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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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瓢泼大雨下,何知甩开了王建军搀着他的手,跌跌撞撞往外走。
“你去哪儿啊?还没打卡呢!”王建军扯着嗓子喊,雷声轰鸣,雨水砸得他睁不开眼睛,他没有回头,径自走入了雨中。
他觉得难受,为自己做这份工作而感到难受。
何知走到一条不知名的马路边上,望着无穷无尽的雨幕,呆坐了几个小时,来来往往的车辆和行人,附近好像有一个学校放学了,小孩子打着花伞,叽叽喳喳地从他身边走过,这些人知道,就在不远处,发生了那样的事情吗。他们看到了,是会担忧,害怕还是无动于衷呢。
何知站起来,回家。
家门口,宋云燃在等他。
何知浑身湿透了,整个人又沉又倦,不想搭理他,站在门口伸出手指戳指纹锁。
宋云燃掏出一个东西,碰了碰他的脸,是湿纸巾。何知抬头看他,躲了一下。
宋云燃又锲而不舍地追过来。不知为何,像是被人拔了气门,何知心力一口气泄光了,只剩下软塌塌皱巴巴的一张皮,连和他周旋的欲望都没有。
宋云燃见何知没有抗拒,很认真地低头帮他擦脸。
之前何知被摁在地上,半边脸都是泥,湿巾都变得黑乎乎的。
宋云燃轻轻地在他的脸颊贴了个创口贴。
应该是被摁到地上的时候让水洼里的小石子给刮伤了,不过被雨冲太久了,何知一点痛的感觉都没有,也许血早就止住了,真是多此一举。
“那小孩后来会怎样?”
“收容,教育,管理。”宋云燃惜字如金。
“你打晕他了?”何知问。
宋云燃点点头。
何知还有其他想知道的事,却也清楚楼道绝不是说这些事的好地方。反正他再怎么不让宋云燃进家门,宋云燃想进都能来去自如,捶烂他们家锁,砸他们家阳台什么的。“进来吧。”他无奈地说。
“我家没有给客人的拖鞋。”他着重强调了这句,观察宋云燃的反应。
宋云燃神色如常,点了点头,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副一次性鞋套自己换上。
不至于吧。
何知把宋云燃安置在沙发上,自己找了个垫子坐他对面。“我问你,我们真的是情侣关系?”
宋云燃眨眨眼,说:“嗯。”
何知问:“我一直是做这份工作的?”
宋云燃点点头。
“几年了?”
“两年左右。”
“大哥,你能不能不要我问你一句你答一句啊。”何知有点暴躁。
宋云燃露出略微困惑的神情,说:“那你想知道什么。”
“我想知道你为什么对那小孩那样,我以前也是那样的吗?”
宋云燃说:“他是向导,而且是刚觉醒精神力不稳定的向导,不排除对周围普通人造成威胁。我只是让他晕厥过去,控制住他的精神体,并没有对他造成生命上的伤害。”他看了眼何知,“你之前也是被攻击了不是吗。”
和王建军口供一样,何知语塞,摸摸鼻子,说:“可是就不能,不能温柔点吗,好好说不行吗,他叫得真的很让人揪心,还是个小孩子,谁看见那种情形下得去手啊!”
宋云燃说:“所以你今天不高兴。”
何知说:“对,我就看不得这种场面,总觉得自己是坏人。靠着欺负这种小孩子挣钱。我不知道我之前是怎样的,可能做了两年都麻木了,就跟你们似的,把小孩卷巴卷巴丢车里完事。可是我不记得了,我就知道我看了心里难受。”
宋云燃沉吟了一阵,说:“我不知道你看了心里难受。”
“那估计我看多了就不难受了。”何知说。
“我知道你们公司很多人执行任务后进行过心理辅导,只是没想到你也需要。”宋云燃说:“你从前告诉我,你们看待我们,就像是看待天灾,天灾是没有属性的,就像地震,洪水,只是你们作为普通人,要去积极应对的一个困难。”
何知失笑,“敢情以前我还挺乐意干这份活的。”
宋云燃垂着眼睛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何知说:“可能是我失忆后有点圣母了。”
宋云燃反驳他说:“不,你以前就很……心肠很软。”
何知说:“我知道收容也是为他好,他在我们普通人中间是活不下去的,他除了去塔还能去哪里呢。”
宋云燃说:“但是你还是难受不是吗?”
何知说:“条条蛇都咬人,是工作就只会让人难受,算了。”
宋云燃说:“总要有人弄脏手,我们是天灾。”
何知看他,“你也是?”
宋云燃点点头,“我也是。”
过了半晌,何知说:“那你说说你呗,咱俩怎么认识的,怎么交往的,讲真的我一点感觉都没有。”
宋云燃张张嘴,说:“我们是高中同学,后来失去联系了,前年,在收容过程偶然遇到的,就开始交往了。”
“当时我就在做这份工作了?”
宋云燃点点头。
“你们不分配向导吗?”
宋云燃摇头。“哨兵多,向导少。”
“他们不是说什么没有向导会很快就死掉吗?”
宋云燃说:“也没有那么快。”他顿了顿,补充道:“很多哨兵终身都没有向导的,也有哨兵和向导各自有自己的伴侣的,有很多情况。”
何知说:“哦。”
他又问:“我和你偶遇,然后就在一起?”
宋云燃说:“你对我一见钟情。”
“真的假的啊大哥,你骗我吧。”何知大吃一惊,从垫子上跳起来。
宋云燃抿嘴笑了笑,说:“这部分是骗你的。”
何知很无语。
宋云燃这种一本正经的冰山脸就不适合开玩笑。何知完全明白。
他的玩笑完全起不到风趣幽默润滑交流的作用,就算他说他明天要去东南亚变性,别人都只会关切问他坐哪班飞机的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