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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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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修——!”
他的声音只化作嘎嘎声,回荡在山谷,一圈又一圈。
眼看着扶修急速坠落,叶昭丞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买了颗转换丸。
瞬间,他从一只鹅变成了人。
而且还是不着寸缕的那种。
但情况紧急,他压根来不及多想,只迅速弯腰伸手,想将扶修拉回来。
然而失之毫厘差之千里。
几秒钟的时间,扶修已经自由落体到了十来米开外,是他双手无法触及的高度。
眼见着扶修越落越深,叶昭丞有些着急。
底下湍急的河流拍打着山崖,发出阵阵轰鸣,哗啦的水声像是野兽在咆哮。
叶昭丞也来不及犹豫,只能跟着跳了下去。
救人要紧!
叶昭丞如火箭发射般,冲进了水里。
“噗通。”
河面溅起一大片水花,叶昭丞顺着中央的涡旋掉了下去。
没有了白鹅轻盈的羽毛,自带浮力的脚蹼,他像颗沉甸甸的粽子,直直扎入水底。
在他慌乱地拨动手臂的时候,叶昭丞忽然想起来,自己好像是不会游泳的。
多年前游泳课带着救生圈,依然考试成绩不合格的阴影,瞬间席卷了脑海。
理智拼命告诉他,你是只旱鸭子,别逞强!
但感性又说,跳都跳了,不把人救回去怎么行?
叶昭丞忍着水流带来的酸涩感,努力睁开眼,在水中寻找扶修的身影。
扶修今天也不知怎么了。
他明明有一身武艺,却连断桥都躲不开,甚至在水中的他都不挣扎,只会张着嘴咕噜咕噜喝水。
眼见情况不对,叶昭丞拼命向他游去。
在湍流的水中,扶修像是断线的风筝,连反抗的能力都没有。
他的脸色惨白,双唇失色,整个人闭着眼,因冰冷而蜷缩在胸前的手死死扣成一团。
叶昭丞抓住了扶修的衣领,防止他继续下沉。
一边摸索到他的手,将手臂挂在自己肩膀上,拽着他的身子往上游。
河水流动形成巨大的阻力,让叶昭丞不得不眯着眼,双腿在水中狂蹬。
静默中,扶修睁开了眼。
他的眼神无比宁静,甚至有些放纵的笑意,还有更多晦暗的流光。
他悄悄抓住了叶昭丞的腰,指骨相扣。
叶昭丞并没有察觉到他的变化,他死死搂着扶修的腰往上游。
水压带来的窒息感,让叶昭丞呼吸困难,憋在口中的氧气也情不自禁漏了出去。
一连串细小的泡沫顺着水流飘散。
叶昭丞的脑袋仿佛要爆炸,他还是努力咬着牙,奋力摆动四肢将扶修往上带。
都不记得自己是怎么上的岸。
在吐了一大口水后,叶昭丞直接瘫倒在草地上。
可以说,这场与河水的拔河运动,打破了他生平最佳记录。
但很快他又想起来,扶修还晕着。
他凭着最后一股意志力努力爬了起来,看着昏迷不醒的扶修,想了想,最后还是俯下身去。
——做人工呼吸。
游泳他不擅长,但落水急救他是专业的。
在经历心肺复苏和人工呼吸后,扶修依然没有醒,不过看起来面色红润不少。
尤其是苍白的脸颊,此时已经染上一抹嫣红之色,应该是喘过气来了。
叶昭丞松了口气。
但他也知道天色已晚,在野外逗留十分不安全。
他哆哆嗦嗦地从扶修身上扯下外袍,拧干了水,套在了自己身上。
光着腚见人不太好,有失风度。
他努力将地上的扶修搀起,依然将他的手放在自己肩上,背着他往前走。
没想到扶修看着瘦弱,个子却挺高,即使背着他,他的两条长腿也一直碰着地,发出趿拉的声音。
鞋子都被磨坏了。
不过叶昭丞顾不上那么多。
他凭借自己超强的记路能力,顺利将扶修带回了黑风谷。
远远看见主宫闪烁着灯火时,叶昭丞几乎热泪盈眶。
天知道他这一路走来有多辛苦。
“教主!教主……”
周围响起众教徒急促的声音,叶昭丞终于从容闭上眼。
累死爷了。
叶昭丞再次庆幸自己没有乱买转换丸,还是关键时刻派上用场,也不算亏。
积分来之不易,且用且珍惜。
迷迷糊糊中,叶昭丞好像听见了一串铃声。
神识飘散,再次集中精神时,他已经来到了熟悉的圆桌会议界面。
所有玩家都聚集在一起,除了小鹅的位置已经被打上了×,其余玩家都被随机分配了颜色。
“谁摇的铃?”
“有新线索吗,没有我可要骂人了啊。”
“能不能让我睡个好觉,我已经好几天没睡觉了,好不容易躺下……”
伴随着众鹅不满的议论声,大家齐齐把视线聚焦在了报警人身上。
是一只灰色的鹅。
灰色鹅率先发言:“我摇的铃。哎,我也是怕有人被杀了嘛,古代交通不方便,又没网络又没电话的,不摇铃怎么知道死没死人。”
说的倒是有理,一时间大家也无法反驳。
“可是现在也没死人啊。”
“对啊,才几天,别急着摇铃,多收集点信息再说。”
有人还是不满地嘀咕几句,因为圆桌会议只能在晚上开,很影响睡眠质量的。
一次两次还好,三番五次的就有人受不了。
这时,求知好学的叶昭提出了疑问:
“拉铃没次数限制吗?”
叶昭丞很疑惑,因为在现实游戏中,整局一般只允许拉两次铃。
次数再多,就会影响游戏的平衡性。
上次拉了一次,这次又拉了次,那鹅岂不是再没机会摇铃了?
“没限制,因为世界地图太大了,要是限制次数对鹅不公平。”
有人替他解决了疑惑。
“哦,那要怎么拉铃?”叶昭丞继续询问。
结果惹来一众鹅的惊讶目光,纷纷问道:“系统君都没给你说吗?”
叶昭丞再次摇头。
此时他才知道,自己简直是大冤种。
别人都有系统君详细讲解规则,到他这里,什么也没有。
因为他是最后一个进入世界的玩家,系统君嫌麻烦直接省略了讲解步骤,让他自生自灭。
好在热心的玩家们为了游戏体验,给他详细补充了规则:
“拉铃有两种方法。一种是去指定的地点,也就是位于皇宫中的普陀寺里敲钟。另一种就是做任务,鹅鸭中立,三个阵营都要各自做满100个任务,才能拉铃。”
叶昭丞了然点头。
可这样的话,那是不是说明上次拉铃报警的那只紫鹅,就位于皇宫当中?
毕竟开局做满100个任务,不太可能吧。
别的玩家自然也想到了这点,大家都没说话,心思各异。
皇宫里的人实在太多了。
想要确切找到某个人,不是一般的难,更何况不知这位玩家是男是女。
叶昭丞则在琢磨着,难怪树洞里每天都有人发牢骚。
有人开局就在皇宫,有人出生就在鹅圈,贫富差距过于明显。
麦序从灰鹅开始传递,下一位继续:
“哦,到我了。我没什么好说的,因为这几天都在狂做任务,也没遇到什么人,过了。”
“我倒是有点线索。我遇到了我的队友,我俩都是好人。不过因为没有互通身份,我也不知道他是谁,目前我俩都安全,过。”
叶昭丞听得有些迷惑。
这时,灰色鹅忽然插了句话:
“提醒一句,互通身份的玩家,圆桌会议期间,是能看见彼此的颜色的。”
像是专为叶昭丞解释般,他说完就闭了麦。
叶昭丞终于明白了,就听见下一个人发言说:
“我有个重大情报。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发现,其实这游戏对鹅是很不利的。因为想报警的话得进入皇宫,皇宫哪是人能随便进的,这就设下了极大的门槛。而做任务的话,又是100个起步,虽然是所有玩家总和,但也比较困难。”
“所以系统是鼓励我们,主动找出鸭子身份,同时保护在皇宫的队友的安全。”
“但我建议鹅队友们不要独自前往皇宫拉铃,因为很有可能鸭子会在那儿蹲人,小心被杀。”
这话分析地有道理,众人纷纷点头。
麦序继续轮,大家各抒己见。
不过一通讨论下来,依然没太多有用线索。加上场上也没死人,只能继续跳票。
因为所有人的声音都经过特殊处理,无法辨认究竟是谁。
叶昭丞努力听了许久,也没找出哪个声音像扶修。
他有些失望地叹气,依然无法放弃对扶修身份的探究。
醒来的叶昭丞,已经变回了鹅形。
据扶修说,叶昭丞在把他送回魔教后,撑了没几个小时就失效了。
当时一众教徒还很纳闷,那个救助他们教主的貌美男子去哪儿了,还说想请他喝酒犒劳他的。
结果人是没找到,就看见了一只鹅躺在教主房间。
“我……那个……当时……”
叶昭丞醒来后,低头查看自己身子,脑海中迅速闪过当时他光着身子游泳的画面。
以及毫不犹豫的嘴对嘴人工呼吸。
叶昭丞看着坐在自己面前,已经换上新衣服,披上新氅子,把整个冬天穿在身上的扶修。
他支支吾吾,吞吞吐吐,欲言又止。
“哦,我什么也没看见。”
扶修继续摸着暖手炉,表面故作淡定,但眼底那抹似有若无的笑容,无疑是在告诉叶昭丞他在明目张胆撒谎。
叶昭丞瞬间脸火辣得红,只不过他变成了鹅,完全看不出来。
羞愤的他只能用两只翅膀捂着脸,想变鸵鸟钻地缝里。
当时不觉得,现在想起来,全都是黑历史。
好在扶修及时转移了话题。
他轻轻揉了揉叶昭丞的鹅头,冰凉的指尖抚摸着它光滑的背,声音比平时更沙哑:
“饿了吗?要不要先吃点东西?”
叶昭丞的肚子极其配合地响了声。
扶修微微一笑,让人把早已准备好的饭菜端上来。
“丞大人,教主,请用膳。”
侍卫将精致的餐点摆放整齐,还递上了精致的碗筷。
叶昭丞碟子还是扶修命人量身定制的,喝水的杯子大又宽,盛饭的碗也专门制作成低矮的杯沿,吃起饭来不费力气。
这次的饭菜虽然比较清淡,但好在有美酒上桌。
叶昭丞也想小酌一口。
他用渴求的目光盯着扶修手中的酒壶,用翅膀推着杯子,缓缓挪到了他面前。
扶修见状,会心一笑,给他杯子里斟满酒。
叶昭丞立马嘬了两口小酒,发出了餍足的鹅叫声。
只不过剩下的酒是怎么都喝不掉了。
叶昭丞酒量小,一喝就醉,喝多了容易耍酒疯。
这时,扶修倒是一点都不嫌弃地接过他的杯子,直接喝了起来。
可刚喝了没半口,扶修就猛烈地咳嗽了起来。
一旁的侍卫见了,匆匆跑过来,轻轻拍他的背,满脸担忧:
“教主,你的身体不能再喝了……”
话还没说完,就被扶修的手势给打断了。
他让侍卫退下,自己则掏出锦帕,擦了擦嘴角的酒渍,脸颊浸着一丝异样的血红。
看得出来,他平时也不怎么喝酒。
“你不会喝,还是不要勉强了吧。”
叶昭丞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人,只觉得此时的扶修比平时更脆弱,仿佛下一秒要咳出血来。
心里急也做不了事,只能劝他少喝。
没想到扶修却给自己倒满整整一杯,对着叶昭丞粲然:
“你救了我一命,这酒必须得喝。”
扶修端端正正地地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之后又是一连串的咳嗽声。
这声音持续到了深夜,听得叶昭丞心里一抽一抽的疼。
什么病这么害人。
叶昭丞只能默默听着这恐怖的咳嗽声,发誓下次再也不喝酒了,更不能把扶修带沟里。
而在另一间房斜倚着的扶修,则对下属大加赞赏,并奖励给他一锭银子。
“刚刚表现得很好,这是赏你的。”
属下大喜过望,下跪收礼:“谢教主!”
但同时他发出了疑惑:“教主,鹅……丞大人真的会说人话吗?”
扶修嘴角勾起一抹弧度:“有些事别多问,小心舌头。”
属下顿时一哆嗦,缩着肩膀退到阴暗处。
月色从窗口照射进来,隐约可见桌上堆积如山的酒壶。
扶修将桌上的酒壶捞在手里,对着嘴一饮而尽,面色如常。
他随手将酒壶抛开,空酒壶滚落在地,撞到别的空酒壶,不再动弹。
扶修看着手中被锦帕包裹着的鹅毛,露出了痴痴的笑容。
“哼,沈瑜啊沈瑜,他现在是我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