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第 1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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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生日是我活了二十年，最具戏剧化的一次。大家在我家里狂欢，到十一点的时候，我家的门居然开了。一个打扮得体的中年女人，拖着行李，出现在我面前。她的眼睛长得很像我，确切地说，是我长得像她，因为，她是我的母亲。
“小零，生日快乐。”母亲能在一堆人里找到我挺不容易的，她走上来，给了我一个拥抱。
“妈你回来了。”谁都听得出我的声音像冰一样冷。但好像只有她听不出，她兴高采烈地招呼我的朋友，她只认得李思，便一口一个“李思”，叫他介绍我的朋友给她认识。李思高兴得什么似的，一口一个“阿姨”，叫得我妈好像真是他亲阿姨。母亲真不愧是商场老手，她的亲和力远胜于我，不一会儿，我那些朋友就围着她说长说短，笑得那叫一个欢。
“小零，别傻站着啊，给朋友洗水果去，我带了些来，喏，在那呢！”她在一边冲我挥手。
“听见没，阿姨叫你洗水果呢！”LEO居然也被她拉拢了，跟她一个鼻孔出气。我恨不得撕了他的嘴。
“我来，我来！”关键时刻，还是李思够意思，他起身拎了水果跑去洗了。我有些尴尬，回头一看，杨雪和何舒正和母亲谈论这季的服装流行，亲热得好像她们才是母女。许抗和LEO在一旁掰手腕，母亲时不时为他俩喝声彩。整个屋里的气氛挺融洽，只有我是突兀的、多余的。
“凌零，你不去看看你老公？他在干什么呢，怎么这么慢！”杨雪突然来了一句。我气得双腿发软，看见母亲脸上一抹诡异的惊讶，我更是恨得咬牙切齿。她俯在杨雪耳畔说了些什么，两个人都笑起来。
哼！没良心的杨雪！LEO！何舒！许抗！李思也不是什么好的！我窝了一肚子火，噔噔噔走进厨房，看看李思到底洗好了什么金贵水果没有。
李思哼着小曲儿，洗得不亦乐乎，见我来了，笑着说：“怎么，才不见我，就想我啦？”
我没心思和他贫，说了句：“我洗吧，你出去玩。”
“怎么了？”他似乎看出我的神情不太对头，便关了水龙头，问我。
我窜到他前面，重新打开水，开始洗水果。
他在身后轻声笑了笑，说：“你很幼稚，这么大了，还像缺少父母爱似的。其实，你换个角度来想，你爸妈容易吗，把你拉扯大，不就是因为感情合不来，才……”
我操，我家的事还轮不到你小子来管！我的火气“噌”的上去了，把盛水果的盘子往池子里一砸，瓷盘碎裂，碎片飞溅，割破了我的手掌。我还没意识过来，李思就一把抓住了我，要看手上的伤。
他们听到声音都进了厨房，母亲跑上前，看我的流血的手，她的声音有些发抖：“急救箱呢？急救箱在哪？”
何舒应了声“我去拿”，我看见母亲脸上有了尴尬神色，这是她的家，但她却不知道急救箱在哪，她从来就是个不称职的母亲，就像我从来都不是一个称职的女儿一样。
我手上的伤其实一点都不严重，他们太大惊小怪了。许抗这家伙更是多嘴，说了句：“凌零你才出院，怎么又弄伤自己啦？”
“你住院了？怎么了？”母亲似乎很关心我，她的眉头皱成一个“川”字，她可能不知道这样子很显苍老。她小心翼翼地替我包扎伤口，我没有吭声。
LEO说：“阿姨，很晚了，我们该回去了，不打扰你们休息。”他这么一说，大家都附和，靠，刚才还说要在我这住呢，转眼间就变卦了。一切都因为我身边的这个女人的出现而变得紊乱。上天选择在我二十岁生日这天，接二连三地丢给我以前从未想过要去面对的事情，这让我有些……受宠若惊。
他们都走了，屋里就只剩下我和她。
“我没事，住院是因为发烧，现在好了……”我不愿看她用悲伤甚至可怜的眼光看我，就撒了谎。
她也不再问，拍拍我的脑袋，说：“好了，洗个澡上床睡觉吧。”
我应了一声，就上楼去。她也跟着我走进卧室。感觉别扭极了，这个家突然多出一个人，尽管这个人是我的母亲，但我仍然适应不了。而实际上，母亲和父亲离开这个家也只有六个月而已，但六个月对于我来说，却像过了漫长的一世纪。在这六个月内，我已经习惯了一个人生活。所以，她的出现，让我无所适从。
母亲察觉到我脸上的生疏和冷漠，她有些自我解嘲地笑笑：“女儿长大了，我这做妈的也管不了咯！”
我不忍心看她在一旁自导自演，就说了句：“没有啊，我还是蛮听话一小孩的。”
“李思这孩子，我觉得很不错啊，从小看着他长大，他妈妈和我也是朋友……”她在我床上坐下，突然说起了李思。
我有些漠然地说：“是啊，我的男朋友自然很不错。”
“小零，你高兴，妈就放心了。妈也提醒你，有男朋友了呢，脾气也该收敛收敛，不比在父母面前，可以任性妄为，这样对两个人都好……我看李思从小就让着你，倒是你常欺负他，他是个实心眼的好孩子，你要好好珍惜。”她说话的样子像个刚出嫁的姑娘，喜气洋洋，好似找到男朋友的是她。
“放心，谈恋爱而已，又不是结婚，”我从衣橱里取出睡裙，放在床上，“再说了，结了婚，也可以再离呢！”
母亲听了这话，脸色慢慢沉下去。我拿了衣服，正要去洗澡，她叫住我，说：“小零，你不要步爸爸妈妈的后尘……我希望，你能有个幸福的家庭，不要因为我和你爸爸的原因，拿自己的幸福开玩笑。你明白吗？”
我默默地走进浴室。哗啦啦的水啊，流啊流，我忽然想起了六个月前第一次遇见许挣的那天。那天是父亲母亲正式离婚并且离开这个家的日子。那天也是五年来，他们第一次心平气和地坐在一起吃完午餐，我仿佛看到了死亡前的寂静。我被判给了母亲。父亲说，女儿永远是我的女儿，然后就走了。母亲说，我要离开一段时间，去处理生意上的事宜，然后也走了。三个人的家霎时变得冰窖一样冷，我在里面冻得直哆嗦。我还能做什么呢，写诗呀，在这种无力的时候，谁能帮助我释放绝望的心情？我忘了当时写了多少诗，撕碎了多少纸，到现在能记得住的，就只有一首。此时此刻，我躺在浴缸里，死鱼一样翻着个肚皮，嘴里喃喃念着写给我那父亲母亲的诗：
2H2O==2H2↑+O2↑
□□带动命运
在宿命星宿的轨道上运行
你与他本是游离在太清的原子
你叫氢他叫氧
来自宇宙深深处的魔力
将你和他紧紧拉拢
于是
在莹蓝的火光中
你们因结合而新生
脆弱的新生
在纯粹的世界里
滋长蔓延
却耐不住真空的绵长
那么就让□□碾过头顶
撞击出一串闪亮的火花
就让这一刹那的辉煌
鉴证你与他破裂的永恒
洗完澡，再次进入卧室的时候，我看见床上摆着一条白色连衣裙。母亲微笑着对我说：“女儿，你的生日礼物。”
“谢谢。”我擦着头发，扯起一丝生硬的笑容。她还以为我像小时候那样喜欢白色的衣服，她不知道我早就不穿白色的衣服。那种一直被我视为纯洁的颜色，早已消失在我的生命里，我刻意地避开它，宁愿选择灰色。她打开我的衣橱的时候，也怔住了，里面的衣服全是暗淡的色调。她发现她送的那条白裙子与我所有的衣服有多么格格不入。
她叹息的时候，我已经钻进被窝，闭上眼睛睡觉。听见她轻轻说“晚安”，轻轻关上门。这个女人回来了，她以我的母亲的身份重新闯进我的生活。我无法与她保持毫无关系的关系，也无法接受与她亲密无间的关系。我们的关系，就像冰箱里的水果，没有腐烂，但已不再新鲜。
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第 17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