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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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末，如果不需要打工又没有节目，我通常要到下午才会起床。加隆零点刚过就动身赶去拍日出的外景，我马上把自己摊满整张床，打定主意睡它个昏天黑地，但可恶的敲门声刚过十点就响了，我赤着上身去开门。
是撒加。就算我睡得连“小树丛”也不认得了，我也不会把撒加和加隆搞混，这与他们大相径庭的着装习惯无关，而是，就算加隆被人在身上砍出十几道血口子，他也不会有撒加这样苦大仇深的表情。喏，就像现在这样，他衣冠楚楚，拎着硕大的购物袋，挺拔地站在我对面，眼神不动声色避开我暴露在他视线里的前胸。
“只有你一个人？”我侧过身让他进门时，他“找”出这么一句话。我嘴动了动，却没嗯出声。我们两个都虚伪至极，他明明是特意找加隆不在的时候来，却装成很凑巧的样子，而我明知道他在说谎，却不揭穿他。
我关上门，本打算继续回去睡我的觉，但撒加脱了外套，挽起袖子，一副准备投入“战斗”的架势，我也就不好再回去卧室。我从冰箱里拎出两瓶啤酒，把腿翘到茶几上看橄榄球比赛，我故意把音量调大，这样我就能忘了家里有个不讨人喜欢的不速之客。但撒加穿梭在卧室与客厅之间，总是不可避免地进入我的视线范围，最后，他打扫到我跟前，我不耐烦地摔了遥控器回卧室。
我将自己重新投到床上，借着体重的作用力颠来颠去。我的吉他就倚在床边，我用它制造出最大的声响，但如此的声响还是没压住肚子的和声，我决定去刚被撒加填满的冰箱里扫荡一圈。我从床上跳下来时，门又响了，我再次意识到卸掉门铃实属多此一举。等我回到客厅，撒加已打开了门：“你哥哥！”
好像我不知道他是我哥哥似的！
我哥哥——虽然我从不这样叫他——穆，拎着一点不比撒加逊色的几大袋东西，和撒加一样衣冠楚楚腰杆笔直地站在我门口，这可真是太荒谬了。我打十万美元的赌，两个人的袋子里肯定有同样的东西——好像我和加隆不是他俩业已成年的弟弟，而是他俩尚未成年的小妹妹。
场面有点尴尬，尤其是撒加，明显的不自在起来。我倒是乐得看戏，这时我的手机叫起来，我当着两人的面接了。是萨娜，问我要不要跟她和艾奥里亚去烧烤，我说不去了，加隆拍外景回来肯定累得要死，我不在家，他八成连饭也不吃了！这些话，我是跟萨娜说的，但我挂了电话，回身对上撒加和穆，却从他们的眼神里看到一种好像我的话是刻意说给他们听的无奈。
我突然间怒火中烧。
萨娜也会半真半假地对我说，让加隆这样的帅哥得到我，远好过我跟一些让她厌恶的女人在一起。而我和加隆的兄长，杵在我和加隆门口的两个人，至今视我们的结合为对他们的报复，至少是他们最不屑的幼稚负气。
就像在我家老头子眼里，他挚爱的长子，从会说话的那天开始，就没有说过一句让他不受用的话。从会走路的那天开始，就没有做过一件让他失望的事。而他的幼子，生理上已过了18岁，心理上却仍活在让最他崩溃的癫狂的叛逆期，且丝毫没有会长大的迹象。
我5岁的时候，老头子为我揍了人，起因是一个比我大比我壮的孩子把我从街心公园的秋千上揪下来，我直接头朝下摔在了草地上，整个过程被推我推累了正坐在一旁休息的老头子看个正着。我还没哭出声来，老头子已用最快的速度搜索确认了那孩子的父亲，对着他的鼻子给了他一拳。这是我全部人生记忆里，最能让我感觉到我是他儿子的一幕。
老头子带我们去街心公园，是希望我们偶尔感受一下普通小孩的生活，但街心公园里嘈杂的环境总是很快让老头子失去耐心。所以很多时候，帮我推秋千的人，是比我高不了一两公分的穆，他拿出吃奶的劲儿把我推得高高的，直到他几乎够不到秋千。也许是因为这个原故，在家里的花园里，老头子总能拿出最大的耐心陪穆玩，他丝毫没有意识到，有多大的耐心是最赤裸的真情流露，所谓的找平衡不过是给实质的不平衡找一个心安理得的借口罢了。
在他眼里，另一种平衡是在他一个人带我和穆出门时，从来都是抱着我牵着穆，他大概觉得这样特别能够体现他对小儿子的疼爱，可惜我从没有从这种区别待遇里获得过任何的优越感，抱我不抱穆，那仅仅是因为我年纪小，并且如果老头子执意不肯抱我，他难免要面对最大分贝的噪音和毛手毛脚的“拳脚功夫”而已。
我不止一次想过，这世上既然已经有了撒加和穆，为什么还要拖上我和加隆，难道说，有了世俗的嫉恨，他们的非同常人的完美就显得平易近人些？讽刺的是——我和加隆并不嫉恨他们（加隆或许还有点），相反的，我——爱——他！
当我从幼年往事的闪回中醒过味来，撒加已经告辞离开。穆自己招呼自己在沙发上坐下。
“我往你户头里打了钱，至少够你这两三个月的花销。要买你Maserati的人我帮你回绝了，这里还有几千块钱，你留着零用吧。”
自从我从宾夕法尼亚退学，搬来和加隆住，老头子就冻结了我的帐户。我16岁生日时，他送我的玛莎拉蒂倒没有要回去，我猜，他大概觉得某天我走投无路不得不把车卖掉时得到的教训要比他直接把车要回去深刻得多。
我在穆对面坐下，叉着手听着。老头子吹风机式的暴跳如雷我从不在乎，但穆，他愤怒的时候就像漆黑的夜里汩汩作响的海水，深不可测，慑人心魄。我敢用胳膊架开老头子甩过来的巴掌，却从不愿顶撞穆，话说回来，我和穆之间，也实在用不到“顶撞”这个词。
一时无话，我在穆投过来的尖利的注视里手足无措，这就是他永远都不需要大发雷霆的原因，这种深沉的杀伤力，悄然无息却见血封喉。
我和他，究竟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变得像用金钱维系的当事人与委托人。在那个让人绝望的新年夜，穆整晚抱着我，衣服上沾满我的眼泪和口水……
“我们去看场电影吧？”我被自己傻透了的提议惊得站起身来。已有半年多的时间，我们连饭都没有一起吃过。勉强算是意料之中，穆没有端出任何理由推托，我赶忙趁热打铁，“那么，我坐你的车，我刚刚喝了酒。”我坐穆的车，他就要送我回来，看完电影，如果我要求去别的地方，他多半也不会把我一个人丢下。
我始终觉得老头子送Benz给十几岁的穆是对穆的误读，我不认为穆会喜欢老气横秋的Benz，不过我还是喜欢他开车时的样子，他既有与Benz相配的厚重与优雅，又超脱沉稳之外的潇洒俊逸。为了延长坐在副座的时间，我特意选了与我的住处大调角的一间影院。选了《When a Stranger Calls》倒不是为了眼睛性感下弯的女主角，而是这部惊悚片的光线够暗，我可不想轻易被他发现他在看电影而我在看他。开演前，我给穆买了咖啡，给自己买了热可可和爆米花，交递咖啡时，我刻意避开穆的手。
才看了十来分钟，我就昏昏欲睡，爆米花也差不多被我消灭干净，我无奈盯上穆的咖啡，我精明得让人讨厌的哥哥根本没等我开口，黑暗中，微凉的指尖蹭过我的指肚，我的整条手臂都像被电流贯穿。
剩下的时间，我陷入沉甸甸的疯狂又混乱的记忆中。我们在堂叔朱利安·索罗的庄园里开新年派对，我无视老子头递过来的眼色，早早把穆叫出去放烟花，我们连续放了几个小时，直到陆续来看烟花的人也渐渐散尽。我喝了很多酒，醉得痛苦不堪却兴奋难抑。穆把我架到浴室，水细声细气地撩拨空气，最清醒与最浑沌最终正面冲撞，将我带入彻底的癫狂里。
在穆想脱掉我衣服的刹那，我一把扳住他的脖子，用尽所有残存的力量吻他。穆拼命躲闪，纠缠推搡间，我跌进巨大的浴池里，却没有放手，穆被我拽进水里。我们在水中拉扯，都呛到了水，直到浑身湿透。我的酒已经醒了，但酒精仍在血管里疯狂叫嚣，即使在我最占据上风的时候，穆也只是消极防卫，没有对我动手，这无疑更加剧了我的痛不欲生。我这样的失态，都不能触动他，他怎能这样冷静？最终我感到浑身脱力，甚至无力让自己的口鼻探出水面。穆把我从水里捞出来，我泪水纵横，肆无忌惮的哭泣，嘴在动，却不知在说些什么。我的感情，我死死按住的感情，一旦被揭开，就像巨大的礼花从不起眼的炮筒里蹿出，凶猛的爆发力已让我粉身碎骨。
当全世界幸福的人沉浸在新年钟声带来的喜悦中，我却在穆怀里哭着睡去。一切都葬送在新年夜那只管作恶却永远不负刑责的酒里，天亮以后，他就会推开我！他肯定要推开我！
女主角的尖叫让我魂归影院，我发现我正毫无顾忌地盯着穆看，昏暗却起伏明显的光线温和道出他的轮廓，在这样的时间与空间里，从我的角度看过去，穆的侧脸就像纯真懵懂的小鹿。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一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