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并州出意外 ...
-
贞观五年阴历正月中旬（西元631年阳历二月中下旬），前隋淮南公主杨絮偕同官居顺州都督的夫君突利以及任职中郎将的小叔子结社率前往京师长安，一路都有地方官员招待。在他们预计要抵达并州首府（后世的山西省太原市）之前，并州都督李勣已经吩咐仆从们预备好了官邸内两间上等客房，还有给侍卫们打地铺的统仓。
就在来自顺州的一行人朝向并州城的东门前进时，一支冷箭不知从何方飞来，射中了马背上的突利右腹部！突利顿时痛得失去了平衡，整个人从马鞍上滑落！
杨絮坐在突利左后方的一辆马车上，惊见突利中箭坠马！她连忙叫车夫停车，接着匆匆下车，跑过去看突利。结社率也跳下了他的马，赶到了突利身边。
突利倒在地上，双目紧闭，显然失去了意识。杨絮伸手探了探突利的鼻息，摸到突利仍有呼吸，总算松了一口气，就让结社率与一名侍卫合力把突利抬上了马车。同时，几名侍卫在结社率一声令下，骑着马奔往周围去搜捕刺客。
杨絮心焦如焚，不等那几名侍卫回来，就催促车夫赶快驾车入城！于是，马车迅速将突利与杨絮载到了并州都督官邸大门前。
虚岁三十八的并州都督李勣获报顺州都督阿史那突利大人遇刺，大惊失色！他赶紧命令属下去帮忙把阿史那大人抬进官邸内，又呼叫家丁快去请大夫！
大夫赶到并州都督官邸来时，突利已躺在一间客房内的大床上，依然昏迷不醒。杨絮坐在床沿，摸到了突利额头发烫，越发心乱如麻！她听得见房门外，结社率派去抓刺客的几名侍卫正在讷讷向结社率禀告：没有找到刺客的行踪！
当杨絮眼看李绩带领大夫走进客房，她就从床沿站起身来，退到一边去，让大夫靠近突利。大夫把刺进突利肝脏附近肌肉的利箭轻轻拔了出来，看见伤口涌出了发黑的血液，又注意到箭镞上像是涂着一层混合了灰黑色粉末的粘液，就判断这是一支毒箭！
杨絮一听，极为惊骇，脱口颤声问道：“毒箭？那该怎么办？有没有解毒的方法？”
“能不能解毒，得要看是什么毒。”大夫沉稳答道：“草民待会把这支箭带回去验一验，看这上面涂的是什么毒药。现在首先要给伤口止血！”
大夫说着，就要把手上的毒箭暂时搁到客房内一张圆桌上，却被结社率跑进来拦住了。
“请大夫让我看看这支箭！”结社率急促开口央求，话声未落，已从大夫手中接过了毒箭。结社率仔细端详那支毒箭，又闻了一闻，随即讶然叫道：“啊！这是我们突厥人用蛇毒加毒蘑菇粉配制的祖传毒药呀！”
“什么？”杨絮惊喊：“那个刺客是突厥人？那一定是他颉利叔叔的餘党！”
“无论那刺客是谁，既然这是突厥毒箭，中郎将可有解药？”李勣在旁冷静问道。
“回大人，据下官所知，我们突厥族人若是不小心中了毒箭，都是用骆驼奶来解毒。”结社率毕恭毕敬答道。
“骆驼奶？”李勣沉吟道：“本督可以派人到城外的牧场去找找看。”
“启禀都督大人，解毒之道通常不止一种。”大夫已为突利清理好了伤口，盖上了纱布，又拿来一个小药瓶，喂突利喝下了其中可解普通毒素的绿豆甘草水，就转向李勣，恭谨说道：“即使一时找不到骆驼奶，等草民把毒箭带回去研究一番，说不定能够配出解毒的药方。”
“嗯！本督记得听说过，皇上曾经中过突厥毒箭，就是某种草药配方解的毒。”李勣肃然回道：“本督会寄快信给皇上，禀报阿史那大人身中毒箭之事，也会在信上请问皇上可否御赐解毒药方？这样分三头进行，看哪边最快有结果，应当救得了阿史那大人一命！”
此言如同一颗定心丸，令杨絮紧绷的神经放鬆了一些。她立即向李勣恳切道谢：“多谢李大人费心！”
“应该的！”李勣和蔼回道：“时候不早了！本来本督备好了酒菜，今晚要与拙荆一同为阿史那大人与夫人洗尘，现在只能改成送几样小菜过来给夫人慢用了。”
“请李大人不用麻烦了！”杨絮婉辞道：“我不饿。”
“不饿也要吃一点，才有精神看护阿史那大人啊！”李勣谆谆劝道。
这句话说得杨絮不好再推辞了，只有默默点了点头。于是，在李勣领着大夫与结社率两人走出客房以后，就有一名丫鬟捧着托盘，送来了一碗黄芪羊肉汤、一块葱花烙饼，以及熏鸡脯、烧豆腐、老醋黑豆、酸白菜丝等四碟开胃菜，另有一壶热茶。
杨絮实在没胃口，只喝了几口热汤，吃了少许酸白菜丝、一块烧豆腐、两粒老醋黑豆而已。然后，她用茶水漱漱口，就把一张椅子拉到床边，坐在椅子上，心想这样即使盹着了，也会比睡在床上警醒，万一夜间突利醒来了，才好马上拿大夫留下的绿豆甘草水给他喝，或者扶他如厕...
结婚将近八年来，这是第一次，杨絮全心全意关注突利。她赫然发觉：尽管自己当初不甘心嫁给突利，但是朝夕相处了这些年，毕竟有感情！还是宁愿继续跟他长相厮守，唯恐失去他啊！
这一夜，杨絮几乎没阖眼。她望向突利的眼神，充满了突利从未见过的温柔。只可惜，突利整夜昏睡着，根本感受不到...
天亮后，大夫又来看突利。杨絮站起身来退开，让大夫再喂昏迷的突利喝了一些绿豆甘草水。
大夫望向杨絮，摇头叹道：“唉！很抱歉，草民未能配出箭毒的解药，只能暂时用绿豆甘草水来冲淡毒性了。可是，绿豆甘草水的效力不够强，一定得要有对症的解药，才救得了这位大人啊！”
“那，就得等李大人的手下去找骆驼奶，或者等皇上御赐解毒药方了，是不是？”杨絮焦灼问道。
“是啊！”大夫点头回道：“好在这位大人昨夜发了汗，今天烧退了一点，表示绿豆甘草水可以延缓毒性发作。只要未来几天之内弄得到解药，就还来得及。”
“这么说，真希望李大人的手下找得到骆驼奶啊！”杨絮心烦意乱应道：“若是得等御赐药方，从京城到太原颇有距离，必须等好几天呢！”
在杨絮看来，太原城周围的乡野应有牧场养骆驼，要找骆驼奶不至于太难。不料，李勣的属下回禀：城外几个牧场虽然养了少数骆驼，但是都没有正处于哺乳期的母骆驼！
杨絮听了，一颗心简直沉入谷底！想不到，就在她最忧虑彷徨的时刻，快马从京城皇宫带来了包括汤药以及膏药的两种解毒药方！
原来，李世民为了及时送达解毒药方，竟然谕令使者骑上了他视如至宝的千里马！所谓千里马日行一千华里，亦即五百公里，故而得以在一两天之内，抵达了六百多公里以外的太原城。
这样一来，李世民再度成为杨絮的救星。杨絮由此忆起了自己曾在旅途中意外早产时多亏李世民援助，越发认定了李世民是自己命中的贵人，也是最深情、最无私的英雄！
杨絮浑然不知，御赐可供内服与外用的两种解毒药方，皆来自于李世民强占的弟媳杨洛湄世代习医的娘家。杨絮只顾高兴突利喝下了照这方子所配的汤药之后，不出半个时辰就清醒了！
突利醒来后，身体仍很虚弱。所幸，御使送来的圣旨特地交代他在太原多待一段时间静养，等到完全康复了再入朝。于是，突利安心养伤。杨絮则每天替他的伤口仔细换贴膏药，并且亲手一匙匙喂他喝汤药...
杨絮对突利前所未有的体贴，令突利受宠若惊。某一天，突利坐在床上，望着杨絮把他喝空的药碗放到桌上去，不禁由衷感叹道：“这次中毒箭真没白中啊！中了一支毒箭，就能让你对我这么好，我还真情愿多中几支！”
“你在胡说些什么呀？”杨絮走了回来，一边坐回床沿上，一边故意蹙眉嗔道：“说得像是我以前对你多坏似的！”
“没有，没有！”突利赶紧陪笑道：“你一向对我很好，只是现在更好。”
“这还差不多！”杨絮睨了突利一眼，嘟哝道。
突利眼看杨絮撒娇的模样俏丽动人，忍不住伸双手拥抱她，吻上了她撅起的小嘴...
快满八年的婚姻，竟是到了这时候才真正进入两情相悦的蜜月期！夫妻俩都很珍惜这迟来的春天。恰好，时序也是春季。在突利日益康复的半个多月期间，初春渐入仲春，天气越来越暖。
突利一旦痊愈了，立刻打算启程赴京。不过，他向李勣告辞时，李勣建议他先在太原城内走走，才好确定已有足够的体力，晚一天再出发也不迟。突利听李勣讲得很有道理，就改由杨絮陪着他走出官邸后门，随兴散步。
这是一个风和日丽的晴天。并州都督官邸后门外的巷弄通往一条清澈的小溪，沿岸遍植杏树，枝枝点缀着淡粉色花苞，煞是好看。夫妻俩神清气爽，踏过了溪上的小桥，尚未走到对岸的市集，忽然闻到了一阵烧烤的油香。
两人再往前走，随后看到了市集边缘的酱油作坊墙外有一个摊贩，摊子上有两个炉头，分别用来现烤莜麦烧饼、熬煮酱汁羊肉片。有一名顾客刚刚点了一份夹肉饼，摊贩就挑出一块热乎乎的大饼，从中一剖两半，但开而不断，接着把酱汁羊肉片铲入饼中，再撒上青葱末...
突利看得嘴馋，跟在那名顾客后面点了一份夹肉饼，并问杨絮要不要？
杨絮一向不愛吃羊肉，未免摇头婉拒。她顺口打趣道：“吃了早饭才出门的，你怎么一下子又饿了？看来你胃口还真不错，身体必定全好了。”
“我全好了，可都要感谢你照顾得好啊！”突利开怀笑道。
然后，突利一边大嚼他的夹肉饼，一边陪杨絮逛市集，不消片刻，就吃完了整块夹肉饼。杨絮则在一个漆器摊子前面驻足停留。她看中了一个漆着秀美兰草的首饰盒，正要掏钱出来买，却惊闻身旁的突利大叫：“啊！我肚子好痛！”
杨絮吓了一跳，急忙问道：“怎么会呢？难道那块夹肉饼不干净，你吃坏了？”
“不知道！”突利勉强挤出了声音答道：“天哪！痛得要命呀！”
杨絮眼看突利痛弯了腰，头上冷汗直冒，可见这腹痛非同小可！她立即向摊贩求救。幸亏市集人多，很快有人帮忙叫来了轿子，将突利、杨絮两人都尽快载回了并州都督官邸。
一进官邸后门，突利就急着跑茅房。从此，突利腹泻不止。大夫诊断是痢疾。
虽然痢疾有药可医，但问题是，突利的胃似乎吃伤了，汤药喝下去，总在一两刻钟之内就全都吐了出来！既然汤药不吸收，当然发挥不了疗效...
七天后，全身虚脱的突利镇日卧床昏睡。在杨絮帮他把冰凉的大手放进被窝之时，他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并州出意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