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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玉楼 ...

  •   正月十六。
      今天已经不是上元节的正日子,但依然金吾不禁。十五的月亮十六圆,满街还未撤去的花灯引得年轻人相约黄昏后。
      丞相府的朱门里,出来两个俊俏的锦衣公子。一着墨蓝色衣衫,一着月白色衣衫,正是楚河、楚沉二人。楚河今天与朋友有约,带着楚沉一起赴约。楚河好容易说得父亲同意,趁晚饭前楚沉刚好起床,不由分说地给他套上了衣服就走。
      楚沉打着哈欠,任由兄长给自己披上了月白衫子,被楚河推着上了马车。
      楚沉坐在车上,被车摇晃了几下,完全醒了。他隐约想起楚河上车时对车夫说的地点,感觉有些不对劲:“哥,我们这是去哪儿?”
      楚河一脸坦然:“玉楼春。”
      楚沉瞬间尴尬:“别吧,哥,要不你放我下车,逛逛这灯市?”
      楚河儒雅的脸上没有丝毫意外:“我就知道你一点都不信任你哥我。你想哪里去了,我那些朋友,都不是轻浮之人。”
      楚沉咽了咽口水,他头一次希望楚河这个老实人不要被骗。
      玉楼春所在地段繁华,车外传来的声音从单一的风声到热闹的人声。马车没行多远,玉楼春就到了。
      兄弟俩一前一后下了车。楚沉还是第一次来这里,上下打量着这间闻名遐迩的酒楼。
      小楼有五层,从外面看,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华丽。第一层的飞檐上老老实实地挑着酒旗,“玉楼春”三个大字端端正正地挂在楼上,虽是酒楼,却无端生出一种大气。一进门,就能发现里面别有洞天。一楼摆满了桌子,是给贩夫走卒打尖的,与普通酒楼并无区别;二楼开始各桌之间有屏风隔档,三楼和三楼以上就全是包厢了。
      包房对着楼里面的一面都开了小窗,三楼跨四楼之间有个巨大的戏台,常有名角献艺。而五楼又不一样,据说五楼的包间隔音效果奇佳,谈话间就算隔壁发生爆炸也听不见,是专供公子哥寻清净用的。
      玉楼春的席面,一楼自与一楼不同。一楼大厅里,最好的席面也就一吊钱,荤素都有,分量管够;二楼最好的席面可以吃到珍禽野味;三楼就已经山珍海味遍地走了。
      四楼往上那是纨绔子弟的场子,寻常的山珍海味根本进不了四楼的门。曾有人想知道玉楼春五楼的席面和皇上的御宴高下如何,至今没人能说个究竟。因为吃御宴的不乐意张扬自己钱多来吃玉楼春,那是要被御史参的;吃五楼的往往也吃不着御宴。
      玉楼春有个奇怪的规矩,客人可以在席间自带歌伎舞伶,一旦出现争风闹事,玉楼春不负责调解,只接受赔偿。许多在这里解决风月场上情事的公子哥给玉楼春带来了数不尽的财源。
      正因如此,玉楼春也算半个烟花地,所以楚沉才会如此反应。
      兄弟二人一进楼,就有个小厮模样的人迎上来:“楚大少!您可来了,我家主人在楼上恭候多时了!”说完便弓着身引二人上楼。楚沉数着楼层,小厮过了四楼还没停,楚沉心里咯噔一下,同时还有点小激动。没想到第一次出来就能见识京城顶层纨绔的玩乐场所,自己作为纨绔的起点还真是高!
      被弟弟冠上“纨绔”头衔的楚河走在前面,心里也有点纳闷。往常聚会都是在四楼,这还是头一次在五楼摆宴。
      不过也许是春闱在即,这可能是几人倒数几次聚会了。弄点豪华的也说得通。
      小厮将二人引进了一间写着“流觞”的包厢内。这包厢内部设计的别出心裁。正中是一个被雕成荷叶状的圆盘,约有马车轮子那么大,盘子周围环绕着流水,不知何故,流水竟在水道中沿顺时针缓缓流动。流水上是用漆器装的菜肴。玉楼春竟然真的在这里生造了一个曲水流觞出来。
      水池周围坐了一圈光鲜的公子哥,各人面前都有一张小几,摆着从水里捞出来的菜肴。正对门口的那个还带了一个黑铁面具,上面满是错金的缠枝莲,只露出两只眼睛看人,两个鼻孔出气,一张嘴吃菜。
      荷叶圆盘上有个西域装扮的舞娘正在跳舞,公子哥们的后面有幅青山绿水的屏风,乐师在屏风后奏乐。那舞娘显然技艺极高,能听出来乐师是即兴而奏,乐曲忽高忽低,一时如和风缓拂,一时如暴雨倾盆,那舞娘应节而舞,一曲终了,竟无一步踏错。
      楚氏兄弟在众人给他们留好的座位上落了座。楚沉笑眯眯地看向楚河,心想这就是你所谓“不轻浮”的朋友?
      楚河也尴尬,正好一个坐在面具男旁边的年轻男子举杯对楚河道:“容溪,此时尚未出正月,也算年节,恰好大家在此聚会,我便邀了我族弟慕野,叫他带了楼心月的心月姑娘来助兴,这舞可还入得了容溪兄的眼?”
      慕野,听起来是那面具男的字了。楚河也举杯,在楚沉面前掩饰自己的尴尬:“心月姑娘名满京华,舞姿自是卓绝。”
      楚沉早已不在意楚河有没有尴尬了。他在一旁给自己倒了杯小酒,一口饮尽,被呛得咳了起来。那年轻男子见了,脸上满是笑意:“怎么从未见过这位小兄弟?可是酒不合口味?”
      楚河夺了楚沉的酒杯,向众人介绍:“这是舍弟楚沉,之前父亲管教严厉,从未见识过这些。让大家见笑了。”
      楚沉幽怨地瞥了一眼被楚河扣住的酒杯,在楚河的带领下一一与在座众人相见。
      “这是谢安席谢兄。”
      “这是谢兄的堂弟谢道满,与你同岁。”
      “这是熊曜空,身手一流。”
      “这是白晓墨,口才出众。”
      “这是昭中明,擅长机括。”
      “这是宋弘已,这是屈崇德,都是满腹经纶的才子。”
      那白晓墨笑着扔了一颗花生米在嘴里:“你别听你哥胡说,我们这些人,天天不干正事,哪有他说的那么出众。”
      楚沉拱手:“晓墨兄说笑了。我哥向来是有十分说一分,想来各位是真正的人才。”
      白晓墨倒了一杯酒,一扬手抛向楚沉:“别‘晓墨兄晓墨兄’的叫了,我也不是那么计较的人。在下单名一个‘皓’字,叫我‘白皓’就行了!”
      楚沉伸手一接,倒了八分满的酒未洒分毫。这接的人自然是高手,可是抛的人也不弱。楚沉暗自怀疑楚河介绍的真实性,接过酒闭气干了:“那就恭敬不如从命!”
      楚河与这些人是平辈,介绍时自然说的不是这些人的名,而是他们的字。宋弘已在白皓旁边斯文地吃着菜——只不过他搛的是白皓面前的菜。
      白皓用筷子敲宋弘已的手,被他一闪躲掉了。宋弘已摇头:“你别听他这么说,好像愿意别人占他便宜似的。他是因为有一次被人说他这字起得像个姑娘家,这才每次都让人这么叫他。”
      楚沉也从水里拿了一盘玲珑翡翠饺,笑着对白皓道:“守白知黑,方为天下式。白皓兄的字起得极好。”
      白皓与楚沉隔着那流水的一个圆弧,遥遥举杯,和楚沉把酒干了。荷叶盘上,一阵金玉相撞的“叮铃”声不断传来,那舞娘正在赤足旋转,火红的裂片裙摆和她身上的黄金璎珞一起飞扬,看得人眼花缭乱。
      这曲舞毕,那舞娘似乎是累了,赤足一点,一跃跃至谢慕野身边。谢慕野端起酒杯喂了她几口酒,舞娘依偎在谢慕野怀里,笑得勾人心魄。
      楚沉是真的饿了,此时正动作优雅地进行光盘行动。他十多年来学的是刑名之学,师傅也给他略微讲过朝中的宗族势力。听完刚才楚河的介绍,楚沉暗暗心惊。这些人,一个个出身不凡。
      户部尚书之子,谢靖谢安席,谢道满显然也是谢家的人;熊曜空,即熊辉,是兵部侍郎之子,白皓是吏部尚书亲子;昭中明,名昭阳,虽然是工部尚书的侄子,似乎从亲缘关系上来看要略逊于前面几位,但谁都知道工部尚书没有儿子,只有女儿,那么这位昭公子就是板上钉钉的昭家的少主了;宋弘已,名叫宋远,刑部宋侍郎的弟弟。而宋家这代不幸,父母早逝,宋侍郎年纪轻轻就顶门立户,宋远将来肯定是要帮衬宋侍郎的。屈尚是屈家除了屈平之外的翘楚,分量自然也是不轻。
      楚国并没有明文规定大臣之间不能私下结交,但众位大人能立于朝堂之上,心中都有数。这么大规模的官场二代集会,而且看楚河的样子,仿佛是进行多次了。
      看来,大家都有自己的想法啊。
      楚国政局的奇特,楚沉相信是空前的,难说也是绝后的。先帝,也就是武安帝,是皇族的女婿,同时也是之前一统天下的大梁皇族血脉。楚国原本只是大梁的一个诸侯,但大梁后期政局腐败,楚国借机坐大,梁室也毫无办法。后来大梁被北燕所灭,士族南迁,反而是当年被视为蛮夷的楚国在军事上抵挡住了北燕的入侵。
      有梁室血统的皇帝出现,朝中自然就有旧梁贵族涌入;有楚国公主手握实权监国,朝中自然有倔强的楚国贵族。
      经历武安一朝,楚国贵族中也有倒戈梁室的。
      而这场聚会,简直是把朝中各种势力的接班人来了个一锅乱炖。
      有意思。
      楚沉一边吃着东西一边目光发散地发呆,突然被一声娇俏的“公子”唤回了魂:“这位小公子,奴家看你盯着谢公子看了半天了,可是奇怪他这面具吗?”
      楚沉回过神,原来他发呆的时候看着的方向是谢慕野的方向,忙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顺水推舟:“姑娘说得不错。在下孤陋寡闻,实在不知谢兄为何要带一面具。”
      倚在谢慕野怀里的心月姑娘坐了起来,眼尾对着谢慕野一挑:“奴家听说,谢公子有个花名‘无人见’,许多姐姐妹妹知道今天奴家要来见公子,都盼着奴家能见一见公子的真面目,好让她们知道……”
      心月姑娘说到这里,凑近谢慕野的耳边挑逗:“和她们共度春宵的人,到底是何等人物?”
      谢慕野明显是风月场上的老手,没理会心月姑娘的挑逗,将酒举到自己的唇边:“我命薄,从小不好养活,我母亲找一个道士算了一卦,说是成亲之前不可见外人。我的脸,只有正房娘子才能看。”
      谢慕野将酒饮下,眼风淡淡一扫心月姑娘。心月一惊,自觉唐突,便自罚了几杯,直喝得满面绯红,谢慕野才扣住了她的杯子。
      谢慕野的声音拿捏得恰好让在场众人都能听见。楚沉倒是不想去深究这人到底什么用意。楚河今天带他来,绝不只是为了让他出来吃个饭。后面的事,还多着呢。
      坐在谢慕野旁边的屈尚出身教育世家,受不了这脂粉混合这酒气的靡甜气息,不动声色地往宋远身边挤了挤。而宋远正和昭阳研究这水为什么能一直转动,没在意这些细节。昭阳卷起袖子,伸手去感受水流,不一会儿就点了点头,明白了其中玄机。他面上现出思考之色,又顺着水池壁摸了一圈,又点了点头,这就彻底明白了。
      昭阳的行为看得众人觉得好笑,只有一心想请教这水的动因的宋远不觉得,还是一脸疑惑:“你快说说,这水怎么动起来的?”
      昭阳晲了他一眼,左手插进右手的袖子,右手插进左手的袖子,老神在在:“这水分为上下两层,上面是热水,下面是冷水。实际上只有上面的热水在转。这水池壁上有四个口,每个口有左右两闸,左闸吸水,右闸放水,四闸同时运作,便可让水流动。”
      宋远若有所思地“哦”了一声。
      而他身边的屈尚再也忍不了了,清了清嗓子:“在座各位,不知对年前公主强行调动御史一时有何高见?”
      这话一出,心月姑娘放开了勾着谢泉脖颈的手,规规矩矩地起身行了个礼,带着屏风后的乐师走了。众人也都吃得差不多,放下了筷子酒杯。楚沉见此,明白聚会即将进入正题。他默默放下筷子,等着别人发言。
      谢靖先开了口:“弘已,你有什么看法?”
      宋远还在想那水的问题,乍一被问,也没耽搁就说了自己的看法,看来是早有思考:“朝廷自有法度。退一步说,就算长公主举才心切,也该让赵大人真的走一遭科举,断没有这样强插一手的道理。”
      屈尚难得对宋远一拱手,吓得宋远回了礼:“我与弘已所见略同。”
      白皓在昭阳旁边支着膝盖,手里剥着花生:“要我说,这没什么大事。众所周知,御史台是个既没油水又得罪人的地方。长公主把人塞进御史台,恶心恶心那些哇哇叫的御史,这也就到头了!”
      白皓往嘴里丢了颗花生,神情满不在乎。
      不愧是吏部尚书之子,官场门道摸得门儿清。白皓旁边的熊辉坐不住了,刚要开口,就又被白皓堵了回去:“不过,这回我觉得长公主做得合适。”
      屈尚温良恭俭让的扑克脸有点黑:“为什么?”
      白皓将一个空的花生壳放在了桌上,又在里面放了一颗花生:“长公主这么做,是让这空壳子御史台里面有了花生。”
      众人不解,熊辉偏过头:“净顾着吃!”
      白皓没理他,摇了摇手:“各位别嫌我俗,话在理。御史台里的御史,要么没门路没后台,不敢说话也不敢做事,要不是长公主这事做得突然了些,他们平时是连屁都不敢放的,顶多拍拍别的大人的马屁;要么已经被修理怕了,乐得拿俸禄享清闲。现在有了赵和,无论他在这个职位上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只要他一日还在公主府,就一日没人敢动他。而且赵大人,新官上任三把火,他也要做出点事情来证明自己的能力,不然岂不是当众打公主的脸吗?”
      白皓的话一说完,自斟自饮了起来。熊辉沉吟了一阵,还是开了口:“这话固然在理,怕就怕以后这样的事成了惯例,那‘奉旨监国’,岂不成了‘奉旨控国’?”
      谢靖接过了话头:“这不可能,毕竟这么多老臣在,不会由着公主胡来。容溪,你说呢?”
      楚河欠了欠身,惜字如金:“静观其变。”
      众人不解,也不见楚河有解释的意思,便都将目光投向了楚沉。楚沉补充了楚河没说完的话:“兄长的意思,是看这位赵大人是否是可用之才。”
      “若不是可用之才,就像白兄刚才所说,扔在御史台过过官瘾,没问题;若是可用之才,长公主此举可算是为国出力,只是手段过激,想必陛下也是不忍责备的。”
      楚沉顿了顿,想喝口酒润润喉,伸手去够酒杯,伸到一半才想起酒杯被楚河扣住了,只好悻悻地缩回来:“在这件事上,几位尚书没有表态,”他又顿了顿,还是把已经到嘴边的“楚丞相”换成了“家父”:“家父没有表态,陛下没有表态——这已经是明显的表态了。只要这三方中的一方反对,现在都不会有这位赵大人出现。况且,陛下未必没有白兄说的意思。”
      一席话说得众人都静了下来。谢慕野拍手:“楚二少目光如炬,在下佩服。”
      楚沉自然是谦虚了一通,看着面具后明亮的眼,心中奇怪。这位“花名远扬”的谢公子,怎么会对这样议政的东西感兴趣?
      谢靖最后举杯:“今天的论辩实在精彩,大家已经尽兴,不如下次再聚吧。”
      整场酒席唯一没有发言的谢韫道:“感谢大家赏光。下次还是本月二十六,四楼老地方。”
      看来这位谢韫是玉楼春的老板。众人一齐干了这最后一杯酒,互相道别。
      楚氏兄弟出了玉楼春,走向灯市。楚沉见路旁有个卖面具的摊子,想起了刚才谢慕野戴着的面具,想给自己和楚河一人买一个,一摸身上,笑着叹了口气。他是被楚河从床上拽起来的,银子都放家里了。楚河见他不走,折了回来,自己给自己挑了个唐三藏的,问楚沉:“想要哪个?”
      楚沉笑着挑了个如来佛的:“你不能不听我的了。”
      楚河微微一笑,付了钱,两人戴上,顺着河边溜达。车夫控着马车跟在他们后面。各色河灯顺着河水飘过来。上元已过,还是有人放河灯,也算是年节里的一项活动。
      楚沉看看水灯,又看看楚河。楚河叹了口气,就在河边小摊上心有怨言地掏出了自己的荷包,让楚沉挑了盏灯,他付了钱。
      楚沉挑了盏最普通的荷花灯,摊主替他点了。昏黄的烛火在花瓣簇拥下烧着,点亮了属于纸的剔透感。这纸扎的荷花灯此时也别有光彩,粉妆玉琢间又有花火的绚烂。
      楚沉托着灯,小心翼翼地放进了河里。河水平缓,岸边垂杨的枯枝都隐在墨一般的夜色里。灯随水流缓缓旋转,不情不愿地向远处飘去。有了火光的加持,八瓣莲花在涟漪中的倒影泛出一点曼妙。
      下了一天一夜的雪已经停了,路边孩子们堆的雪人在灯的彩光里笑得开怀。天上的星子一眨一眨,和地上的娃娃们逗趣。河里飘着的彩灯下,是天上银河的倒影。灯芯的火光、天上的星光和涟漪上的波光,相遇在同一条河里。
      两人沉默着站在河边。楚河看着面具后楚沉那眼角上扬的眼睛,明白他又在傻笑,只得无奈道:“这河灯,是生者寄托对亡者的哀思的。”
      楚沉毫不在意:“我知道。我没有什么逝去的亲人,只是没放过水灯,总想玩一玩。这河灯也能用来许愿,我刚才已经许下愿望了。”
      楚河奇道:“你许的什么愿?”
      楚沉看着楚河,认真地说:“河清海晏,五谷丰登。”
      兄弟俩一齐大笑。
      楚沉笑着笑着,就看见楚河身后走来了谢靖、谢慕野两人,顿时脸色一变:“哥,刚才那顿谁付的钱?”
      楚河不明白他为什么会有此问:“我们几个早就凑好了钱,一应费用都从那里出。”楚河见楚沉盯着自己身后,一转身,正好谢靖两人已经走到了他跟前。楚河猝不及防地和他们见了礼:“安席兄,慕野兄。”
      谢靖看二人在河边看灯:“怎么,二位对河灯有兴趣?”
      “舍弟没放过河灯,带他玩玩。”
      楚沉在观察面具男谢慕野。看起来,谢慕野没有心思参与他们的对话,只是盯着水上的河灯。他的眼睛本就清澈,此时也映出了河面上交错的灯光、星光、波光,真真是眼含星辰一般。
      谢靖道:“那就不打扰二位雅兴了,告辞。”
      楚沉没料到二人的谈话这么短就结束了,忙拱了拱手。他对真正的纨绔子弟谢慕野的安静有些疑惑。照他对谢慕野的想法,这位兄台这时应该在楼心月搂着心月姑娘喝酒,怎么会这么听话的跟着族兄回家?
      楚河那边已经上了车,一回头见楚沉在那边发愣:“还不回家?”
      楚沉回过神来,忙上了车,一张佛脸在灯光掩映下幽黄幽黄的:“我还以为这二位找你讨债来了。那个‘无人见’,你真的不好奇他长什么样吗?”
      楚河摘下了唐三藏的面具,顺手把楚沉的佛脸也摘了:“不好奇,毕竟那是他的正室娘子才能看的。怎么,你想做人家的正室娘子?”
      马车晃悠悠地向前走。楚沉踹了这不靠谱的亲哥一脚:“娘就算把你嫁了也不可能把我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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