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想的精确度》湖玄

19、探病vs天台烧烤

　　周六的上午，天气十分晴朗。
　　叶子看着穿衣镜里身穿蓝灰色一字领连衣裙的自己，摇了摇头，又换成一件黑白拼色的半袖衬衣，并再度露出沮丧的神情……她来回折腾半晌，终于选定了一件杏色格子短裙和一件宽松的白色连帽T恤。T恤上印着一只萌萌的长耳兔，两只绒绒的大耳朵随着她的蹦跶而一甩一甩。她在镜子面前转了一圈，然后愉快地下了楼梯。

　　幻想的泡泡源源不断地从她脑中冒了出来，让她的嘴角不禁勾起一抹笑意。

　　都说人在生病的时候情绪最脆弱，槐哥肯定也不例外。如果趁此机会好好照顾他一番，说不定能轻轻松松就把好感度刷满，从此在他心目中占据独一无二的地位。

　　待会儿先给他烧壶水。然后拧一条湿毛巾，叠好敷在他的额头上。等水烧开后，再给他冲一杯感冒药。

　　如果他嫌药苦，摇头不肯喝，那她就坐在他床边，一口一口地耐心喂他，时不时地擦一擦他嘴边的药液。等他喝完药后，再奖励他一颗薄荷糖或者一块奶油蛋糕，蛋糕也一口一口喂。

　　如果他觉得头疼，就摸摸他的头，作为一种安抚。一想到可以像rua狗哥一样地rua槐哥一把，叶子顿时感到手痒难耐——机会难得，不如就照着鸡窝造型揉吧！再趁他熟睡的时候给他画个乌龟脸……

　　诶等等，剧情发展不太对，槐哥是无法用恶作剧的方式攻略的。快切回温情路线。

　　然后是吃饭的问题，可以偷偷用外卖解决，但一定要假装是自己做的，这样才让他对自己的厨艺刮目相看……

　　叶子盘算着网文上学来的恋爱技巧，感到胜券在握。她开心地走到了齐梦槐的卧室前。

　　房门虚掩着，像一个无声的邀请。

　　齐梦槐不久前才刚服下一片幻想抑制剂。现在他正在床上安静看书。细碎的刘海半掩着一副新贴的退烧贴。他的唇色比平时要淡，身体看起来仍然虚弱，眼神却已经恢复了往日的沉静。

　　叶子敲了敲门：“槐哥，感觉身体好点没，我给你做点早饭吃吧，你想吃什么？”

　　“谢谢，不用了。”齐梦槐说，“正好我有件事想拜托你，你能进来一下吗？”

　　听到此话，叶子感到心中一阵狂喜，她三步并作两步地蹦到了他的面前，问：“什么事，尽管说，我都帮你搞定。”

　　只见齐梦槐一脸淡然地看着她：“你今天能不能白天出个门，晚上再回来。随便去哪里，开支全归我报销。”

　　“啊？”叶子顿时感到了一阵晴空霹雳，“可是……不用我留下来照顾你吗？”

　　“不用。”

　　“是不是又有人要过来呀？”叶子露出了沮丧的表情，“每次都必须出去避吗？我不想出去嘛。”

　　“对不起。”齐梦槐说，“我也想过这个问题，这样确实是太麻烦你了。所以我最近有帮你留意别的的租房信息。我看到隔壁小区最近有个月租1800的单间，住户都是考研的女生，虽然面积局促，但环境很好。我觉得你可以考虑一下。”

　　“……我还是出门玩去吧，再见。”叶子立刻转身出了门，然后打通了卢佳月的电话。

　　中午时分，602的大门被敲响了。齐梦槐打开大门，看到了五张熟悉的面孔——尹宗弦扛着一副烧烤架，方橙拎着一大袋木炭，楚语琴抱着两瓶饮料，林凌和庄晓梦则提着一堆烧烤食品。

　　“梦槐，感冒好点没？我们来看你啦。”尹宗弦大步走进来说道。

　　齐梦槐看着尹宗弦那没心没肺的贱笑，不由得满头黑线：“……你们这是来探病还是来野炊？”

　　“主要是探病，顺便来野炊。”楚语琴说。

　　“我看你们是顺便来探病，主要来野炊吧……”齐梦槐无语道。

　　“这不想着你有个天台嘛，反正得吃饭，与其下厨房，不如干脆搞个天台烧烤多好啊，你说是吧？”方橙说。

　　“让我一个病人陪你们吃烧烤，良心不痛吗？”齐梦槐说着，不禁想起了叶子。虽然这丫头厨艺感人，但好歹也知道照顾病人吃点清淡食物。

　　不一会儿，天台上升起了一缕长烟。孜然和烤肉的气味混合在一起，恣意漫开，把被锁在狗屋里的狗哥馋得汪汪直叫。

　　三个男生分工进行切肉和串肉，女生们则负责翻烤。很快，烤架上就摆满了滋滋冒泡的羊肉串和五花肉等烤串。切完菜，男生们纷纷坐下，加入了烤串的行列。

　　“梦槐这刀功绝了。”方橙叼着纸薄般的土豆片说道，“下次做模型的时候咱们组队吧，我怀疑你比激光切割机还靠谱。”

　　“算了吧，我可不想当你俩电灯泡。”齐梦槐看着并坐在一起的方橙和林凌，又看了一眼尹宗弦，他正拼命地跟楚语琴争夺最后一串培根。

　　尹宗弦那握着培根的手正被楚语琴死死钳住，他挣扎着哀嚎道：“架子上还有那么多肉，你就非要和我抢吗！”

　　“架子上既然那么多肉，你就非要和女生计较区区一串培根吗？有没有一点绅士风度！”

　　“能徒手把我手腕掐紫的生物，在我的字典里可不能算是女生！”

　　“去死吧你！反正培根是我的——”楚语琴劈手夺下培根，再用一个漂亮的过肩摔将尹宗弦掀翻在地。她冲他扬了扬手中的培根，露出了胜利的微笑，然后如同示威一般，往上狠咬了一口，面不改色地忍住了烫嘴的疼痛。

　　坐在地上的尹宗弦按着生疼的老腰，抬头瞥见她被烫红的嘴角，顿时露出了同情的笑容：“培根烤猪嘴，真是绝配。”

　　此笑容伤害性不大，但侮辱性极强，成功为他换来了又一顿爆揍。

　　庄晓梦向齐梦槐递来两串新烤好的韭菜和馒头，对他微笑道：“你感冒了，不能吃太油太辣，这两串是特意给你烤的，没放太多调料，你尝尝。”

　　“谢谢。”齐梦槐接过烤串咬下一口，尽管此刻并没有多少味觉，他还是对她礼貌一笑，“嗯，好吃。”

　　这时，对面天台的一处反光突然吸引了他的注意。他看向对面，却什么也没有发现。楚语琴也顺着他的目光看了一眼那个方向，她似乎觉察到了什么，于是放下手中的烤串，转身去了楼梯间。

　　她打了个电话，目光不时溜向天台门口，同时压低声音对电话里的人说道：“怎么搞的，你这个观测员是第一天上班吗……你问我怎么办？你说怎么办？当然是换个位置啊！他都已经注意到你了，真是笨啊……”对话结束后，她挂断电话回到天台，继续和尹宗弦争夺起一串新烤好的鸡翅。

　　再次失去食物的尹宗弦悻悻地躲到了齐梦槐旁边，拿起一串烤五花肉，随口问他道：“跟你合租的那个舍友在不在啊，叫他一起上来吃呗？”

　　“他不在，出去了。”

　　“那——我们去喂点肉给他那只藏獒吃怎么样？我看它嗷嗷叫了老半天了。”尹宗弦说。

　　“那只藏獒——还是别靠近比较好，”齐梦槐看了一眼狗哥的小屋说道，“那狗比较凶，和我们也不熟，万一打开门伤到人就不好了。”

　　“好吧。”尹宗弦悻悻地说，“不过最近为什么会流行养白色藏獒，我是真get不到他们的点。”

　　方橙吃惊道：“真流行养啊？”

　　“是啊，真的啊，”尹宗弦说，“前几天我在堕落街后面的那个城中村，尼玛，还被一只特别大的白色藏獒追着跑。后来还碰到了一堆白藏獒的幼犬……”

　　“好吧……不过，看来你比藏獒还跑得快啊，一点伤也没受着。”

　　六个人就这么一边闲聊一边烧烤，一直持续到了太阳快下山的时刻。带来的食物已经吃净，而串肉用的竹签还剩下小半包。他们收拾了一番天台，随即准备离去。

　　方橙拿起竹签问：“这个扔不扔？”

　　尹宗弦说：“干脆放这儿得了，万一下次还来……”

　　“还来？”齐梦槐揉了揉发痛的太阳穴。

　　于是方橙把竹签塞到齐梦槐手上，说：“那就放你这里了，也未必是留着烧烤，说不定你下次做模型就用的上，总之别浪费了。”

　　齐梦槐只好收下竹签，然后送他们离开。

　　尹宗弦拍了拍撑得满满的肚子，哀叹道：“我感觉这个月的健身白做了。”

　　“你哪个月健身不是白做了。”楚语琴问。

　　“健身嘛，不就是为了这一刻？”方橙说，“不能敞开吃的人生有什么意思？”

　　“你吃不胖，你不懂我的痛……”

　　等这群人就这么吵吵闹闹地离开以后，齐梦槐回屋洗了个澡，除去一身烟熏气味，然后躺回了床上。

　　天色渐晚，卧室的挂钟指向了九点。窗外月光明亮，将桌上的竹签照得分外分明。齐梦槐静静地看着天花板。

　　他的烧已经基本退去，只是大脑仍处在混沌之中，时不时会不受控制地迸出来一些毫无关联的思维碎片，刺激他做一些没有头绪的思考。

　　为什么他在602没有找到反律镜呢？

　　为什么他在齐礼荃的别墅附近使用能力时看到的镜像是正常的呢？

　　今天白天看到的对面天台的反光是什么呢？
　　会是环派来的监视者吗？

　　那他们会不会察觉到自己和赵医生有接触的事呢？

　　为什么叶子还没有回来？

　　……

　　一阵夜风高高扬起了蓝灰色的窗帘，打断了他的思绪。而当他察觉到窗前的另一个人影之时，一切都已经晚了。

　　他突然被一把揪住衣领按在了床上，同时，一支冰冷的注射器迅速扎中他的右臂，满满一管的橙色液体全部注射进了他的血液之中。

　　药物很快就开始发挥作用。
　　他意识到这个药物是一种幻想抑制剂，但却不是环给他使用过的那几种——此刻扎入体内的抑制剂另外还伴有让人昏沉和严重脱力的成分。

　　“你是墟的人？”齐梦槐问。

　　月光之下，他看清楚了对方的面孔。对方是个三十岁左右的男人，一双眯眯眼，天生笑唇，“哦呀，还真是聪明，一猜就中。”他回答着齐梦槐，却丝毫没有放松钳制。“乖乖跟我走一趟吧，齐梦槐同学，有人想见你。”

　　话音刚落，那男人突然笑容一僵，停止了自己的动作。身后，一把漆黑色手枪正顶在他的后脑勺上。握抢的人沉声对他说道：“把手举起来，沈泓杰，你被捕了。”

　　“哦呀，是环的观测员先生，你居然知道我是谁。”那个被称作沈鸿杰的家伙似乎完全不为所动，“既然你知道我是谁，你还单枪匹马来抓我，真是勇气可嘉。”

　　“我当然知道你——墟的十二位高层干部之一，你的悬赏额很高。”环的观测员说道，“把手举起来，我不想再说一遍。”

　　沈鸿杰转过身来，对观测员露出了同情的笑容。顿时，观测员惨叫一声，栽倒在地，接着开始浑身抽搐和口吐白沫。齐梦槐看到观测员的脖子上赫然扎着一根银针，露出的长度足足有半只笔那么长。

　　那是一根冰做的毒针，由非常奇特的毒液凝结而成，在月光下反射出一轮诡谲的紫色光晕。

　　不出一分钟，观测员就气绝身亡了，而毒针也迅速消融不见。

　　杀人于无形。

　　看到这一幕的齐梦槐顿时感到脊背一凉，他的手指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他意识到自己必须听从眼前这个家伙的安排。不然，眼前这个观测员就是他的下场。

　　602大门口传来一声轻响，叶子回来了。齐梦槐心中一沉，感到了大事不妙。他望向卧室房门，额间渗出一层细汗，同时在心里暗暗祈求着她千万千万不要过来。

　　沈鸿杰的目光也转向了卧室门的方向，他的两指之间，业已准备好了下一枚毒针。

　　脚步声越来越近，终于停在了齐梦槐卧室的门口，然后是一阵敲门声。

　　叶子愉快的声音从门后响起：“槐哥，还没睡呢吧？我来找你报销啦！”

　　房门缓缓发出吱呀一声轻响，随即被推开了一条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