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魅天下痴》温度

5、月下老人

　　唐韦固旅次宋城南店，有老人向月检书，因问何书？曰：天下之婚牍耳。入米市，有眇妪抱三岁女来，老人指曰：此君之妻也。
　　——《续幽怪录》

　　‘姻缘殿’乃是掌管世界姻缘之事的月下老人居住，殿内各式的泥塑童男童女静然端坐在地；两者之间红线串联，或一男牵两女，或一女牵数女，有的女童线头所接之处竟然是巨石、树木之类，想必女童的配偶必是妖魔无疑，诺大的殿堂分成三块，分别是人、妖、仙！

　　柳玉扇悄悄飘落在姻缘殿内，殿内安静索然，并不见月下老人的身影；站在殿内，定眼看去，就见属于仙家的那块可谓是热闹非凡，诺大的群仙堆中只有一童男和一童女红线缠绕在一起，她弯腰抬起童男细看，那模样分明就是玉皇大帝，再看那女童除了王母还能有谁？她一惊，连忙轻轻把童男放回原位。

　　美目再往前看去，就见八个人端坐在一起，那八人中间背负长剑的道长，分明就是自己一直朝思慕想的吕纯阳；他的身后不远处，有一女童正遥遥相忘，不用看她也能念出那女童的名字：牡丹仙子！

　　看着凝视着吕纯阳背影的牡丹仙子，虽然是泥塑，但她却似乎感应到牡丹眼中的深情，就如自己曾经偷偷凝望吕纯阳的模样；那时眼里的柔光，那时眼里的情，在泥塑的牡丹身上表现的淋漓尽致。

　　可惜的是牡丹和吕纯阳之间永远只是遥遥相忘，手中的红线都是悬坠在地，都没交集之点。心中暗暗窃喜，却又嫉妒牡丹的痴守，悄悄打量四周，她亦蹲下身，把牡丹的身子转了背对着吕纯阳，心道：“这样就好，时间最远的距离不是天涯海角，乃是你我彼此相属，却只能背道而驰！”想到这里，她暗自佩服自己的小聪明，拍了拍手上的灰尘，默然看向另外一边。

　　这一边，红线却纠缠的甚多，柳玉扇看了半天也不知道谁配谁，看到缠在泥塑童男童女指上的红线，她猛然想起自己前来乃是为此而来。

　　乜眼看了一眼四周，洁净的姻缘殿内除了泥塑身上的红线并无多余的，她心道：“没有多余的红线，那该怎么办？是不是要直接在泥塑上截一段？”想了想，她又摇了摇头，不行，临行前神女一再嘱咐，让我别动泥塑身上的红线，那是人间的姻缘线，只要动了姻缘线，那线两头的童男童女姻缘就会更改，俗话说的好，宁拆十座庙，不毁一门姻！我又怎能因为一己之思，而去牵连他人，破坏他人的姻缘！

　　可是，如果没有红线，让她如何向神女交代？如果没有红线，她还能得到定元丹吗？内心却有另一种声音在响：“柳玉扇啊柳玉扇，世间男女关你何事，你只要速速拿红线去换定元丹，否则离你魂飞魄散的日子就不远了！”除了这道声音，还有一种声音随之响起，那是正义的声音，“柳玉扇，难道定元丹对你这么重要？你也曾做过人，你也期盼得到幸福，难道你就忍心破坏别人的幸福吗？”

　　分离是最痛苦的事，她怎能让别人跟她一样，跟她一样孤独无依；她又怎能让世间再添一坟，天上再多一缕魂！

　　“天下婚牍对月检，千丝万缕绕指尖！”呆楞间，苍老的声音破空而来，月下老人在祥云中现身，一脸和蔼的看着她，目光里溢满温情。

　　柳玉扇看到他的出现，连忙弯膝跪拜，“柳玉扇，见过月下老人！”

　　月下老人衣袖轻挥，缓缓扶起柳玉扇的双膝，道：“柳姑娘不必客气，不知姑娘到姻缘殿找小老儿有何事？”

　　柳玉扇脸微微一红，道：“冒昧闯入仙居，还请您老饶恕擅闯之罪！”

　　月下老人呵呵一笑，“姑娘客气，小老儿这里素来清净，正嫌郁闷无聊呢！”

　　柳玉扇一听此话，恨不得马上找个洞钻进去，心道：“如果月下老人知道我动了牡丹的塑像，非把我撵出去不可！”

　　但见月下老人这般亲切，就如和蔼的长者，反让柳玉扇踌躇不安，不知该如何启齿，良久，才道：“仙翁，我此番前来乃是为求一道红线！”

　　月下老人惊道：“你乃一缕孤魂，要小老儿这红线有何用？”

　　柳玉扇怎好说是神女所求，柔柔道：“我想做人,想堂堂正正做一回，轰轰烈烈爱一回！”这是她内心一直的期待，虽然心知只是梦想，但事到如今，只能拿这理由出来说了。

　　月下老人幽幽一叹：“又是一痴女，为什么天庭那么多鲜活的例子摆在你们面前，都没能让你们看穿情爱？哎！哎！哎！罢了，你本来就尘缘未断，我就随了你心愿吧！”说着，对空吹了一口气，就见一缕红线飘然落到月老掌中，“此线即是你的姻缘线，当你遇到你喜欢的人，你就把这线头系在他左脚上，再把另外一头系在你右脚上，那你就能和他有一世情缘。”

　　柳玉扇慌忙跪下接过，心想：“牡丹，牡丹，我有了姻缘线，看你还怎么和我斗，怎么和我争？”但转念想起此姻缘线乃是交换定元丹的物品，心中又挣扎不断。

　　月下老人看她蓦然发愣，还道是不明白姻缘所指，徐徐道：“姻缘线一系上，就不能变改，除非情断意绝，否则此线永不切断！但切忌勿以一己之私，破坏人、妖、仙平衡！”

　　说完，凭空消失在柳玉扇面前，正如他来时无影，去也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