最高大的人影身上,一时间心情说不上是感激还是更复杂。

      她现在最不愿看见的就是百里渊,他倒好,让别人都走了,自己却还直挺挺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难不成是觉得,他自己是个必要人手么。

      明明什么都没干,尽站在这里吓唬人了。

      鹿晚游一边悄悄腹诽,一边感觉周身压力确实小了些。

      她先昏后吓的脑子,总算又想起一件紧要的事,赶紧拉着身边的女弟子小声说道:“师姐,澡堂里应该还有两人,你们进去寻她们的时候,最好带上衣物。”

      “!”

      那两个女弟子也不废话,瞧鹿晚游脸上比之前有了血色,行动也无碍了,便让她自己小心,马上转头联手去清理走廊上的障碍物。

      至于鹿晚游本人,她没有急着离开,回头看满地的杂乱无章,总觉得在这里还有什么牵挂未了。

      随着记忆恢复得越来越多,她逐渐想起昏倒前都发生了什么。

      ……她的琴!

      心一下子高高悬起,鹿晚游不顾身上的酸痛,弯腰在走道上四处寻找,不久后总算在一片杂物之中,找到了她的宝贝。

      可怜琴身原本就坏了,经过刚才一番震动,又摔又砸,越发破败难以入目,几乎看不出原先优雅古朴的模样。

      找到的一瞬,鹿晚游心中抽疼不止,赶紧捡起来紧紧抱进怀里。

      她比谁都清楚,向来娇贵的琴坏成如今这副模样,估计是再难修好了,她终究对不起父亲送她这份礼物时所寄托的期许。

      院子里,对好戏心存矛盾的孙萝,在瞧见鹿晚游居然衣衫完整地出来时,整个人都惊呆了。

      她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眨了又眨。

      直到鹿晚游消失片刻后再次出现在门口,她才不得不承认,这个如昨日一样怀抱古琴的白衣女子,虽然湿发披散下来,遮掩住大半张苍白的脸,与白日里梳妆整齐的鹿晚游大相径庭,但就是她本人绝对没错。

      那她哪来的衣服?

      孙萝只能见鬼一样盯着脚边的那一堆布料,是自己拿错了?不可能!

      之前是不想让百里渊看见她谋划的“好戏”,现在情形大变,孙萝又开始生气自己完美的计划居然出了差错。

      再看鹿晚游缓缓从大门中走出,那个发丝飞舞衣袂飘飘、走一步晃三晃的虚弱模样,真是矫揉造作令人生厌。

      偏偏身前的百里师兄,似乎还一直盯着她在看!

      孙萝心里越发抓狂,决定哪怕前一个计划失败了,自己也绝对不能让鹿晚游好受。

      昨日被她打过一顿的仇,可还没报呢!

      一阵笑声在院中突然响起,是大家都已耳熟的声音:“大半夜的过来沐浴,你抱个琴做什么,古里古怪的,莫不是还要洗琴。”

      鹿晚游的心情和状态都不是很好,急着回去,根本不想理人。

      加上孙萝身边还站着一个寒气逼人的百里渊,她越发不想停步,所以对孙萝发出的嘲弄,只当没听见,继续走自己的。

      孙萝却受不得这样的无视,干脆跳出来拦住了路。

      “鹿小姐,跟你说话呢,怎么又装听不见。”

      她手贱想伸手碰琴,鹿晚游终于有了反应,赶紧侧身避开,皱眉瞧她。

      “嘿嘿。”

      见她总算像个活人了,孙萝开心一笑,不以为然,“这么小气做什么,你这琴都破了,让人碰一下又不会怎样。”

      虽然这种无聊的找茬,根本比不上鹿晚游今日遭遇的种种酸楚,但也跟苍蝇一样,令人十足厌烦。

      她默叹,精疲力尽想绕路。

      孙萝却挑衅上头,偏偏不许。

      “别急着走啊,大伙将你救出来,你却连一声多谢都不说,真让人心寒。”

      真是没完没了,鹿晚游闭了闭眼睛,终于开口。

      “我说过了,不是对你而已。”她的目光,淡淡扫过孙萝受伤的脸颊,“而且我猜,你没说过。”

      “……”

      居然被反打一招,孙萝微微愣过之后,越发上火。

      她眼珠上下扫了扫那破败的琴身,陡然想起一件有意思的事,瞬间由怒转笑,越发开心。

      “鹿小姐,你昨天曾当众夸下海口,说你们琴修可以在危难之时,布下音阵作为抵挡。怎么我瞧你今天也被砸晕了啊,你手上还抱着琴,那阵呢?不会脆弱不堪,根本什么都挡不住吧。”

      满以为这是一记绝杀,说出去就能令鹿晚游满脸羞愧,激愤难当。

      谁知她听到后,居然只是淡漠一笑,混不在意的模样。

      笑完,她便要走。

      孙萝呆愣,没来得及拦,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这个人肯定是破罐破摔,完全不要脸面了吧!

      鹿晚游到底没有顺利走成,因为她意外瞧见了地上那一堆已经污浊不堪的衣裳。

      样式和底纹颜色外间少有,她本人却十分眼熟,正是刚才不翼而飞的那一套。

      “为什么我的衣服,会出现在这里。”鹿晚游皱眉蹲下,将长裙拿在手中,抖了抖上面的尘土,莫名不解。

      孙萝的心,一下蹦得老快,脸色也瞬间僵硬。

      她一直大胆没管,就是因为觉得反正衣服都已经脏兮兮了,鹿晚游肯定认不出来的。

      没想到失算了!

      从刚才起,百里渊就像一棵高大的树一样,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

      他以为自己这个目标已经非常明显了,却没想到她居然还如白天一样倔强,真的从头到尾,都没有再跟自己说话的意思,连一句简单的招呼都没有。

      他的目光就这么随着她的移动而动。

      看她浑身发抖,看她步伐缓慢,看她与人和颜悦色地交谈,又看她满脸无奈跟孙萝斗嘴……却全程视他为无物。

      世家女果然娇生惯养气性大,他帮她免除了辛苦的扫山任务,刚刚还不动声色下令清场,就这都没能令她缓和一下颜色。

      百里渊不由捏了捏负在背后的手,抿紧的唇角透露出一丝烦躁和不悦。

      耳边突然听见鹿晚游的疑惑,他整个人明明还冷冰冰的,却好像突然找到某种机会一样,不由自主地转身接了一句:

      “什么?这是你的衣服?”

      尽管不愿跟百里渊多话,但疑惑始终要解开。

      飞快扫过他一眼之后,鹿晚游低头缓缓说道:“嗯,我的,我刚才……要换的时候,发现它们不见了,只能重新从乾坤戒里又拿出来一套。还以为被人穿错带走了呢,没想到在这里。”

      听完她的话,孙萝立即明白了什么,惊呼道:“你有乾坤戒?!”

      怎么不早说啊!

      她的声音之大,一下子让鹿晚游跟百里渊两人,都盯上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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