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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秦瑛篇(二十二) ...

  •   白榆万没料到,秦瑛在带他去了一趟秦家墓园之后,就一连好几天没有功夫到他这边来了,说压根儿就没来也不对,在十一月初十的深夜,秦瑛匆匆地翻墙进来,跟他说这几天京中不安定,让他不要出门,谨守门户,等她回来。
      这之后他就一直没见到秦瑛了,巷子里倒是来来回回总有巡逻的士兵,听声音有女兵也有男兵,士兵们交替巡逻,一天至少巡逻六遍,他听着那铿锵有力的步伐在外面巡逻的声音,倒也不害怕。
      十一月十四这天,秦瑛依旧没有回来,他的院子里倒是来了个客人。他在把酒花前的朋友青莎过来瞧他了,他一开始不知道是谁,后来青莎哐哐哐地敲门,他只好让李伯出去开门,这一开门他才瞧见了从豪华的马车上下来、由侍儿们搀扶着、身穿昂贵衣装的青莎。

      “小白,你猜我最近遇到了什么好事?”青莎随着白榆上到二楼略微打量了一眼白榆的房屋,而后就迫不及待地讲他自己的经历,并不对白榆屋子里的家具摆设做任何评价。
      “冯小姐娶你进门了?”白榆看着浑身上下珠光宝气的青莎,联想到青莎之前结识了卫尉寺少卿冯姝的事,猜测青莎是被冯姝纳为侧室了。
      “冯小姐年轻幽默,又有官职,你果然进了她家,也是件好事。”虽然青莎之前跟他讲过冯姝家里不止一位夫郎,青莎要是嫁过去都不知道要排第几位了,可毕竟姚天男多女少,像他和青莎这样出身贫苦又在歌舞坊中做过事的男儿,能够被京城的年轻官员娶回家,已经算是不错了。
      “我是要进阿姝家的门,不过不是现在。我现在就进门,那就没银子可赚了。”青莎画着狐狸妆的眼睛中全是慧黠的笑。
      白榆颇为不解,“这是什么缘故?”
      他上前给好友倒茶,青莎并不接茶水,只是很不见外地坐在椅子上,同他讲他这一段时间的经历,“初六那天,阿姝带我见了高大人,高大人一见我就赏了我一百两银子。这几天天天接我去赴独召,每回除了给银子,还赏我金子、首饰。”

      白榆以为这高大人是他和青莎见过一回的礼部副尚书高莹或者是高莹的堂姐高莙,他微觉奇怪,上次他和青莎一起过去,也没见高莹和高莙表现得多么豪爽啊,怎得忽然对青莎这般阔绰呢?
      “是高莹大人还是高莙大人啊?”他好奇地询问。
      “她俩哪有闲银子给我?你忘了上次咱俩一起去,她俩才给了二十两银子。”青莎抬抬手指,满足地看着修长白皙的手指上那硕大的红宝石戒指,用一幅带你见世面的口气,给白榆讲出真相:“是高芷高大人。”
      “高芷高大人是谁?”白榆压根儿就没听说过高芷其人。
      “高大人是高莹大人的堂姨,以前在朝中做高官,这两年致仕了,家里头银钱多得堆山垛垛,她也没女儿,只有三个儿子,儿子们也都嫁出去了,那么多的银子,都由她一个人花用,哪里能花得完?她可不就对肯奉承他的男儿大方得很么?她跟我说,只要我每天过去赴独召,不出半年,她就能让我成为富家郎。我估算着,半年以后我怎么着也能弄上两三千两了。”
      青莎脸上全是遏制不住的欢喜,仿佛挖到了一座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金矿。
      白榆总觉得这事没那么舒坦,他好心提醒青莎道:“这位高大人只是让你侍酒唱歌吗?万一她让你做别的怎么办呢?”

      青莎摆摆手,用教导单纯小男儿的语气对他言道:“小白,你这话说的跟个未出阁的小男儿一样,且不说人家高大人不一定让我做什么,她就是让我做什么,这有什么的啊?我本来就是歌舞坊的男儿嘛,就算我什么都不做,就会有人相信我是清白的吗?与其空担个虚名,不如赚点银子实在。”
      “可是你不是想嫁给冯小姐吗?要真有什么事,冯小姐还愿意娶你吗?青莎你还是悠着点啊。”白榆有些着急,又觉得有些话不能说得太明,只好尽量用婉转的语气提醒青莎。
      然而,令他没想到的是,青莎只是笑容僵了一下,而后浑然不在乎地言道:“要是因为这个,阿姝就不愿意娶我,那我只能说是阿姝这人心胸狭隘,不值得我嫁。等我手里头有了两三千银子,我做什么不行?她不想娶,我还不想嫁呢!”
      这话可真是让白榆有些惊愕,他怔怔地看了青莎好久,只觉这个一心只想着赚足够多的银子的男儿,仿佛不是他认识的那一个。

      青莎显然并不认为自己变了,他仍旧像以前在把酒花前一样,热热落落地同白榆说话,他的话很多,告诉了白榆不少把酒花前最近的消息。
      什么把酒花前近来又来了几个西境的男儿,连个曲子都不会唱,只会陪客人饮酒,瞧着粗粗鄙鄙的,老板娘子也不怕他们堕了把酒花前的名头。
      什么之前给蒋家蒋苓小姐做外室的那个擅长弹琵琶的男儿红杏,这两天又回到把酒花前来了,据说是蒋苓小姐侵占的司农寺田产被朝廷追了回去,蒋苓小姐手头拮据了,就不想养红杏了,把红杏退了回来。红杏哭得眼睛都肿了,昨个儿就出去赴独召了。

      别的白榆都不怎么在意,听到青莎说起红杏,他想起那个年纪轻轻眉眼俏丽的男儿还是有些替红杏抱不平,“已经养做外室了,还能退回去吗?这蒋苓小姐着实有些过分了,一个男儿家才能吃用多少,银子多日子过得富贵些,银子少日子过得简朴些,至于连碗饭都管不起吗?”
      青莎倒不以为意,“蒋小姐又没说替他赎身的话,他的契帖本来就在把酒花前压着,眼下蒋小姐的银钱不宽绰了,不能再养着他了,也没什么说不过去的,横竖他还年轻,总会遇到新的恩主的,你不要听说一件不好的事就要替人难过上半天。”
      饶是青莎这么开解,白榆仍旧替红杏感叹了一番。

      两个又聊了一会儿,青莎还要去相会冯姝,就没有在白榆这里多待,临走的时候,青莎坚持要把给白榆带的礼物留下来,还跟白榆说,以后得空了会多来看他,让他不至于一个人住得无聊。
      故友虽然看上去比以往贪财了许多,可是对他还是一样的热心,白榆很是因为青莎的到来而欢喜。然而青莎前脚出了门,后脚李伯就上楼劝谏白榆道:“公子,依老奴看,您还是把这礼物收起来,放个眼不见的地方吧。”
      白榆不大明白,他连礼物都还没拆封呢,怎得李伯这么说呢?
      他眨眨圆圆的杏眸,对李伯道:“你老有什么话就直说。”
      李伯听他这么说,也就不与他说虚的,“国公交待公子这几日好好在家里看守门户,不要出门,公子这桌子上的礼物,不能说是自己出去买的,只能承认是有客人来过了。”
      白榆点头:“我会告诉妻主,青莎过来瞧我了,妻主不会不讲道理的。”
      “哎哟,公子,您可千万不能在国公跟前提青莎。”李伯慌不迭地拦他。
      “怎么不能提?”白榆越发想不明白。
      “公子,青莎是什么人啊?二流歌舞坊中以色侍人的男儿,公子您现在是什么身份?您是入了秦国公家籍,拜见了秦国公母父的秦府侍君公子,您同这青莎那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本就不应该有过多来往。”李伯说得慷慨激昂,仿佛青莎与白榆之间隔着一道十丈宽的江河,两个不应该有任何交集。

      白榆听着很不顺耳,却也没有反驳李伯,毕竟他现在的确如李伯所说,已经不再是之前那个在歌舞坊中打拼的毫无身份地位的小男儿了。
      李伯看他沉默,就接着讲自己的理由,“公子,您打歌舞坊中出来,这不是您的错,可这绝对也不是您的荣耀。歌舞坊说起来是以歌舞为生,可这里头的事又有谁能说得清呢?您从歌舞坊里出来,嫁给秦国公,要想过得好,您得想方设法地销去以前在歌舞坊的证据,最好能攀个大家夫郎做义兄义父什么的,就算是这些都不能,您也要尽量让人想不起您是歌舞坊的那儿,像这种同歌舞坊的男儿相往来的事,根本就不能做。”
      白榆眉头微皱,“李伯,人总不能忘本啊,我在把酒花前就青莎这一个朋友,他以往对我还不错。”
      李伯看他这般迂直,简直要急死了,“我的公子,您要是让秦国公知道了,您还同歌舞坊的男儿往来,她会管这男儿是您的朋友不朋友么?她只会觉得您耐不住寂寞,她才几天没回来,您就又想重操旧业了。”
      “李伯!”白榆重重地喊了一声,“妻主绝不会这么想我的!”他气得脸颊嫣红,心里头只觉得自己受到了极大的侮辱。
      李伯看白榆发火,好半晌都没敢吭声,可是他是一个憋不住话的人,下楼之前,还是说了最后一句,“公子,您觉得老奴说话难听,可是老奴是生怕公子被国公猜疑,您的出身本就不够硬,经不得幺蛾子啊。”

      白榆没有再斥责李伯,他明白李伯也是为他好,他眼下还没能进秦府呢,出不得岔子。这么想着,他就把青莎送他的礼物,悄悄地放在柜子里,然后让李伯重新从里边锁上门,像青莎根本没来过一样。
      不过他没有想到的是,李伯在里边把门锁上了,并没有出去查看,根本不知道门外的拴马桩附近全是青莎带来的两个侍儿吃得栗子壳。那两个侍儿是才被把酒花前雇了来给青莎做侍儿的,本来就是小门小户的男儿,在歌舞坊中哪有规矩可学?出门的时候带了一包栗子,两个在等候青莎的时候,把栗子生生吃完了,把壳吐了一地。那负责驾车的马儿,在门口等的久了,也拉下许多马粪来,按说这都应该由这两个侍儿负责清理。可是这两个侍儿只顾吃栗子,哪里会管马儿在做什么?
      好巧不巧,秦瑛在连着搜捕三天三夜奸细贼人之后,终于得到了喘气的机会,晚上一忙完就打马到这小院子来,一跳下马,秦瑛就借着皎洁的月色瞧见了门口的马粪。
      她是个武将,此刻又负责着京城的安全,立刻就生了警惕,跳上墙头四处查看,没瞧见有可疑的人,又跳下墙头看那拴马桩附近的情形,待瞧见了那几乎要成堆的栗子壳,她才明白这是有人来做客了,心里头不那么紧张了。
      她抬手扣门,李伯开了门,她随口问道:“今个儿谁过来做客了?”

      李伯一张老脸笑得跟茄子花一样,连连冲她摇手,“没有,没人过来做客,国公快上楼吧,公子天天盼着您呢。”
      没人吗?秦瑛有些疑惑,“那门口的马粪和栗子壳是怎么回事?”
      李伯全然没有想到门口还有证据,睁着眼睛否认,“什么马粪栗子壳?国公您看错了吧?这黑灯瞎火的,您准是看错了。”
      她怎么会看错呢?秦瑛刚要同李伯争论,楼上白榆已经听到了动静,咯咯噔噔地从楼上跑下来,“妻主,妻主回来啦。”
      秦瑛听见白榆下楼,就顾不上问李伯马粪的事了。她飞一般地往楼梯前走,瞧见白榆只着了一身白绫做的中衣软裤,她连忙上前抱住人,“快上去,别冻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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