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94、补偿 ...
-
郗霁人高手长,拉着冉晴出来丝毫不费力,一路牵着她走到了办公室里。
这个点里办公室里也刚好没人,他便把人按到了休息的沙发上,给她倒了杯热水。
可冉晴却一点反应都没有,郗霁都把水杯递到她手边了,她依然不为所动。
她还戴着口罩,郗霁透过她发丝的缝隙依稀能看到她脸上的表情,竟是毫无波澜,好像什么情绪都没有。
他试图打破僵局,勉强笑了笑,“我不是和护士说了让你别过来了,你怎么还跟过来了?”
郗霁这句话让冉晴颇为疑惑。他为什么要特意叮嘱护士不要自己过来,是为了不让自己和许伯樑碰到吗?如果真的是这样,他难不成知道些什么?
冉晴摘下了口罩,挑了挑眉,“是护士和我说你让我过来的啊,可能是她听错了吧。”
郗霁无奈地扶着额头,吐槽道,“还好不是听错了药名。”
“师兄?”冉晴歪头看着他,“你为什么让我别过来啊?”
郗霁后背瞬间一凉,紧张了一下,却很快又给自己找好了说辞,“我知道他是许思琨他爸啊,就……怕你们……有矛盾啊。”
“哦?”冉晴显然是不信的,总觉得郗霁肯定是知道点什么的,可他不是说自己和许思琨只是点头之交,也算不上太熟吗?那许思琨又怎么可能把他们之间的恩怨纠纷告诉郗霁。
郗霁低头轻咳了一声,自知是不能把这件事赖到许思琨身上,转念一想,只能甩锅给大侄子了,他表情有些僵硬,“嗯……我之前听陌净说过你们之间的一些矛盾。”
这个说辞真是一点说服力都没有。如果说是许思琨告诉他的,冉晴还能信,换成陌净,她真觉得不太可能。虽然这几年她和陌净的联系也很少,但以她对陌净的了解,他从不会是那种会在背后说人闲话的人,他又怎么可能告诉郗霁那些事情。
不过比起这个,她又更在意的事情。
“他……”冉晴顿了顿,“什么毛病啊?”
郗霁也不隐瞒,反正现在自己不说之后也会有人告诉她的,“胰腺癌。”
“胰腺癌?”冉晴不解地皱了皱眉,“那干嘛来神外?不是应该去消化科或者肿瘤科吗?”
郗霁耸了耸肩,“我也不知道,刚硬闯进来的,还说要江文迩担任主治医生。”
冉晴的表情愈发复杂。
无论过去多久,她多许伯樑的恨意都不曾有半分消减。可命运又是这么会捉弄人,偏偏他的儿子是自己曾经的恋人,他的前妻也成为了自己最敬重的老师,似乎冥冥之中就有一只手,操控了这一切的感觉,这种感觉,让她感觉很不舒服。
之前她得知江文迩是许伯樑前妻的时候,结合许思琨曾经和她说过的那些话,她几乎是想当然地认为,江文迩是那段婚姻的受害者,是被背叛的那一方,可为什么这种感觉,却在今天动摇了?
医院本就是一个充满故事的地方,她也在这里看到了不少悲欢离合的故事,看得多了,病人的一个表情,或者是家属的一个眼神,她都知道背后包含着什么意思。
她刚才也看到了,许伯樑看着江文迩的目光,不是冷漠淡然的,是有期待,又有些许遗憾的感觉,有着很多种她也看不太透的情绪,只是有一点她看得出来,那种眼神不应该出现在离婚后已经没有感情的人眼中。
背后还有什么秘密,她想要探寻,却又害怕。
害怕像那一年,她得知许思琨是许伯樑的儿子之后,那种铺天盖地的绝望,将她笼罩,从此深陷深渊。如果江文迩并没有她想的那样和许伯樑断的干干净净,她还要经受一次这样的痛苦,真是想想就觉得无法承受。
病房内的气氛并不融洽。
许伯樑躺在病床上,看着许思琨的眼神中满是疑惑,又还带着些许意味不明的情绪。许思琨感受到了他投过来的目光,刻意地避开,想要离开,却又被江文迩叫住。她看看许思琨,又看了眼许伯樑,想要打破僵硬的气氛,却又不知从何开口。
“那个女医生是……”最终还是许伯樑先开口了。
刚才冉晴带着口罩,他没看清人的长相,可她和许思琨纠缠的时候,又觉得声音格外熟悉,样子也颇为眼熟。
“她是冉晴。”许思琨语气嘲讽,抬头观察着他的表情。
许伯樑瞳孔猛的收缩,显然是被这句话震撼到了,脸上也是颇为震惊的表情。他嘴唇发抖地想要说些什么,却始终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江文迩注意到他神情的变化,又想起前几天和许思琨交谈的内容,心里弥漫着不好的预感。
“你和她……什么关系?”她目光直笔笔地落在许伯樑身上。
她之前的想法是冉晴的父母可能犯了什么事儿,许伯樑又刚好是那个案件的公诉人。可刚才许思琨提到冉晴的时候,她明显注意到许伯樑的严重,闪过一丝慌乱。
“还能什么关系?”许思琨冷笑了一声,率先回答,“毁了人家的家庭,每年还假惺惺地去人家坟前祭拜。”
许伯樑眼中的疑惑更深了,说话声音也有些发抖,“你和她……”
许伯樑心里其实已经有了答案,刚才两人在拉扯时的姿态和话语,多少显露出两人之间的关系,可他还是想确认一下。
“拜你所赐,前任关系。”
“所以,冉朝迎的事情,是她告诉你的?”
许思琨的目光一直锁在许伯樑脸上,可这次回避的却变成了许伯樑,低下了头避开他的视线,也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当然不是,我当年就说过了,是我自己查到的,和别人没有任何关系。”
这些年许思琨一直在调查当年事情的真相,可进展几乎是微乎其微,这么多年过去了,也没什么收获。可不管是他的直觉,还是许伯樑对这件事的态度,都显现着,当年的真相绝不是看到这样的。
许伯樑发出一声轻笑,似是无奈,又像是自嘲,用微乎其微的声音说道,“真是作孽啊……”
“是!”许思琨握着拳头,手上的青筋都暴了起来,眼眶也有些微微发红,“你做的孽,却要别人来承担痛苦,你倒好,平步青云,坐在高位上的时候,你都不怕遭报应吗?”
他声音越来越大,到最后都变成了嘶吼。
可许伯樑却依然面色平静地点了点头,“我一直都很怕,不过好像,现在已经遭报应了。”
江文迩刚看完放在病房床头柜上的诊断报告,越往下看表情越复杂,看完后却连手都有些微微发抖,又听到许伯樑说的那番话,深吸了好几口气才说出话来,“胰腺癌?你知道的?”
许伯樑冲她笑了笑,“是啊,之前单位体检的时候就知道了。”
江文迩拿着报告的手骤然收紧,手中的纸皱成一团,“那你到现在才住院?”
他的神情却是释然,脸上完全没有的了绝症的绝望,“我知道的,这种病治愈率很低,我也没想着要治好。”
许思琨虽对这病了解的不多,但也确实知道这病很是致命,而听到他如此安然自若的语气,好似已经把生死置之度外,心中的怒火反而燃烧的愈发猛烈。
“你是想死了就一了百了,把当年的真相都和你一起埋进土里吗?”他步步逼近,“许伯樑,你真是自私,活着的时候不让人好过,就连要死了,还都只想着自己。”
“思琨!”江文迩喝道,“你怎么和你爸爸说话的!”
许伯樑却摆了摆手,“他说的没错,为了坐在那个位置上,我确实很自私。”
许思琨没想到他会承认,他还以为这一次许伯樑又要紧咬着嘴不放,晃神了几秒,“呵,你终于肯承认了?”
他缓缓闭上了眼睛,语气沉重,“冉朝迎一事,虽然我没有参与其中,但也确实是因我而起,我也一直很愧疚,这些年,我也一直都在尽我所能补偿她。”
许思琨接连质问,“补偿?往墓碑前放一束花就算是补偿了?你毁了人家的家庭啊!你就是这么补偿的吗?你真的有愧疚吗!”
他声音越来越大,眼睛和脸都有些发红了,也觉得胸口有点闷,忍不住咳嗽了几声。
江文迩皱了皱对他说道,“你病刚好,别发这么大火。”
“我愧疚的。”许伯樑语气平稳,睁眼对上许思琨满是怒气的眼睛,“可我也知道,我根本补偿不了她什么,我能提供的不过是物质上的补偿,可她……根本不需要,或者说,根本不愿意接受吧。”
许思琨深吸了好几口气,稍微平静了下来,“你真的愧疚,就把当年的真相说出来,就把你怎么让她爸爸一步一步身陷囹圄的事情说出来。”
许伯樑低头,沉默不语。
“你真是死了都不想放过她是吗?”许思琨看着他的反应,觉得异常恶心,“你要让她这一辈子,都笼罩在阴影下,是吗?”
他之前是想,只要投入时间精力,当年的真相总会水落石出。可现在许伯樑重病缠身,看样子也是时日无多了,如果他真的去世来了,可就真的死无对证了。
他对许伯樑的感情也很复杂,说不清道不明的,虽然恨他把冉晴一家推入深渊,可恍惚间又会想到曾经他语重心长教导自己的模样。
他绝对不想让许伯樑死,起码他也很清楚,只有他活着,当年的真相才不会被掩埋。
安静了很久,许思琨才看他摇了摇头,语气沉重,“羽然,真相的后果,很难承担。”
这句话相当于是变相承认了当年的事情确实不如表面看起来的那么简单,许伯樑在冉朝迎入狱这一件事上,绝对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
可想到他都快要死了,却还要守着这秘密,许思琨就心里一阵翻涌的恶心。
他也知道,许伯樑很很在意自己的名声,要坐在那个高位上,身边的人必然要清清白白干干净净,所以当许季槐做出违法乱纪的事情的时候,找个替罪羊为他背锅,也符合常理。可他现在已经时日无多,却还是把自己的名声看的那么重。这边口口声声说着对冉晴怀有愧,这边却为她父亲澄清真相都不愿意。
许思琨真是觉得他虚伪。
许思琨冷笑,“是啊,你这么爱慕虚荣的人,就算是死都要死的漂漂亮亮,哪肯放过人家?”
他觉得心中堵的难受,一刻都不想在这儿多待。
他想到冉晴刚才的表情,虽被头发和口罩遮掩住了脸上的表情,可他还是看到了那眼神中透露的愤怒与落寞,她心理应该也很难受吧。
许伯樑出现在神外,还要硬赖着不走,医院总没有把病人强行拖走的道理,再加上许伯樑的身份摆在这儿,也不会有人敢乱来,这样一想,她之后这好长一段时间,都有可能见到许伯樑,他想想就觉得难受。
这种时刻,他还是想去见他一面。
上次闹的不欢而散,后来江文迩又开导了他一番,他真是连去见她的勇气都没有了。
或许对他们两人来说,都需要一段冷静的时间。也真正是这样,他这段时间都没再去找过她。
可他现在,还是绷不住了。
“我现在看到你就恶心。”他抛下这句话,便摔门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