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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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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公主常去找薛家姑娘读书的事情很快便让四皇子知道了,她身边的人如今都听四皇子的使唤,因而将九公主的一言一行都几乎告诉了四皇子。好在四皇子本也觉得公主教养妹妹的方式有不对之处,因此并不阻拦,反而对妹妹如今主动读书感到十分欣慰。
总比在玉清别馆内无所事事要好上许多。
九公主每日跟着薛宝钗一同读书,很快便与薛公及其夫人相熟了,薛冠义心中暗自揣测出了四皇子与九公主的身份,却并不点明,全当不知。他有心想让宝钗与九公主多多接触,将来若是能入宫中做伴读,得了皇后娘娘的青眼,也便于女儿将来寻一门好婚事。
薛夫人不知九公主的身份,只觉得这小女儿确实是率真可爱,与宝钗所说并无相差,这样天真的女儿家,无怪乎她的儿这样喜爱维护这沈九姑娘。
转眼已是夏日,金陵愈发炎热,九公主却不辞炎热,依旧如常到薛家来与宝钗相会,这倒让薛夫人有些心疼了,拉着她坐下,直呼道:“我的儿,这么热的时候,何苦你这样殷勤?也该叫你姊姊去候着你才是。”
九公主碎发微湿,却笑道:“我不怕,夫人别见我发汗,是叶老先生常叫我多多走动,以泄内毒呢。”
薛夫人闻言心中一动,道:“我的儿,我听闻那叶老先生乃是圣手,当真有那样厉害么?”
“我身子是越发好了,就连我四哥哥也十分欢喜。”
恰宝钗带着莺儿来了,还带着一碗酥酪,道:“晚晚来尝尝,消消暑气。”
九公主接了碗,微微嘟唇,道:“怎么不是冰的,姊姊莫非吝啬予我几块冰不成?”
宝钗笑道:“你呀,馋嘴猫儿,这是怕你因热喜凉,一下子吃坏了身子,所以不曾冰得厉害。你且一小碗一小碗下去,不会发了冷才是正经。”
她言辞恳切,处处是为九公主着想,她只好收了小性儿,道:“姊姊总叫我没了道理。”
薛宝钗不由掩唇而笑。
薛夫人思及叶老先生的事情,便起身道:“你们姊妹两个且聊着,妈还有些急事。”
宝钗应了一声,见母亲急匆匆而去,有些不解,道:“从不见妈这样的。”
“必然是急事呢。”
宝钗回首看她,笑道:“不提这些,今日恰有叔父寄孤本回来,姊姊可要看?”
九公主本就聪颖,这几月读书已有大进益,宝钗见了她这般诸多长进,心中十分欣喜,更有几分先生带出学生之感,十分玄妙。
九公主便凑了过来,道:“让我瞧瞧。”
明明是炎夏,她身上也不怎么发汗,反而干爽利落,只是依旧带着淡淡梅香,不免让宝钗靠近了她,便觉体热散去不少。
倒是九公主看着看着忽地抬起头看向宝钗,痴痴道:“姊姊身上熏了什么香,怎么夏日也这样好闻。”
宝钗被她这样瞧着,不觉心弦微动,忙抬手掩饰擦汗,道:“怎么忽然说这轻狂话?我还不知我身上有什么熏香呢。”
九公主竟仔细回想,支吾道:“我也说不出口……只是觉得姊姊香。”
宝钗只好笑着点点她的额头:“羞人,羞人——”
九公主执着团扇,道:“姊姊定是热了吧,我天生比别人冷几分,夏日里姐姐们最爱抱着我了。”
薛宝钗不免揶揄:“你是竹夫人不成?”
九公主嘻嘻:“若姊姊抱着我,也叫我做一回竹夫人呢。”
宝钗为她打扇,道:“那可不好,到了冬日岂不是就见不着了?”
九公主转念一想,似乎确实是这样,便道:“姊姊说的是,倒是我想错了,如此这竹夫人不大吉利。”
薛宝钗见她信以为真,不免好笑,伸手为她将歪了的璎珞打理好,打趣道:“我怯热,你畏寒,真要叫我把你这块石头捂热了不可。”
九公主瞧着自己璎珞上嵌着的暖玉,这才明白宝钗话中何意,不由哎呀了一声,以团扇覆面,道:“姊姊好会羞人!”
“好晚晚,不和你逗趣了!”
夏日本就多雨,天气极其多变,尤其是到了七月时,这雨便是说下就下,街上也行人寥寥,九公主更是一连五六日未曾来,也没有个音讯,宝钗不免有些担忧起来。
莺儿见她倚着门,时不时向外张望,颇有些魂不守舍的意味,笑道:“九姑娘不过五六日没来,姑娘便这样思念,真有古人那句‘一日不见,如三月兮’的意思了。”
宝钗微微一怔,笑骂道:“好促狭的丫头!”
“九姑娘也心宽,怎么不给姑娘来个信,叫我家姑娘这样日思夜想的。”
宝钗折返回去,踱步道:“她爱惜身边的人,这么大的雨,定然舍不得他们出来淋雨的。”
莺儿一面打络子,一面道:“前几日姑娘还看出九姑娘璎珞上的穗子有些旧了,叫我打一条新的,九姑娘不来,这络子如何送出呢?”
薛宝钗自屋内桌上拿起那络子,以朱红、山茶红和玉色制成,不由将流苏理顺了,喃喃道:“且等这雨停了,我去将这络子给她送去,妈说的是,不好总让她一人来寻我。”
待到雨霁云销已又是五六日后,宝钗还未去沈家打探九公主的消息,便已经有沈府的人到了,说九姑娘这几日时常在门口守着等雨停,因此而病了,这几日还在养病,怕过了病气给薛大姑娘,因此请她不要去探望。
薛宝钗哪里放心的下,再次询问起九公主的事情,那沈家的仆从却有些语焉不详,思及九公主身上的寒症,她便更有焦急,十分担忧,竟然又犯了体热之症。
“我的儿,怎么把你急成这样?”薛夫人长吁短叹,又用帕子抹泪,道:“好不容易捱过了这春夏,秋冬总少犯一些,你怎么就又……”她未说完便已经说不下去了,忍不住默默垂泪。
薛宝钗还算有余力,便轻声道:“妈,我不妨事的……只是,晚晚如何了?”
“你这傻丫头,九儿病了有她哥哥看顾着,哪需你在这里忧心?”薛夫人拍了拍女儿的手,道:“那日沈家的人来,不是说九姑娘无碍吗?”
“这人连晚晚的近况如何都不知道,我放心不下……”
宝钗话音未落,却听外面莺儿道:“太太,姑娘,九姑娘身边的人来了!”
薛夫人急忙道:“快,快请进来!”
待到人进来,正是九公主身边时常跟着的丫鬟,她一进来便盈盈见礼,道:“卷霜见过夫人、大姑娘。”
“好啊好啊,总算来了。”薛夫人急忙请她起来,道:“我的好九儿,这孩子如今怎样了?”
这卷霜细细道来:“夫人和大姑娘放心,我家姑娘一切安好,只是那几日雨下的太大,姑娘舍不得我们受苦,便未曾让我们来送信,我便派了外面的小厮来给大姑娘送信,这小厮是外院的,不知道姑娘的身子。”
宝钗被莺儿扶起,闻言道:“人好便是好。”
“姑娘还写了封亲笔信给大姑娘,大姑娘瞧瞧。”
文杏便立刻接了信递到宝钗手中,宝钗见那信封完好无损,上写“姊姊亲启”四字,不由露出笑容。
薛夫人见她总算不再蹙眉,松了一口气,对卷霜道:“好丫头,总算你来了,不让我这女儿再病下去。九丫头如何了?身子可大好了?”
卷霜笑道:“夫人放心,姑娘身子已经好了许多,可下地走路了,本要亲自来见大姑娘的,只是姑娘还未大好,叶老先生不允她出来。”
薛夫人喜笑颜开,又道:“没事就好,没事就好,这两个丫头真真叫我费神忧心。”
“劳夫人记挂了。”卷霜有些犹豫,道:“奴婢尚且有一事与夫人说。”
薛夫人见她神色有变,便与她一起出了宝钗的屋子,道:“怎么了,卷霜姑娘。”
“不瞒夫人,今年最早初秋,最晚秋末,我家姑娘便要回京了,姑娘们年纪都小,定然是不愿别离的,因此公子特意嘱咐我提前告诉了您。”
薛夫人叹道:“这不就快了吗?”
“是。”卷霜想到刚刚见宝钗似乎消瘦一些,便道:“夫人多劝劝大姑娘,不要让她思虑过度才是。”
“这我知道。”薛夫人又道:“九丫头身子不好,如何叫她这样来回折腾,不若留在金陵过年呢?”
“是老爷思念女儿了,哪里舍得姑娘在外过节呢……”
薛夫人无法,只好道:“可怜天下父母心哪……”
卷霜又向她见礼,道:“如此,奴婢便告辞了。”她正要走,莺儿忽地从里面快步出来。
莺儿将手中的穗子递出来,道:“我家姑娘见九姑娘璎珞上的穗子旧了,自己选了颜色,叫我做了个新的,有劳卷霜姑娘带去了。”
卷霜小心翼翼地收好,道:“大姑娘放心,我定然好好转交。”
待到卷霜走了,薛夫人回过身,却见宝钗捧着那信细读,不由叹道:“真是个痴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