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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且向花间留晚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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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唯只当十七爷去了前厅,那里有好几个候着的奴才嬷嬷,正想梳妆后去伺候,却看见一大帮子奴才都从前面拥了回来。
“这个是......”一个穿简单宫装的小女孩大概十五六岁,脸上长满了大大小小的痘,双目看起来很恶毒。她一脸惊异地望着步态翩翩的雪唯,见她衣着与自己不一样,不免心中又泛起一阵嫉妒的怒潮。
雪唯正欲开口,一边的德丰便代答道,“哦这位啊,是新来的给爷侍寝的。”
那小女孩显得很生气,但不敢多说些什么,只冲后面几个奴才叫道,“爷现在出去了,你们快些把各房各屋给打扫干净了,待会儿我要来检查,若是哪里没有注意打扫得不好,可是要重罚的。”
她语调平稳,又不失威严,明显与她的年龄不搭调,雪唯只把她看作是月蓝,乖乖地躲进一间屋子里避难。
这间屋子看来是间书房,里头虽然没有墨香味,却是摆满了各色各样的书籍,一张黄花梨的大桌子正立在屋中央,上面悬挂着一幅偌大的匾额。这匾额上写了三个大字“净静敬”。
突然觉得自己进错屋子了,正待反应过来便听见外头又吵嚷了起来,又是几个小丫鬟在吵架。雪唯将步子放得迟缓些,蹑手蹑脚地走到门后,小心地将门关拢,只露出一条细缝,观察外头的动静。
等到那几个小丫鬟争吵完了,人都散干净了,雪唯便准备开溜,却没想到门外又出现了几个身影。
“十四哥愿意赏脸来弟弟府上吃点小酒,自然是兴奋不已。”
一阵爽朗的笑声,雪唯听得出是十七爷回了,而且还知道同来的还有十四阿哥与一个不曾听说的宫中侍卫。
雪唯只知道十四爷是四爷的弟弟,却不知道这十四爷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脚一哆嗦,门便又开了一点,她连忙回过身子,往里头的桌子底下躲。
“看来这屋子里还有人啊。”十七阿哥声音略带不爽,将门“砰”地一声推开,发现里面空无一人。
十四阿哥轻甩衣摆,潇洒地跨过门槛走了进去,随身跟着一个卸了刀的满洲猛汉。
“这种书香地,你还是下去吧。”十四阿哥说了句满语,把那猛汉给弄走了。
“雪唯?”十七阿哥轻声叫了出来,十四阿哥似乎没有听见,只自顾自地坐在了一边的圈椅上。
十七阿哥完全意识过来时,想也不想就往她腰上踢了一脚,暗示她不要出声。
“长时间在这园子里待着,想必身子也养得差不多了。”十四阿哥接过奴才送上来的茶,小心地呷了一口。
十七阿哥心里知道雪唯这丫头应该懂事,便镇定了颜色,从桌子后头绕了过来。
“好久没拿大刀了,这些书也都沾了一大把灰。”他说着便从书架上抽出一本书,果然是尘埃飞舞。
十四阿哥付之一笑,走上前去小声问道,“听说这里就你一个人住?”
“哈哈,胤礼没有自己的府邸,宫里也住得不顺畅,可不就住能住这儿吗?”十七阿哥笑得很憨厚。可雪唯却一下子就听出了其中的奥妙。
“十七弟真会说笑,十七弟妹这也不在你身边服侍,哥哥只觉得你有些孤单。”十四阿哥这才把话一点点挑明,懒洋洋地坐了回去。
十七阿哥有些惊慌地将书还回原位,貌似要将话推回去。
雪唯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好一阵子不舒服,脸上的神情不自觉地流露出满满的厌恶。
“......这里就奴才嬷嬷多,这主子,还真就只有我一个。”十七阿哥笑道。
“以前宫里头那些,一是看厌的,二是实在入不了眼,连个头都还没有长全,鼻子眼睛都看不清楚,自然是把你的眼睛给迷惑住了。”十四阿哥将茶盖上,站起了身子,“要说女人,还是汉人的好。”
雪唯心里的石头一下子便加重了。
十七阿哥情绪似乎有很大的变化,“十四哥......这种事情,还是得过些时日......”
“石头街里面也不好玩。”十四阿哥根本不理睬胤礼带有推辞的顾虑,“哥哥有一个现成的。”
十七阿哥仿佛舒了口气,一下子一对亲兄弟要给自己送暖床的,还真是经不住!
但这总比其他事要好。他逐渐接受了。
郑清风神秘地消失了,红芳困惑之中又逐渐发现了些什么,但猜想那林芬脑袋瓜子不怎么灵光,问她也问不出些什么,便闭口不提此事,还想在那里多住些日子。
老张每日出去打渔回来也从来不与二人有过交集,连口也不愿意张,要想问问郑清风的下落,也不是可能的,更奇怪的是,连这屋子里的小婴儿也不见了。
“我想我得回山西去。”红芳想来想去还是起身开始收拾包袱,林芬急得团团转,一把将她拦住道,“刘姑娘......那你不如去找我家爷,你若是回了山西,不一样得让爷给寻回来么?”
“你以为我还会回老家去?”红芳嗤笑了一声,又将她推开,“我也想好不带上你这个累赘了,况且这屋子的主人为人淳厚,应该不会赶你走,你不妨就在这里给他们打个下手。”
林芬苦恼地叹了声气,见她无动于衷,便干脆坐在了一边,“刘姑娘,你一个人孤孤单单,又没人照应着,岂不是苦了自己?你还这么年轻,脸蛋瓜子又长得漂亮,在外头一个人漂泊,总不是个好办法啊。”
“你算是说到我心坎上去了。”红芳依旧不停手。
林芬飞奔出去,正巧撞见砍柴回来的老张,便一把将他拉到一边,“大哥,刘姑娘正在收拾包袱。”
“她想走?”
“谁也留不住她了!大哥快些想想办法。”林芬急得象只烤在锅上的鸭子。
“你先别叫嚷,这事儿还好办,郑姑娘早些时候走就想到了这一出。”老张将一捆柴解了下来,急急地冲了出去。
红芳背起包袱便要往外走,看样子连告别也没想过。
林芬也胡乱地将包袱清了一下,跟在她的身后。
正走出甬道,便看见一个白衣男子身后跟着一个奴才样子的人朝这边走了过来。
那白衣男子显得风度翩翩,身量中等,脸上的青茬却很明显,鼻梁高高隆起,嘴角轻轻地扯起带着一丝微笑。
红芳一刹那失神只觉得脚一下子停住了,却还没反应过来,就一个踉跄朝前面摔了过去。
“哎!实在对不起,姑娘!”那白衣男子稳稳地将她搂进臂弯。
红芳弱小的身子完全瘫软在他温暖的怀抱中,久久忘我。
一刹那失神以致于她错过了那一瞬间因得逞而高兴的笑容。
“不知道姑娘这是要去哪里,为何走路如此不小心?”那白衣男子没有开口说话,倒是身后的小奴才笑着问道,红芳正待开口回答,便看见老张正从拐角处冲了过来。
“哟!刘姑娘这背着包袱是要去干啥?”老张装作不知情的样子朝红芳跑来,象是要将她挽留住。
红芳先给那白衣男子道了声谢,便向老张辞行。
“姑娘不妨在这里多住几日,这一块的房子都归我家老父亲管理,我也算是他的半个东家。”那白衣男子将手背在后面,踱着步子不失优雅地走到老张身后,轻拍了拍他厚实的肩膀。老张连忙象捣蒜一样点起头来,“是是是,刘姑娘,今儿东家亲自留你,你不如就在这里多住一阵子,你一个女孩子家的,身边还有一个小姑娘跟着,在外头闯荡难免有些不合适。”
林芬趁机搀和,连忙表示同意。
“只是奴家多少有些不好意思......”红芳还是有些迟疑,步子始终游移不定。
“你老家在哪?”那白衣男子饶有兴趣地望着她低垂的发丝,等待着她的答案。
“奴家苏州人氏。只是后来举家迁往山西。”
“那为何又到了京城?”
红芳不知怎么回答。
“姑娘既然一个人在京城无依无靠,不如让在下为姑娘找份活儿干。”白衣男子不等红芳开口便冲旁边的小奴才耳语了几句,那小奴才只一个劲儿地点头,两只小眼睛不住地朝甬道尽头打量。
林芬一边收拾着自己的包袱,一边暗自落泪。
“刘姑娘,其实奴婢还一直想跟着姑娘你,只是姑娘下了决定,怕是再也改不了了。”林芬啜泣起来,无助地望着床边站着的刘红芳。
红芳在菱花镜前已经照了好久,已经成功打造出了一位民间的天仙。
“其实你这丫头脑袋也不笨,好好干活,日后一定不会苦了你的。”红芳一边笑一边走到镜前给自己乌黑的发上插了一枚崭新的珠钗。
“奴婢其实......”林芬苦苦地吞下咸泪,始终开不了口,手里的碎布湿淋淋的。
“不过我们也相处了一段时日,这件东西,算是我给你的礼物。”红芳笑着从桌上取过一枚有些旧的珍珠琉璃钗,看起来还值一些银两。
林芬哭得更厉害了,并一手推过,“这么贵重的东西奴婢不能收......”
“你收下吧,我要它也没用。”红芳甜甜地笑了起来,不理睬她无奈的反抗,为她将钗插了上去。
“奴婢......奴婢想给你说句实话......”林芬攥紧了她的手,仿佛怕她突然逃走了一样,两只泪眼完全看不清人物了。
红芳有些疑惑地侧过脸来,“什么事这么严重?”
“奴婢其实......其实奴婢知道一件事情......但是一直没敢告诉刘姑娘......”林芬吞吞吐吐,让红芳更是焦急起来。
“快些说。”红芳面色冷了下来。
“艾......艾家的小爷其实是......是当今圣上第十四子......十四爷......”
泪水夹杂着鼻涕,使她的话含糊不清。
红芳一字一字地听了过去,一下子懵在了那里。
他说要娶她,要娶她过门,难道都是骗自己的?
如果不是骗自己的,那为什么不肯告诉自己他的真实身份?又缘何要来招惹她这个出身低贱的小民女?如果不是骗自己的,他要如何把自己一个民间汉女娶作妻子,作为满人的媳妇?
完全不可能,简直是天方夜谭!
红芳并不怀疑林芬胡沁,因为她也早就怀疑那艾家少爷风度不凡,举手投足之间无不显示着他天生养成的贵族气质,还有他的口音,还有那家奴的口音,那家奴的汉语说得含糊不清,她早就怀疑过,质疑过,只是一直以来被什么东西,蛊惑了。
外头有人敲门了,红芳整装完毕后,拿起包袱便开了门。门口有两名侍女连忙将包袱拿过,前头的小奴才领着她绕过走廊。
一辆崭新的小轿子正停在外头,一时间红芳还是犹豫着该不该迈出脚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