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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笼中的青鸟021 ...


  •   由于景麒在愤怒、喜悦或惊慌失措时,总是表现得那么僵——用祥琼的话来说,就是类似人的复杂情绪会让麒麟言行失调,跟人形脱节。因此气咻咻而又急匆匆奔往左内阁的阳子,没有料到他的后续反应会激烈无比。

      她心不在焉地应付着公务,一心想回家和他继续吵,不吵出个究竟来,决不善罢甘休。
      然而她晚上一进门,就看到仙蕙神色凝重地站在空荡荡的卧房里。
      景麒把他的私人物品都搬回了仁重殿。

      她终于明白了。
      他确实会谅解她,帮助她,支持她,但也有底线。
      这次争吵她不认为自己有错,然而纠结谁是谁非已毫无意义,一触及底线,就全完了。
      多年的夫妻,多日的如胶似漆,为什么那个死人仍是他的底线……

      “阳子,去把台辅请回来吧。”仙蕙并没有惊慌失措。
      “就算他来求我原谅,原不原谅还要看我的心情!让我去找他赔罪?休想!”
      “阳子,别这样。”
      “都是他不好!”在最信赖最亲近的内务官面前,阳子的表现就像一个受了委屈的孩子。
      “是是,都是他不好。”仙蕙温柔地安抚着她。

      本以为王和宰辅是彻底决裂了,现在看来并不是。仙蕙暗中松了一口气。女王显然只是在跟爱人怄气,而宰辅的近侍和朋友想必也会好言相劝。于是仙蕙顺着阳子,说了景麒好多坏话。

      ******

      冰释前嫌按说指日可待,奇怪的是夏去冬来,直到正月,云上云下都在恭贺新禧了,景麒却仍是一副生人勿近的凶相。
      政务之外,他不肯和人多说一句话,连看都不肯多看一眼。

      青帐中发生的变故,有心人已经揪住当值的内务官盘问过无数次,却得不到什么有用的信息,只知道和先王有关。

      “台辅,早上好。”
      “……出去。”
      于是,元宵节的大清早,景麒刚出浴,就发现青辛不请自来,正大剌剌地坐在卧房外间的床榻上。一时间,房中充斥着男人晨练过后的汗味儿。
      可景麒哪有心情跟他废话。

      “主上得罪了您,下官又何罪之有?”
      “您擅闯至此,就犯了以下犯上之罪。”
      “我想和您单独谈谈。”
      “出去。”
      “我必须和您单独谈谈。”

      青辛站了起来,却只是动手撵小厮出门。

      “我会迟到。”景麒冷冷地向他指出了事实。
      “那么,请让下官侍候您更衣。”

      和花草共置在箱笼里的衣物鞋袜虽已备妥,但就算景麒放弃早餐,青辛也必须长话短说。

      “行,你说吧。”景麒径自挽起金发,用玉簪粗粗一插。

      金与玉交相辉映的景象,其实只是内务官眼中的日常风景线。但青辛这样的朝廷重臣通常止步于广德殿,骤然见到,难免吃惊不小。
      金发的实质是鬃毛,所以麒麟有披头散发的特权。考虑到景麒近十年来就没怎么变过身,这种便于更衣的举动,其实也不足为奇。

      “下官是专程赶来谴责您失职的。”青辛好不容易才把心思从鬃毛上拉了回来。
      “什么都不知道,就专程赶来大言不惭?”
      “那么,请问我该知道些什么?”

      天青色的浴袍褪了下去,景麒低下头,若有所思,若有所指。
      映入青辛眼帘的并不是光润如玉的后背。
      那背上有一个丑陋的刀疤。
      水刀从景麒前胸刺入,又从后背穿出,那胸口的刀疤一定更可怕吧。青辛没想到,疤痕居然至今未消。

      他呆呆地看着景麒,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转到前面去,陪景麒一起看胸口的疤。
      在景麒的背上,脊梁骨一节一节清晰地浮了出来。明明是麒麟,不进食都不会死,怎么瘦成了这样?怎么会瘦成这样?

      “请问……我该知道些什么?”
      “呵,不便说。”
      “只怕您今天是非说不可了。”
      “是么。”
      “您的缄默已经动摇国本!”
      “我知道。”
      “您究竟有什么难言之隐?”
      “不便说。”
      “说!不然,我这就抓几个小厮进来暴打。”
      “……在您看来,麒麟是什么?”

      “我以行凶作恶来要挟仁兽也是迫不得已。”青辛脸红了。
      “您的答案是仁兽?就这样?”景麒认真地问。
      “哎?唔……”
      这么说起来,景麒确实是个说话不会拐弯的正经人,询问什么,必然是真心相询,不会有什么反讽之类的意图。是青辛多心了。

      “我的近侍真是何其无辜……不过,要杀就杀要剐就剐,悉听尊便。”
      “嘴真硬。”
      “这不是嘴硬,是我的心里话。”
      “老实说,不让您见见血,您放话再狠青辛也不信。”
      “兹事体大,不便妄说,您逼我也没用。”
      “人命关天的时候,只怕您不想说也得说。”
      “是么,请您低头看看自己的脚。”

      青辛的脚边,确凿无疑地围着六只利爪。
      使令!
      青辛愣住了。
      原来景麒那些空洞的废话不仅是废话。
      或许青辛该感谢他。
      或许这就叫拯救——青辛突然想到了朱槿的善恶论。

      如果今天青辛对无辜的小厮大开杀戒,就算能逼问出景麒的隐私,最后也不可能以喜剧收场。

      “台辅,我……”
      “阳子好像知道麒麟是什么。”
      “……麒麟是什么?”
      “……不便说。”

      原来如此,原来景麒的提问就是回答。
      兹事体大不便妄说,因此他用一个问题,回答了青辛的问题。

      “请主上同去为先王扫墓,就可以掩盖律子夫人的事。”青辛毅然转变了话题。
      青辛是个讲究效率的人,从来不钻牛角尖。
      “……您的眼线竟直抵青帐,真是天官府和夏官府的奇耻大辱!”
      短暂的沉默之后,景麒发出了怨言。

      “隐瞒夫人的死讯是明智之举,但坐视主上陷入疑云,醋海生波,却大大的不妥。”
      “问题不在这里。”
      “哦?”
      “醋海生波……您说话还真有意思。”景麒苦笑了起来。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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