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第四十一章 乍暖还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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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只灰色的兔子探头探脑地自草窝中钻出，小心翼翼地四处张望了一番，弹了弹耳朵，后腿一蹬，就要窜出……说道迟那时快，只听“嗖”的一声，不知从何处飞来一只长箭，啾得一下，就将它牢牢地钉在地上，红黑色的鲜血汩汩流出……
灌木丛响过，几个北疆大营的士兵有说有笑地从后现出……
春风拂过，乍暖还寒……
虎皮大帐内，众人相对而坐，默然不语。
孟效冷哼一声，皱眉轻斥道“胡闹！禁中是何等地方，岂是汝等想去就去的？况且既无圣意，又无都堂令，领兵将领如何可轻入帝都？任性妄为。”她为人冷峻，此时绷面说来更是自有一股威势隐在其中，令人望而生畏。
几人又对视一眼，一个矮胖敦实的女子当先瓮声瓮气地接言道“我们单身入城，又不领兵，怕她作甚？姐妹们在营中甚是憋闷，出去走走也好……”五短身材，圆脸上一双小眼睛炯炯有神，甚是精神，正是军中另一位参军，冯代。
冯代是寒族出身，虽然人长得其貌不扬，却是算的一手好账目，为人又极为谨慎细致，却是全凭自己一身的本事才升至仓曹参军的，倒和她的长相大相径庭。她曾受赵王江荣大恩，此时自是一马当先，先即开口。
在坐其余众人闻言也纷纷出言附和。孟效冷笑一声，嗤道“既如此，若是本帅再措辞推脱，倒让众姐妹们瞧不起了。也罢，咱们就走一趟，也随了诸位的心愿……”说着便站起身来，当先举步向外行去，沉声吩咐备马。
帐帘打开，却听一阵哄笑之声穿来，却是一群士兵正坐在一起谈笑。人群正中间的几个士兵正得意洋洋地举着手里的兔子，一面一脸得色地晃荡，一面口若悬河地说着什么，时不时地引起笑声一片。此时远远看见大帐中几人走出，慌忙将手放在背后，忙不迭地将兔子藏起。
孟效心中冷哼，只作未见，淡淡地向几个应声站起的随从打了个招呼，一手接过随从递过来的缰绳，一手轻轻抚了两下马鬃。她背对众人，此时见严衍等人都各自在寻找自己的座骑，便微微侧身，口唇微动，先低低交代了面前随从两句，这才轻叱一声，翻身上马，与众人同向帝都而来。
兔子的血早已干涸，黑色的血块凝成一片，黏在一缕缕的毛发上，在阳光下显出一种别致的光泽……营中的士兵诧异地望着都督带着自己的长官绝尘而去，滚滚的黄沙扑面而来，手中兔子徒松，掉在地上……
宫城，朝阳门。
一辆油壁小车自长街一端疾驰而来，嘶律一声，马蹄立起，堪堪停住宫城厚重的红漆大门前。车帘掀开，一名年轻娴雅的女子一跃而下，腰间佩着的金鱼袋随着她的动作一晃，闪过门前禁军众人的眼。发梢犹在嘀嘀嗒嗒地向下滴水……
安定门，宫城北门。
几名身着天青色禁军服饰的士兵正一面帮忙赶车，一面恭恭敬敬地向车内行礼道“少监大人慢走……”
外城，建安门。
一个五大三粗的女子一把推开上前盘问的小兵，骂骂咧咧地当先牵马步入城中。身后，面带刀痕的女子脸色暗沉如水……
马车摇摇晃晃，尚清接过江行递过来的湿帕，一面擦脸，一面皱眉沉吟道“形势多变，禁中现时甚是危险。我还是再往京畿走一趟……”
江行点点头，径直从车中一角翻出一本书来，却未打开，只是慢慢摩挲着封皮，蹙眉出神。
尚清迟疑了一下，突地抬手按上了他握书的手背。江行不由一惊，下意识地抬起头来，却在猝不及防间便撞入了那一汪秋水之中，只觉心中一动，脸上却慢慢热了起来。
尚清望着江行，轻轻言道“望舒，这次多谢你了……”江行摇摇头，抬眼却见她脸上突然闪过一丝赧然，未及转念，便听她继而又期期艾艾地接道“望舒，我……我喜欢你……你同我……在一起吧……”
她性子向来内敛，喜欢谋定而后动，此时却突然心中一热，便不顾头脑地说出这两句，当下便觉得脸上火烧火燎的，却是先把自己闹了个大红脸，连带着耳朵都红了起来。
江行一时怔住。
马车不紧不慢地稳稳前行，但车内的尚清却是惴惴不安，只觉得那马儿每走一步，都是踏在了自己的心上，一颗心怦怦直跳，就像揣着个兔子般，说不出的怪异，既盼着江行出声应了自己，又怕他出声却是拒绝，一面暗悔自己孟浪，一面却又隐隐觉得早该如此，好似是盼着这样一般，一时竟是纠结异常。
就这般纠结煎熬了半晌，车内依旧是杳然无声。尚清望着江行，又愣愣地怔了半晌，却依旧没有等到只言片语，心里不由慢慢地凉了，只觉得嗓子眼发紧，身上一阵阵的冷。她清了清喉咙，低头勉强出声笑道“对不起，望舒，是我孟浪了。我刚才……”
“不行……”一个声音突然响起，打断了她尚未说完的话，却是一直垂目不语的江行。
尚清愕然抬头，“什么？”
“我说……我……不能和你在一起……”江行抬眼望着她，一字一字地清楚言道。声音虽小，却是清晰异常，就如刀刻斧凿般，就那么一字不落得传入尚清的耳中，就像几百个人同时在大声呐喊一般，振聋发聩。
尚清不由愣住。
江行别过眼，不去看她一点点褪去血色的面孔，起身掀起车帘，对外面扬声喝道“停车。尚大人要在此处下车……”
车夫正驾驶的顺畅，被他一喊，不由一惊，下意识地收紧了缰绳，只听“嘶溜溜……”一声，马儿突地立住。尚清未及转神，便被车晃得一闪，一个倒栽葱就向车外扑去。
意料之外的拒绝，意料之中的怀抱……
自怀中起身，尚清微微仰头，拉住江行的衣袖急道“对不起，望舒，是我孟浪了。没关系，我可以再给你时间……”
“下车！”江行挣开她的手，继续淡漠地言道，恍若未闻。尚清不由一滞，呆呆得望着面前之人转过去的侧脸，肤色白皙，容颜俊秀，两人离得如此之近，近到甚至可以清清楚楚地看到他面上细细的绒毛，和似乎要透出水来的肌肤。可是车内的尚清却只觉得脑中嗡嗡直响，眼中模糊一片……
直道相思了无益，未妨惆怅是清狂。
马儿不安地踏了踏蹄子，马车随之晃一晃，依旧沉寂……
目光掠过突然暗沉的天空，投向大内宫城……
帝都，馨德殿。
“父后，咱们今晚就动手么？会不会仓促些？”一名身材魁梧、肤色暗沉的女子向上座之人沉声问道，黑袍金冠，正是魏王江策。而上座之人，却是她的父亲，武宣帝的结发夫君，也是当今大顺王朝最为尊崇的男人——帝后成遗。
成遗是关中第一世家成家之子。当年太祖起兵，成家助其良多。当时成家的家主成四娘还力排众议，不顾族中反对，将自己最心爱的幼子嫁与了当时只是一个小小的主簿的太祖皇帝，可谓对其青睐有加。后来太祖也果然不负其望，建国登基，做了皇帝，成家也由此发迹，也算又回报了成家。
史载，一日，太祖与苏景淞闲坐，正论及识马之术，两人意见不合，却是一时争执不下。太祖突失笑，抚掌笑曰“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何争执？不若请四娘一观。犀烛虽明，却不若四娘之洞察也。”景淞闻之亦笑。君臣相顾怡然。
太祖对成家的好感由此可见一斑。她后来甚至还钦赐牌匾，上书“关中第一家”，可谓对其荣宠异常。成家子弟也甚是出色，有顺一朝，直至武宣帝，竟已出了八名宰相，七名帝后，人才济济，乃至就连关中小儿都会唱“娶郎当娶成家郎，嫁人当家成家娘”的俚语俗词，其兴盛自是无需再赘言。
可是成家却是有一家规，却是与众不同。成家虽大，但却是从不干政。族中子弟经商务农倒是无妨，附庸风雅也是随意，乃至败家纨绔也都可以，唯有出仕为官却有限制。“凡族中子弟为官者，即非吾家，听任随意，不取一毫。”大意便是你可劲儿折腾去吧，家里不沾你光，犯了事也与我们无关，却有些撇清的意思了。
却无论真撇清还是假撇清，只是百家世家，屹然不倒，自有她一番道理。但是此时的帝后成遗却无心埋怨这些，母家指望不上，那只有指望其他世家。因而，殿中此刻却还有一人，却是魏王江策的岳母，如今卫家的家主——太府卿卫绍。
作者有话说
第41章 第四十一章 乍暖还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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