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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08 ...


  •   不少人听说最近一起凶案就发生在书店门口,抱着猎奇心理,把书店当成网红打卡地点,拍照合影后po到网上,变相地替夏冉宣传了一波。
      那几天,书店生意是出奇的好,到休息时间,才清闲下来。

      夏冉加订了一批书,整理货架时,身后传来很轻的一声:“请问你这里有双……双城……”
      她从三角木梯上下来,扭头,看见男人双手在衣服下摆揉搓着,略显局促的模样。

      不好判别他的年纪,感觉三十不到,看上去又过了四十,穿着像去公司面试的,西装西裤,但没打领带。

      一开始夏冉以为他有口吃的毛病,耐心十足地安抚道:“别急,慢点说。”
      男人呼吸节奏缓和下来,从灰扑扑的裤兜里掏出一张纸条,他手指黢黑,指甲修剪得不太平整。

      夏冉接过,纸条上字迹歪歪扭扭,一笔一划极为生硬,写着两行字:
      《双城记》
      《许三观卖血记》

      店里书种类太多,夏冉没法一一记住,就算进过这两本书,库存也需要确认。
      她扭头看向一楼拐角位置的图书查询机器,目前没无人使用,“稍等。”
      偏偏下一秒,门口传来叫喊声,“夏冉在吗?”

      夏冉转过身,对上李婶殷切的笑容,她朝她招了招手,“小夏,你过来,我有事想找你商量。”
      夏冉迟疑两秒,决定将查询这活转交给林束,自己跟着李婶沿屋外的铁皮楼梯上了三楼。

      盘的两间店面都是李婶的,这附近一带都是早期自建房,统一四层,李婶孤身一人住在三楼,四楼是储物间。

      “过阵子我就要搬到沪市跟我儿子儿媳他们一起生活,以后多半不会回来了,所以打算把这房子卖了。”

      夏冉琢磨出她的话外音,“您是想把这房子卖给我?”
      李婶点头,“你不是交了一年的房租,你要是想买下,到时候跟房子钱抵了,再给我这个数就行。”
      李婶凑到夏冉耳边,用只有两个人的音量说了个价格,比市场行情低了百分之二十,能看出转让的急迫性。

      夏冉面露难色,“您突然跟我说这事,我一点准备都没有,更何况这笔钱也不是小数目,我一时半会拿不出。”
      李婶拍拍她的手,语气温柔,“不需要一次性付清,虽说你刚来桐楼不久,但婶婶我看人准,知道你心好待人也好,人品自然没话说,卖给你,我也放心。”

      没有人不喜欢听漂亮话,夏冉虽然也爱,但不至于被这番略带夸张的赞赏夺去理智,她低下头,做出思考的姿态。

      李婶继续说:“而且你看,这天气也热起来了,你回家的次数少,住在书店的时间更多,休息室又没装空调,你晚上睡着多不舒服?”
      夏冉动了动嘴唇,刚想说什么,就被李婶喋喋不休的嘴堵住,“还没装淋浴器,多不方便?公寓、书店两头跑也不是办法,没准刚洗完,去书店路上又出汗了,这不就白洗了吗?你把我这房子买了,睡觉、洗澡的问题就全都能解决了,多好。”

      有理有据的,显然来找她前做足了准备,夏冉找不到话反驳。
      李婶将她长达五秒的沉默当成心动过后的迟疑不定,咬牙道:“给我这个数就成。”
      手一抬,比出一个数字,比起租金,这价格算是相当划算了。

      夏冉这回是真有些心动了,但这事不是小孩子过家家,需要深思熟虑一番,更何况她自己也不确定会在桐楼待多久,“李婶这样,你再给我两天时间好好考虑一下,我到时候再给你回复。”
      李婶欲言又止,最后失望地挤出一声:“行。”

      正值饭点,店里冷冷清清的,除了在二楼看书的,一个客人都没,夏冉下楼,看见林束正蹲在店门口,手里攥着一包烟。

      台阶铁皮做的,鞋跟敲击的声音突兀地响,林束循着声音抬头,调侃似的来了句:“李婶又在跟你推销她这房子了?”
      “你怎么知道?”
      “昨天上午你不在的时候,拉着我东扯西扯一通,还深情并茂的,我跟她说这事我做不了主后,才一脸惋惜地放我走了。”
      夏冉被他夸张的语气逗笑。

      工作期间,林束几乎不抽烟,这会也是犯了烟瘾,才忍不住敲出一根含进嘴里,清冷的白雾在他唇边缭绕,氛围感十足。
      夏冉想起了另一个人。

      那晚在酒楼后巷,并非是她第一次见到靳司让抽烟,追溯得更早些,是在他们最后一次上床后,她也跟司机撒谎了,能把人肺腑呛伤的烟她是抽过的。
      准确来说,是他将口中辛辣的味道渡到她濡湿的唇瓣里,那会她不可避免地被呛到涌出眼泪。

      靳司让看着她,笑了,称不上幸灾乐祸,眉眼却写满了愉悦,“比我想象中的还要乖。”

      夏冉不满地瞪他一眼,“谁乖了?”
      她抻长手臂,准备去夺他手里的烟,靳司让避开,偏头将烟送进嘴里,沉沉吐出一口。
      薄蓝的烟雾在朦胧的光影下,有种暧昧的美感,他裸着上身,姿态不疾不徐,偶尔眯下眼,纤长的睫毛在脸上垂下一小片阴翳。

      气质比这一刻的林束还要颓唐,哪怕是在欢爱后,他整个人也还是透着一种难以言述的空洞,好像不属于这个世界,也没有任何东西能留住他,就那样孑然一身地走在白寥寥的雾霭中,不回头,脚步也是一刻不停。

      林束起身跺了跺发麻的脚,同时将烟掐灭,叫了夏冉几声她都没应,把手伸到她面前晃动几下才有了反应。
      “想什么想得这么出神?”
      夏冉面带揶揄地岔开话题,“你前天晚上不是去相亲了,怎么样?”

      “就那样呗,约了下周日下午去水族馆。”
      林束一顿,“你去过水族馆没?没去过的话,可以跟我们一起。”

      夏冉不打算当个没有眼力见的电灯泡,更何况:“你说的水族馆我几年前就去过了,也不打算再去第二回。”
      “给你留下阴影了?”
      “那次跟我哥一起去的。”她淡笑着说:“所以,一次就够了。”

      林束望了眼头顶沉沉的日色,敲出第二根烟点上,空气陷入沉寂。

      夏冉转身回了书店,发现刚才问书的男人上了二楼借阅室,他待过的地方,有两道沾了泥的脚印。
      夏冉拿拖地拖了遍,将拖把放回门口,看见林束点上了第三根烟。

      她想说什么又忍住了,站了几秒拿出手机,屏幕上有一则未接来电显示,陌生号码,不是本地的,也只打来一通,她当这人打错了,没有回拨过去,点开微信,发现通讯录里多出一个鲜红的数字,还没来得及查看,远远听见警车鸣笛的声音,连着两部从面前驶过。
      后面跟着一辆黑色大众,副驾驶车窗开着,一截冷白色的手臂支在窗沿上,被压出劲瘦的肌肉线条。

      棱角分明的下巴进入夏冉的视线,然后是一双淡漠的眼,同她视线相交时,产生微妙的停顿。

      夏冉还没来得及忖出其中的深意,车便开走了,一路压着枯枝败叶,发出杂乱无章的簌簌声。

      兴师动众的架势,最容易招引来注意力,附近几位店主探头探脑地交谈着什么,神色凝重。
      有几个中年女人不知道从哪冒出,成群结队地朝同一方向走去,偶尔单手捂嘴,压着音量来了句:“我听说是——”

      夏冉心里升起不好的预感,后半句话没听全,“发生什么事了?”
      被夏冉叫住的大婶露出讳莫如深的表情,声调是极为夸张的高:“听说又死人了,哎呀,这都叫什么事啊?”

      夏冉顺着她的视线和警车驶去的方向看去,太阳穴突地一跳,“是哪出事了?”
      “那个方向还能是哪啊?天桥那块呗。”
      轰的一下,夏冉大脑直接宕机。

      林束掐了烟,从兜里摸出清新剂,朝自己身上胡乱喷了几下,回书店前,余光扫到夏冉苍白的脸,想起一些事,福至心灵,“要是实在担心就去看看吧,书店有我看着,不碍事。”
      夏冉腿还僵着,没动,“我就不去凑热闹了。”

      “我怕你这心不在焉的样子,一会做果茶的时候,把手指当成水果切了。”
      林束绕到她身后,轻轻推了推她肩膀,“赶紧走,别留这碍眼了。”

      -

      “这次的报案人是这一带的清洁工,今天十点左右,清理完附近一带的垃圾路过天桥底下,看见男性死者背对着自己侧躺在右侧,一开始他没在意,走到天桥中间,发现地上有一只高跟鞋,距离不远的地方,一女人坐卧的姿势靠在墙上。”
      眼睛睁着,身上披着蛇皮袋,边角用砖块压住,看上去就像盖着一层棉被,画面极为诡异。

      赵茗盯着男性死者前颈明显的勒痕,“跟汪有亮一样,死因也是窒息?”

      靳司让保持蹲立的姿势,白大褂下摆拂过脚边的泥泞,留下一道细细长长的划痕,“两具尸体颈部都有明显的压迫痕迹,眼皮内侧呈现点状痕迹出血点,甲状软骨骨折,初步判断是被人勒住鼻子机械性窒息而死,死亡时间大概在昨晚十一点到两点之间。”

      赵茗扶额,将嗓音压到极低,“有没有可能,跟杀汪有亮的是同一个凶手?”
      靳司让没有立刻给出结论,走到另一具尸体前,对比残留在脑海里的画面,“男性死者和汪有亮一样,应该是用了领带一样的作案凶器,但女性死者是徒手掐的,类似这样。”
      他摊开双手,大拇指交叠,隔着一段距离,掐住女人脖子。

      两具尸体间隔仅二十米,凶器不是同一件,死亡时间却极为接近,连小陈都察觉到其中的古怪之处。
      他指了指掉落在半路的杏色高跟鞋,“会不会是女性死者恰好目击了男性死者被人勒住脖子的一幕,逃跑过程中掉了一只鞋,被凶手抓住,直接用手掐死了。”

      赵茗不搞打压式教育那套,能找到机会夸奖从不吝啬,他朝小陈递过去赞赏的一眼,“总算长大了,学会利用现有环境和证据分析案情了。”
      小陈挠挠脑袋,羞涩地笑了笑。

      天桥脏乱,弥漫着一股潮湿的霉味和汗馊味,平时经过的人很少,尤其在汪有亮被杀后,桐楼人自觉晦气,除非时间紧迫需要绕近路,才会来这,以至于这次凶案依旧找不到任何目击证人,甚至在案件发生时,周围居民一点动静都没听到。

      赵茗环视一圈,注意到尸体旁有两瓶喝完了的玻璃瓶装青岛啤酒,“老靳,你过来,汪有亮死前是不是也喝过这种啤酒?”
      靳司让猜出他的怀疑,“汪有亮的胃部没有任何毒物反应,也没有迷药成分,他是在完全清醒的状态下被人勒死的。不过你刚才说的凶手是同一个的可能性很大。”
      类似的凶器,同一类受害群体,然而和第一起临时起意的犯罪不同,这次是做足了准备,男性死者几乎当场毙命,如果没有意外出现的目击者,这犯罪现场称得上整洁。

      赵茗一脸正色,“要真这样,这案子难办了,凶手也在一点点进步。”
      连环杀人犯一旦起了头,就很难停下,留给他们侦破案件的时间极为紧迫,一分一秒都耽误不得。

      赵茗说:“老靳,你先回分局,有什么结果第一时间告诉我。”
      没等来回应,他抬头,看见靳司让正朝警戒线那走去,紧接着他又在人群中看见了一张熟悉的脸。

      夏冉到达案发地点时,警戒线已经拉上,外面围着一圈人,她插不进去,只能隔着密密匝匝的人影,尽可能将视线投到最远处。
      从她的角度,能看见横卧在地上的半截身体,破烂不堪的棉裤,光秃秃的一双脚,嵌满泥垢。

      夏冉做出吞咽的动作,突然意识到自己喉咙一片干涩,刺痛感明显。

      周围议论纷纷:“这回死的又是谁?”
      “应该和上回那个一样吧,你看他穿得破破烂烂的。”
      “上回那个?死在书店门口的?叫什么来着?”
      “谁知道叫什么,兴许还没名字呢。”

      夏冉脑袋一阵阵地疼,脸色一片刷白,她用力跺了跺脚,刚挤进人群,有人朝她面前一挡,仅有的可视范围被严严实实地堵住,只露出边角的一点光亮。

      “没什么好看的,回书店。”
      很明显,这话是对她说的。

      夏冉双手握成拳,声线有微弱的颤抖,“那人是谁?”
      其实心里已经有了猜测,只是不愿意承认而已。

      靳司让代替赵茗用公事公办的语气回应:“案件目前还在侦办中,不方便向你透露具体信息。”

      这时现场搜证工作结束,一前一后抬出两具尸体,都用白布盖着,第二具尸体被抬到车上前,右手突然垂落,白皙清瘦,涂着冰透蓝指甲油,从骨骼轮廓看,像女人的手。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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