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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二章 洪都王府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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荀予佑跪在御阶之下叩首行礼。
他心下狐疑,数日前他才于京师述职完毕回到苏城,不想当日又被皇帝急召返京,究竟是发生了何等紧要之事?
当今天子对平江侯的器重众所周知,但朝廷内外都不甚明白这位年轻的侯爷能讨皇帝欢心的原因,包括荀予佑自己。
万事皆因果,原没有无端的爱恨。荀予佑曾自揣度,始终不得要领。君子之泽,五世而斩。不过是同一个荀姓先祖罢了,父亲受封缘于战功,而自己年纪轻轻无所凭据,得蒙圣眷,着实有些匪夷所思。
荀予佑二十岁前从未见过当今天子,但皇帝荀瞻治却在其冠礼时驾临平江侯府,亲手为他戴冠成礼。这本是皇子才有的荣誉,他向父亲提及心中疑惑,老侯爷沉吟半晌,说恐是缘分使然,荀予佑不知这缘分从何而起。
冠礼那日,他第一次见到皇帝。皇帝看上去比父亲年轻许多,俊逸不凡,颜色温和。但天子威仪总不免叫人心生畏惧,他抬眸悄望一眼,便慌忙低下头去,却听皇帝柔声说道:“阿佑,你长大了。”
这一声“阿佑”唤得太过亲切,他茫然抬首,见天子殷殷目光正深视自己,不觉有些发晕。迷糊中,他记不清皇帝如何为他戴冠成礼,只记得那一双手抚上他肩头的温暖有力。
父母故去,偌大的平江侯府顿使他有茕茕孑立形影相吊的悲戚。伤怀之际,圣旨甫来,帝赐他承侯袭爵。此外,一封御笔,寥寥一语:“朕在,阿佑不孤。”
荀予佑震惊之外,百思不解。他何德何能,竟得天子如此眷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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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身,到朕跟前来。”御座中的荀瞻治对着跪地拜伏的人说。
荀予佑起身迈上御阶,走到皇帝面前。荀瞻治轻言温语:“阿佑,来回奔波,累着了吧?”
这话听来如同出自慈祥长者,荀予佑心下暖热,却不敢妄念,低头恭敬地回:“臣不累,臣唯皇命是从。”
荀瞻治看着他微笑:“朕没记错的话,阿佑今年二十六了,丁忧之期已满,也该娶亲了。可有喜欢的女子,若没有,朕给你指一个。”
难不成皇帝急召他就为这事?荀予佑吃惊之余忙跪倒磕头:“臣谢陛下隆恩,臣……有心仪之人。”
荀瞻治复笑,拉起他和颜悦色:“阿佑是真有喜欢的人,还是怕朕乱点鸳鸯谱呢?以后在朕面前别动不动就跪,朕说过,你可以把朕当成自己的父亲。”
“臣惶恐,臣不敢。”荀予佑有些不知所措。
荀瞻治指着旁边的椅子让他坐,荀予佑犹豫之下恭敬地坐了,听皇帝似自言自语:“若真有喜欢的人,朕就不替你操心了。”
荀予佑低头不语,殿中一时静寂。他忍不住抬眸观望,见皇帝正默默注视自己。
“陛下……”他轻唤。
荀瞻治神色一凛,道:“朕其实有件棘手的事想交给你去办,不知阿佑可愿意?”
哪容自己愿不愿意,荀予佑立时站起:“陛下历练微臣,是微臣的福气。”
“好。”荀瞻治颔首,示意他坐下,“你这样想,朕很高兴。不过,朕让你去做的确非易事。”
“臣赴汤蹈火,在所不辞。”荀予佑应对道。
荀瞻治沉吟片刻:“你知道这江山社稷是太/祖皇帝从蒙古人手里夺回来的。蒙古人退至漠北,分鞑靼、瓦剌与兀哈良三部。兀良哈已为我朝所用,但鞑靼、瓦剌于边境仍有侵扰之意。昔日先帝成皇征战蒙古,天下太平二十余年。如今怕是……”默了一会儿,复叹息道,“朕子嗣不旺,唯余太子和沂王。太子一向体弱多病,沂王年少不免骄狂,只能指着阿佑多为朕分忧。”
“请陛下明示,臣愿肝脑涂地……”
“不!”荀瞻治即时打断,“再不要说这样的话,阿佑,朕也要你好好的。”
不过是句场面上的话,不料皇帝这般在意。
“三个月前,朕让沂王带兵去关外巡防,一者想让他在军中历练,二者也有兵摄之意。可前几日军报急来,说沂王的军队在大漠中失了踪迹,守边将士遍寻不着。”
“遍寻不着?”荀予佑亦是吃惊。
“几万大军,愣是没了消息。所以,朕才急召你入京。”
“陛下的意思是让臣去找沂王殿下?”
“对,以代朕巡视边防之名探查此事。只是阿佑,你虽在军中历练,毕竟不曾带兵远行,让你去,朕亦是担心。”
“陛下不必担心微臣,臣幼时曾在关外,知晓那一片的地理气候、风土人情。”
荀瞻治点头:“你那时还是个孩子……”忽而闭口不语,半晌才道,“阿佑,你带着朕的亲军去吧。”
荀予佑闻言又惊。亲军精骑扈从帝君,守卫京畿,唯皇命是从,怎能随他远行千里?
“臣可以带上苏州府的兵马,亲军该在京城护卫陛下才是。”他道。
荀瞻治摇头:“江南兵士不惯北地之行,不如亲军多是北兵。京城还有三大营的数万将士,太子守着南京,也有几万人马。朕不会有事,朕实是担忧你初次领兵,远赴塞外。”
荀予佑起身跪倒:“请陛下放心,臣当竭尽全力寻找沂王殿下,不负圣命。”
皇帝颔首,凝视他良久,轻声道:“平身吧,阿佑。一路之上,千万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