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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第 1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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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瑜再次离开了,作为先遣队的一员,跟随被故意放跑的残兵前往疑似叛军基地的某处进行探查。
彼时杜秋宇被哄着服下药物,镇定剂的成分使他深深陷入昏睡。
杜秋宇再次醒来时已经回到了A5行星,在中央区的一个疗养院中接收治疗。
童年的那次袭击,整个研究所的人,除了被关进反应仓的杜秋宇,全都牺牲或失踪,而他也产生了一系列创伤后应激障碍和幸存者综合征。
那时候小孩儿还不会控制自己,只敢呆在大亮的房间里,蜷缩在墙角,一整夜一整夜的哭泣,不敢合上眼睛,好不容易哭累了睡过去,过不了多久又陷入梦魇,尖叫着引来大人,再被唤醒,死死撑着不敢再睡过去。
小孩子的身体经不住折腾,没多久就瘦弱得仿佛一吹就倒,再多的方法也没办法将他解救出来,作为临时监护人的宋炏的父母,不得已同意了新型药物搭配治疗的建议。
小杜秋宇好歹能睡个不用做梦的觉了,渐渐长回来一些肉,但是却越发的沉默寡言,将整个人封闭进自己的世界。
新型药物抑制了某些激素的产生,医生摇头表示只能靠慢慢减少药量,让杜秋宇撑到大一些的时候。
在宋家人精心照顾下,随着情况稳定下来,用药量也逐渐减少,但是药物后遗症远远不是停药就能消失的。
这一次的袭击加上深埋的记忆再次刺激到了杜秋宇,幸而成年人的素质比幼童好太多,加上医疗水平更高,情况没有多年前那么糟糕。
只是在疗养院中彻底清醒时,听到杜瑜离开的消息,杜秋宇沉默地把自己埋进了被褥中。
闭着眼睛试图放空大脑无果,杜秋宇撑了半天就跟宋炏提出要离开疗养院。
即使再不放心,对上杜秋宇的双眼,宋炏还是咬咬牙同意了。
亲自把人送回家,再三叮嘱杜秋宇有任何事情都要第一时间联系自己,这才匆匆离开。
这一次的叛军围剿行动匆忙展开,军政处的工作让他忙的脚不沾地。
杜秋宇缓了一阵子后重新回到研究中心。
他偶尔会通过构架的私人通道给杜瑜发送讯息,但是从来没有得到回复。
直到某天,通道信号反馈发送失败。
他检索重启了许多遍,怔愣地盯着光屏,胸口憋闷得快要窒息,却反应什么都做不出来。
杜秋宇再次陷入梦魇,被禁锢在一个狭小黑暗的方寸间,眼睁睁看着眼前的人朝自己嘶吼,浑身是血,分崩离析,不同的是,这次多了另外一个人的脸。
当宋炏终于从保密状态脱离,意识到杜秋宇出问题时,发了一大通火,拒绝了所有人的探视,把杜秋宇带回自己家亲自照看,只有医生能获得允许接近他。
杜秋宇每天浑浑噩噩,陷入了自己的世界里,只有在接受治疗后有片刻的清醒。
但好景不长,杜秋宇开始拒绝接受心理干预。
即使所有利器都被收好了,他身上还是每天都会增添新伤。
加大药量对身体有极大的损伤,但对于杜秋宇的抗拒医生也束手无策。
宋炏不敢离开,只能二十四小时看着他。
杜秋宇仅有的几次清醒时刻,会听见刻意压制怒火的声音,宋炏不知道在和谁通讯。
不知道第几次醒过来,视野中出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
杜秋宇恍惚了片刻,抬起手想要触摸面前的人,又迟疑着蜷起手指。
瘦弱苍白的手腕被牵住,无力地被限制了动作,随即手背上覆盖了一个吻。
“怎么不听话?”杜瑜半躬着身坐在杜秋宇的床边,用嘴唇摩挲着他青紫的手背,一根一根亲过手指,微垂着眼皮,温声道,“我好不容易把你养胖了点,怎么又不好好吃饭睡觉?”
杜秋宇迟缓地眨了下眼睛,没有什么反应,只是目光牢牢地锁在眼前人的脸上。
杜瑜轻叹了口气:“在等我对不对?对不起,我回来晚了。”
背后有人敲了下门,杜瑜回头看了眼。
宋炏沉着脸端进来一个餐盘:“让他吃点东西,半小时后把药吃了,医生在外面等着。”
杜瑜应了声,端过碗舀了一勺粥,确认温度合适后送到杜秋宇嘴边:“是你喜欢的味道,要尝尝看吗?”
杜秋宇抿唇,没说话也没张嘴,杜瑜起身打算把碗放到一边过会儿再试,衣角忽然被勾住。
杜秋宇张着嘴,喉咙蠕动半晌才艰难地发出一声嘶哑的“别走”。
杜瑜看了一眼宋炏,后者认命地接过碗,又转身把小桌子搬到床边。
床很大,杜瑜侧身坐在杜秋宇身边,摸了摸他的额头:“要起来吗?”
杜秋宇眨了下眼睛,杜瑜把人半扶起来,往背后靠了一个垫子:“难不难受?”
杜秋宇摇了摇头,又小声道:“抱。”
杜瑜干脆上了床,靠着床头,将人往身前拢住。
宋炏看得太阳穴一突一突地跳,转身出了房间。
杜秋宇倚在杜瑜胸前,松松地握着杜瑜的一只手。
杜瑜低头看着,另一只手覆在杜秋宇的胃部:“吃点东西好不好?”
杜秋宇点头。
就着别扭的姿势喂完一碗粥,杜瑜轻轻地给人揉肚子,低声说一些无意义的话,时不时亲一亲杜秋宇的发旋。
脑子又开始不清醒,杜秋宇不安地收紧手指。
杜瑜察觉到身前人的僵硬和轻微颤抖,皱眉按响床头的铃。
几秒后宋炏带着医生冲进来,看清情况后抓起餐盘里的药剂。
杜秋宇往后缩了缩。
杜瑜皱眉,胳膊环在杜秋宇身前,让人贴在自己身上:“怎么了?”
杜秋宇嗫喏:“不要吃药,不要一个人。”
医生叹气:“他一直不想吃药,我们只能靠注射的方法送药来缓解他的梦魇症状,否则他没办法睡觉,我们已经在慢慢减少用量了。”
“我不会再离开了,秋宇,感觉到了吗?我已经回来了。”杜瑜将杜秋宇紧紧搂住,侧着头一下一下亲吻他的脸颊,低声诱哄,“我们听医生的话乖乖吃药,快点好起来,等你好了我们就回家,我一直陪着你好不好?”
杜秋宇渐渐什么都听不清,再次陷入混沌。
医生摇摇头,从医疗箱里取出提前配置好的药注射:“让他躺着吧,舒服一些。”
杜瑜给人掖好被子,垂着眼看了一会儿:“他身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他一直有自残的行为,”医生叹息,“他的状态很不稳定,心理状态时常在幼童和成年人之间切换,似乎认为自己不应该单独地继续活在这个世界上,所以一直很抗拒接收治疗,我本来以为会比他小时候的情况好一些。”
杜瑜沉默了许久,抬手擦拭杜秋宇眼角渗出的湿润:“是我的问题。”
宋炏摇头:“我对他的关心太少了。”
医生解释:“他太聪明了,擅长将自己伪装成一个正常人的样子,其实早就将内心封闭起来了。除非他愿意,否则很难进行下一步治疗。”
继续呆在这里也无济于事,商量过后,杜瑜把杜秋宇带回家,熟悉的环境更有益于治疗,宋炏也能喘口气,处理堆积的工作的同时,但每天下班都会来看他。
之前长时间的卧床导致运动机能严重后退,回家后杜瑜每天会带着杜秋宇在小区里走一走。
杜瑜接手了照顾杜秋宇的所有事务,也搬进了杜秋宇的卧室。
随着药物的减少,杜秋宇清醒的时间逐渐增加。
杜瑜会一遍遍告诉杜秋宇,是他拯救了自己,告诉他不必因为存活感到内疚,解释是因为要隐藏战斗仿生人的身份和他永远在一起,协助完成之前答应的条件后,他才在杜秋宇的院长的帮助下更换了系统,因此不能回复消息。
两人侧躺在床上,杜秋宇靠在杜瑜的身前,胸前环着一双结实的胳膊,这个姿势能给他更多安全感。
杜瑜揉着手下柔软的肚皮,感受着杜秋宇终于被自己养回来的身子,低声道:“对不起,我应该提前向你坦白,不要生我的气,也放过自己,好不好?”
杜秋宇摇头,想了想又转过身,抱住杜瑜的腰,把脸埋进他的胸口,闷闷道:“我不生气。”
杜瑜顺了顺他的头发,重复了不知道第多少遍:“那明天去和医生聊一聊好不好?”
又是熟悉的沉默。
杜瑜叹了口气,只能轻轻拍着杜秋宇的后背哄人入睡。
久到杜瑜以为他已经睡着时,怀里的人忽然动了一下。
杜秋宇的声音微不可闻:“你陪我一起。”
“好。”杜瑜的唇角控制不住地上扬,把人从怀里揪出来:“秋宇,抬抬头。”
杜秋宇疑惑地看向他,嘴唇上倏地一凉。
仿生人的嘴唇质感和人类无限接近,但终究没有人的体温。
杜秋宇怔愣了许久才反应过来,颤抖地打开齿关。
口腔的角落都任人细致探索了一遍又一遍,杜秋宇迟钝地感觉到腰间的胳膊收紧了力道,整个人紧紧贴在杜瑜的身上。
他晕晕乎乎地和杜瑜接了一个安静漫长的吻。
微弱温暖的地灯照亮一小块角落。
房间里似乎能听见濡湿的水声,人的温度缓缓传导入仿生人的体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