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年往事》七榛

25、第二十五章 梧桐半死清霜后（上）

　　李明恪看着桌案上的面粉，他伸手擦了擦面颊上沾染到的粉末，深深吸了一口气，便就又继续揉了起来，只是桌案上的那一团面疙瘩对他来说，好似成了敌人，怎么都无法倒腾出最为恰当的面团，不是水多了就是粉多了，面团就是无法成形。

　　他拧着眉头，手上满是粉末，沾满了面粉的双手此时极为吃力地动手揉着，好一会儿，那一团面疙瘩才勉勉强强成了一团略微粘稠的面团。

　　李明恪小心翼翼地团了一圈，而后从旁边调制好的内陷里舀了一勺子塞进面团中，轻轻地捏起来，而后赶紧将之放入炉内，看着有些坑坑洼洼的小面团，他稍稍松了一口气，便就又开始鼓捣下一个。

　　荣铭的脑袋往里探了探，看着李明恪那笨拙的模样，便就将转过身，凑到墙角边，小声问道：“他这是要干嘛？”

　　陆安衍一脸无奈地靠着墙，他叹了一口气，道：“他说要做点好吃的，送去给卢姑娘道歉赔礼。”

　　荣铭一脸诧异地转头看向陆安衍，小声道：“送吃的？他没觉得这不大合适吗？哪个姑娘家会随便吃陌生外男送的东西？”

　　他回头看了一眼厨房里正在苦苦挣扎的李明恪，嘀咕道：“况且他那个手艺，我看着不大行啊。”

　　“喂，老洪，他这是倒腾多久了？”荣铭压着声音问了下，站在墙边，双眼一直盯着屋内的洪喜。

　　洪公公听得荣铭的话，他急忙回身，对着荣铭躬身一礼，恭敬地回道：“回荣公子，殿下从天刚亮就来了，算来这已经呆了三个时辰了。”

　　荣铭重重叹了一口气，他伸手搭着陆安衍的肩膀，低声道：“安衍，真不行的。”

　　“我怕卢公子，回头会杀了这打算毒害他宝贝妹妹的人。”

　　陆安衍听得荣铭的话，他面上的神情略微僵硬，而后轻声安慰道：“也许就是卖相不大好，其实味道也还是可以的？”

　　他这话说得略微发虚。

　　“好了好了，洪喜，洪喜......”李明恪欣喜地从屋子里往外跑，才走到门口就看到门外站着的荣铭和陆安衍，他眸中一亮，“安衍，荣铭，你们来得正好，快来试试我亲手制作的酥酪饼。”

　　他伸手拉着陆安衍的手臂，踏入屋门的时候，眼角余光看到了从长廊外走来的谢煜，李明恪回头对洪公公道：“洪喜，你将谢煜也带来。我这难得下厨，看成品，我觉得我还是很有天赋的。”

　　荣铭与陆安衍四目相对，陆安衍唇边露出一抹苦笑，荣铭倒是率先开了口：“有没有可能，这是你的错觉？”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你吃上一口就知道了。”李明恪自信地反驳道。

　　他将新鲜出炉的酥酪饼推到荣铭和陆安衍的面前，那看着表面坑坑洼洼的面团，散发着一股说不出的甜齁味，远远得闻着，倒也算是香甜，只是凑近了后，就觉得太腻了。

　　这还没入口，不过是这么一嗅，就让人觉得这点心定是甜得发慌。

　　李明恪将点心推到荣铭和陆安衍的面前，满眼期待地道：“尝尝看。”

　　陆安衍眼疾手快地推了推荣铭，道：“荣铭，你刚刚不是闻着很香，可想尝尝了，呐，你快吃。”

　　荣铭唇边扯出一抹僵硬的笑，他张了张嘴，正要反驳的时候，就看到随同洪公公走进来的谢煜，他当机立断，将桌上的点心捡了一块起来，三两步就冲到谢煜身前。

　　“谢煜。”

　　“啊？”

　　谢煜听得荣铭的呼喊，他不由得一愣，呆呆地停了下来看，看向荣铭。

　　荣铭将手中的点心塞进谢煜的嘴中，开口道：“这是李明恪亲手做的酥酪饼，说是让你尝尝的。”

　　“唔唔唔......”谢煜一把推开捂着他嘴巴的荣铭，而后将口中的酥酪饼吐出来，那一块不过是拇指大小的酥酪饼完完整整地从谢煜的口中吐了出来，而后硬邦邦地落在地上，极富有弹性地在地上跳了两下，才滚落到了一旁。

　　“这都什么石头啊！哎呀，我的牙齿！”谢煜伸手捂着面颊，呸了两口带血的唾沫出来，怒声道，“荣铭，你这是想要谋害我吧！把石头给我吃，是不是！哎哟，我的牙，差点就磕掉了。”

　　看着谢煜这凄惨的模样，陆安衍将拿起来的酥酪饼又不着痕迹地放回了盘子里，荣铭往后退了一步，他看了看陆安衍，又看了看滚落在地的毫无变化的酥酪饼。

　　荣铭没有回答谢煜的话，他将目光落在李明恪的身上，喏喏地道：“这饼，看着一点也不酥的样子。我觉得我有点饱了，就不尝了。”

　　李明恪看着地上的酥酪饼，他沉默了半晌，而后转身又去鼓捣起了面团，嘀咕着道：“肯定是哪里出了岔子，我刚刚做得挺好的啊。你们再等等，我重新整一笼。”

　　“还倒腾？”荣铭不敢置信地看向捂着面颊龇牙咧嘴的谢煜，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对他们来说，这一日简直是他们味蕾的灾难日。若不是看在陆安衍的面上，他们俩早就甩袖走人了。

　　及至天黑之后，陆安衍同荣铭走在街巷上的时候，荣铭看着满是星子的天空，叹息道：“他小子还没娶上媳妇，倒是就要把咱们的命给折腾掉了。”

　　荣铭看着很是安静的陆安衍，想了想，轻声道：“喂，安衍，你替李明恪组建什么十三处，陆大人那一头，是不是应当知会一声？现在这上京中，盯着你家的眼睛不少，你......”

　　他停下话，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陆安衍摇了摇头，道：“不过是一点小打小闹的戏码，若是同我爹说了，怕是我爹要生气了。况且，我爹那么厉害的人，他又怎么会真的不知道呢？现在不说，便就是默许了。”

　　他转头看向一脸担忧的荣铭，伸手搭着荣铭的肩膀，笑嘻嘻地道：“怕什么？我这也不是造反，旁人能说什么？不过是养着几个孩童罢了。况且，我娘现在身子不舒坦，这事儿就别让我爹操心了。我是谁呢，我可是这上京城里，旁人惹不得的清贵陆家嫡长公子，别担心，天塌下来，我兜得住。”

　　陆安衍面上是极其自信的笑容，带着少年郎特有的爽朗与傲气。

　　“行行行，你心头有数就好。不过，能不能让李明恪别鼓捣那些有的没的了，我可不想把命丢在他手上。”

　　“所以，我这不是让你去学医了吗？”

　　“学医，总要给我点时间啊。”

　　“行行行，我想想法子，早日让李明恪那小子讨得美人欢心，咱们就不用跟着受苦受累了。”

　　“......”

　　陆安衍说的讨得美人欢心，倒很快就来了机会。

　　月神祭的时候，上京城里热闹非凡，大街小巷上都是满面笑容的行人，街上的小铺很多，无论是好吃的还是好玩的，摆了一路，着实是闹腾。

　　谢煜看着湖心亭的位置，他转头看向荣铭，小声道：“不是，这事儿真能成吗？”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荣铭随口回了一句，而后扯了扯谢煜，道，“快快快，做好准备，人到了。”

　　陆安衍站在树上，他远远地看过去，便就看到一道人影走至湖心亭附近，他从树上跃了下来，看向谢煜，道：“卢宏礼人在乾元巷，你去哪儿拖着人。”

　　“明白，明白，可我要是拦不住人，咋整？”谢煜正要离开，突然又停下脚步，开口问道。

　　陆安衍回过头，他叹息道：“你不会想继续尝尝明恪鼓捣的什么吃食了吧？”

　　谢煜面上神情一僵，他咬了咬牙，郑重道：“你放心，我肯定能拖住人。”

　　等到谢煜慷慨激昂地离开后，陆安衍将视线落在荣铭的身上，而后道：“你把烟火都安置好了吗？对了，我让你给明恪的东西，你给他了吗？”

　　荣铭笑着道：“你放心，老早就安排好了。我办事，什么时候让你不放心的。”

　　陆安衍对着荣铭竖了个大拇指，他脚下一踏，便就轻轻松松地上了树，看着湖心亭中终于见上面的男女，心头一喜，却就听得荣铭在下方的急呼声。

　　“安衍，安衍......”

　　陆安衍奇怪地飘落下来，他不解地看向荣铭，低声问道：“怎么了？”

　　“刚听人来说，放烟火的那人闹肚子，人没能赶来。”荣铭面上神情讪讪，刚刚才同陆安衍保证绝对没问题，结果下一秒就出了这等岔子。

　　陆安衍脸上神情也不是很好，只是知道此时也不是斥责的时候，他想了想，便就开口道：“那就我们自己上。”

　　“啊？什么？自己上？那是水烟花啊！是入水等时间放的。”荣铭一脸震惊地看向陆安衍，他急着声音都在打颤，扯着陆安衍的手臂，比划道，“大哥，你不用这么拼吧！我水性一般的，你让我下水，我扛不住那么久的。”

　　“要不，就不用放了吧。”

　　陆安衍摇摇头，他抿了抿唇：“李明恪同人说好了，看的是水烟花，总不能这般失信于人。”

　　他活动了一下身子，而后看向荣铭，道：“你不用下水，你在岸上等我就好。”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