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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凤鸣岐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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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家今年宴会仍旧请了四方宾客。
林家，周家，钟家，庄家。
以及诸多旁系。
林兮一早便被贾珏威胁着上了西山。
这是他强烈要求的。“不然你回来一趟干嘛？”
林兮认栽。
毕竟她还是有亏心事的。
四月初三。
贾家大宅。香车宝马，美人俊才。
名流齐聚。
林兮低调的同贾珏低开着低调的敞篷法拉利旋进了大门。
两人在一派怡然平和的秩序中显得极其扎眼。
“what？”
“我很低调了好么——毕竟卖了房产换辆迈巴赫这种事我只是想想又没做——我顶多搬空我爹的酒窖来泄愤。”
林兮决定给贾珏一个白眼来表示赞同。
贾珏穿着修身西装，休闲又正式，清俊的脸带着挥之不去的不耐和嘲讽。
林兮白色长礼服，戴着翠色欲滴的祖母绿项链，深深的眼眸，冷寂的嘴角，不笑的时候显得的出尘气息越发浓厚。
二人一同出现，惊到了门口迎宾的贾家人。
贾珏微笑着一一点头。扶着林兮踏进了宴会厅。
贾家虽一贯低调。却防不住有人挑事。
林兮戳戳贾珏：“你的场子哎。”
贾珏白眼：“我罩不住。”
怪不到贾珏。
这几家。
不需家主出面。
现场几位掐上一掐就足够了。
贾珏不到主事的地步，身为陪宾的林兮更是毫无立场，本着息事宁人的态度，乐得看一场戏。
顺便宽慰贾珏幼小心灵。
哪知贾珏冷然。“随他们闹。”
周身是少见的强硬与疏离，显得特意收拾得眉发，愈发神采奕奕。
林兮多瞅了他一眼。贾珏倒是敏感。
一把好嗓子毫无起伏，“我既然敢做，就不会怕有今天。”
二人于是共饮茶。
“贾家是有钱，可我们这没钱的过的倒更舒坦和美——连亲儿子都，怎么说，不肯接手哇。”
纵然早早练就一张铁打面皮，一副铜心肝儿。林兮仍觉出不妥。
眼神，便越发轻起轻落。
当年贾镠为练场舍身，为贾家就义。这，无需再提。
但如今贾家二子无功无过，无权无势，便有人想要刺探下老牌家族的底气了。
林兮觉出几丝荒诞。
“连林家都知道择良木，更何况咱们，小门小户的，是吧，是吧？”
“？？？”
林兮不动声色。
贾珏怒了。
林兮拦住他。
贾珏：？？？
林兮郑重夹了一筷子菜放进嘴中。又一筷子。一筷接一筷。
贾珏：！！！
很快。
林兮抽搐着，鲜血自嘴角咳出。
如一只脱水的鱼，翻滚起肚皮。
晕了过去。
场面一时安静。
林兮白眼翻的甚是欣慰。
.......
...........
.......
恭喜你，蛋白质过敏。
贾珏疲惫道。
“我只知道我金属过敏，尘过敏，风过敏，光过敏，热过敏，冷过敏，虫过敏，树过敏，猕猴桃过敏，化纤过敏。”
林兮掰手指。
“.......”
“我也很好奇我是怎么活到现在还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
“.......”
“你在想什么呢。”
这么明显的走神。
“......”
“嗯？”
贾珏仍坐在沙发，两脚岔开，双手握在一起，只微微笑，看着林兮，诚恳道，
“在想我的五年计划。”
林兮啃着苹果，被贾珏突如其来的彬彬有礼恶心到抖了三抖。
“抄袭我？”五年计划这玩意儿不是从前我的专属么。
“不敢不敢。”走你的路看你还能玩什么花样。
贾珏看着林兮惯用的鸵鸟政策。
目光在谈及重点时从来不会真诚的林兮。
原来，你也知道心虚么。
二人各怀心事。
林兮长了张帅极了的脸。
一双眼被悬赏天价。
曾经有无数人惊艳于她一身英气俊朗，更有无数目光停留后将她入眼入心。
然而林兮，最不在意的就是皮相。
父亲批评过她多少次，不知爱惜自己。磕磕碰碰倒还是轻的。重的，是她总是没个城府，给惹出闹剧祸事。
那时，父亲并不懂林兮。
不知她看过的古今中外博学杂收，早早就有了自己的一番心计。
不知她原是将每个人都划分的一清二楚，三六九等门清儿却不言。
更不知这女孩，心冷至极，一次失望，终生介怀。
虽然林兮从不在意任何。心大得能装下宇宙。
虽然，这不是她总是该被伤害的理由。
林兮记不得自己从几岁时便明了，自己合该是个万年孤寂的命。
而父亲，从来不曾懂林兮。
林家宗族驳杂，父亲庇护并不足，且，怀璧其罪的道理让林兮在第一次被本该维护之至的母亲捅了针时，便学会了如何分寸腾挪，如何在圈内老幼人精里周转。
一个不到九岁的孩子。心思能细腻到何般？
只有林兮自己知道罢了。
那无数个彻夜难眠的枕上，无数次呼天彻地的癫狂，无数回生生稳控的淡然。
用林兮永远不会说出口的话来形容，我自信没有人能在自控方面胜我分毫。
那已不是自控。
而是自虐，且成趣。
林兮从来不会信任任何人。从来不会。
任何人。任何时候。
她就像一头纯粹的野兽。凭着野性的本能而生存。
没有人知道她披着几层皮。而林兮，永远不会脱下来。
当然。身为人。林兮是有过动容的。那时候，她感觉到了新奇的异样，也感觉到了天地间的一束大道。
她摇摇头，任由着好奇牵引，去探索，去体验。
去追寻着本心，赤诚坦荡，任性妄为。
包括那时。
林兮接过师父的指令时。
没想过。避无可避，逃无可逃。无解的死局，就是她的命数。
“贾镠叛出练场，同 Ⅲ勾结。”“将无关人员带回，”
一个是因。
“将有关人员清理。”“林兮，领队。”
一个是果。
踹开门的时候，林兮嘲笑自己。
最漂亮的一记腿鞭还是他教出来的。
今天，还你。
贾镠坐在一桶油漆上。身后是周灿。
三天前，周灿剿灭 Ⅲ失败，成功给对方送去人头。
和一周前失踪的贾镠一同出现在了练场的营救单上。
林兮记得，那时，女孩仍笔直优雅，贵气不减。
一双眼，锋锐无比，竟是分毫不让。
只不过衣裙略略脏了一角，发丝微微乱了几分。
“呦呦呦。瞧瞧。这是谁呀——我们的明星heart们，今天都到齐了。”
“想什么呢，还差俩呢。”林兮淡淡道。
对方朝天连放，惊起飞鸟无数。
周灿眼里傲气更甚。
凌厉眼刀几乎要撕开那人喉咙。
“我们谈谈。”
林兮轻声道。左手扣住枪。枪口朝下。这有效缓解了对方的紧张。
“你们不过是想要一份练场许可，可以保驾护航，一路顺遂。”
“可前提，是我们的人分毫无损——否则，你知道练场的德性。”
“我凭什么相信你这么个小东西？”
林兮给了他一个为难办的眼神，耸肩道，
“那，交换？”
“我好歹也是heart队长，一个换俩，你们不亏。”
说着，一件件卸下了武装。举手走过来。
“而且，周家家大业大，你们扣了这么久——”林兮扁了扁嘴。你知道的。
“我就不一样了。”
我在林家又不值什么钱。
对方愣了一下。
甩头示意放人。
贾镠看着周灿走出了大楼。
眼里满是是自己心爱的女孩终于安全了。
“他不能走。”
枪口指着贾镠。“一个换一个。”
二人交换了眼神。
林兮挑眉。一幅你赢了的模样。
说时迟那时快。
贾镠猛扑头目。那人反应极快，迅速趴地翻滚。
林兮捡起勃莱特。
一。
二。
三。
四。
四发命中。
“嘿，不赖嘛。”林兮轻松下来。
“我们走。”
“贾镠？”
林兮转身，看到了贾镠跪下来。
眉心一点红。
“哦，天，哦——
不，贾镠——”
林兮冲过去，捂住他额头上的洞。
“哦，天哪。天哪。贾镠。我很抱歉，抱歉......”
水雾弥漫。
林兮瘫在了一地污秽中。
沾满了血。热的。烫的。黏的。
她抱着贾镠。久久埋藏在漫天迷雾中。
林兮是自己从火场里刨出来的。
她裹着一身灰烬，制止了即将硬闯封锁的庄聿。
“嘿。”我的男孩。
庄聿冷冷看着她。
像看着一只落水后被痛扁的猫。
而这只猫。平时只会耀武扬威的骄傲。
什么心疼的表情？我是不会信的。
林兮笑笑。
四平八稳的准备走开。
庄聿将她按进了风衣。
绵密的丝绒让林兮想要将脸揉进去。
嘿。
嘿嘿嘿。
“我超脏的。”
“去他妈的脏。”
“这是闹市，刚有险情，警察很多，熟人......”
“去他妈的熟人。”
林兮笑了。
庄聿僵了一僵。
随即恶狠狠道。
“没有下次。”
林兮嗤嗤笑着。并没有回答。
“可爱死了。”
“我们走吧。”
“......嗯。”
我们回家。
我们回家。
明明是两只丧家之犬。
却在互相支撑着走向明天。
林兮不记得自己笑了没有。
虽然她那时已经学会把笑容刻在脸上了。
“嘿，林兮，不要睡。”
第一次。他喊了我的全名。
林兮模模糊糊的想。
庄聿觉得林兮已经到了尽头，却还在勉力维持着。
这让他感觉异样不安。
不过。
就这么一次。
庄聿告诉自己。
不要猜。
“庄聿。”“嗯？”
“对不起。”
“什么？”
庄聿抓住林兮。可后者已让自己滑入无边昏沉。
庄聿心头警铃大震。
不远处，警员举着武装对他喊道，放下武器，出来投降。
林兮。
庄聿在舌尖狠狠绕了两圈。
“我真的很抱歉。”
亲爱的。
林兮瑟缩了下。捂上庄聿眼睛。
不要这样看着我。
林兮让贾镠光荣的死去，成为了练场墙壁上的一颗星星。
同时也亲手出卖了自己的挚爱。
教练看着林兮在满场掌声和景仰后敛尽情绪的眼，是他欣赏的波澜不惊。
得了天下却失了他。
这人心里肯定不是滋味。
但是要成为合格的继承人，林兮没有别的路可以走。
教练决定忽略掉林兮的情绪。
他相信这是他此生最完美作品的一小段插曲罢了。
深夜。
林兮打着一支烟。
心底按捺下的诸多计划，一一走到了契机。
林兮深知。无论贾镠长着几张嘴，有着几条命，是不是最勇敢的heart。
他，他们，都斗不过浩浩荡荡的光明。
她将他的逃避永远埋藏，也将他的痛苦永远承受，更永远，背负上了他的绝望。
这是责任。是林兮为之万死不辞的使命。
至于庄聿。
林兮头疼欲裂。
对上这个人，她算是，束手无策。
沙发上的少年，困倦合眼，卷着绒被，安详浅浅。
林兮撕掉输液管，光脚走出门外。
回头看。贾珏睡得正香。
林兮叹。
“贾珏走的太顺了。”
他永远有退路。
而林兮。
永远会在命运的节点。
选择毁灭自己。
师父问过林兮。
如果按下一个按钮，你满足一个心愿。但是你死后会有一个种族灭亡。
你按不按。
林兮哈哈哈哈笑了半天。
瞬间变脸。
“你在逗我？”
师父默默不语，给了林兮一张纸。
所有练场人员对贾镠的指控书。
林兮记得。
永远记得。
不是因为自己的选择。而是别人的结果——
黑纸白字。
泾渭分明。
林兮孤零零站成了陡峰。
为他声辩的每一句话都成了笑话。
早知道教练善于挖坑。
林兮垂眸呵呵笑了。
再抬头时眼里是教练绝对不会满意的倔强。
我他妈拒绝！
我拒绝！
我说了我拒绝！！
任何人都可以选择按下那个按钮。所有人都可以泼那个男孩脏水。
但是我不会！我永远不会！
林兮白眼一翻。
“我不愿意！”“我告诉你！”“我不愿意！”
师父早已料到她会这样回答。
轻蔑道。
“你算老几。”
“给我带他回来。”
“不然你和他一起死。”
“......”
林兮十分有骨气的摔门而去。
三年后。
同当初一般无二。林兮站在了选择的岔路口。
只不过，这次换成了贾珏。
而林兮。再也不是原来那个林兮了。
人人都说。林兮是个没有心的。
只有狠狠伤过的人，才能一眼看出，林兮伤狠了。
才有今天冷到骨头里的林兮。
比如。
程乔。
“断了吧。”
“什么？”
“你们的，，，关联。”
程乔斟酌着，没有脱口而出缘分。趋吉避凶你知道的，比我多。
“对你自己好一点。”
林兮早八百年就知道要真为自己好，就该离那个男人远一点。
林兮笑笑。
也许还对彼此都好呢。
“你想听真话假话？”
“你会讲真话假话？”
林兮闭了眼。
“你信命么。”
程乔。
这是我欠他的。
我还！
程乔不知该说什么。
抬头望天。
“嗯。”
谁能说谁对错呢。
活着还是死去。
真他妈是个让人头疼的问题。
对他们这种人来说。拿什么来抵抗洪荒挟裹而来的无尽悲伤。
理性，悲悯，和沉吟？
林兮对自己说：
我将和他纠缠撕咬至地狱尽头。
不死不休。
我的宿敌啊。
我的业，我的罪，我的，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