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褪》佑子君

1、夜谈/上篇

　　回到家后，藤真一头栽倒进床上，手机屏幕上弹出两条消息，藤真顺势点开。

　　[没关系的。]
　　[尽力了就不用太难过。]

　　“......中年人连安慰人的话也是这样俗吗。”随后也不冷不热回了句[嗯，谢谢。]

　　而另一边被藤真戏做[中年人]而实际年纪却同他一般大的牧，在得到藤真这样的回应后，原本想继续发出的话最后也全部按下退格键，删去。

　　“以前可不见前辈对手机如此积极？”牧闻声下意识收回手机，看着神一边挑高的眉毛配合那漂亮的大鹿眼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牧干咳了两声“既然训练都结束了，就快回家吧。”

　　“是，队长，我来拿下东西。”神没有继续为难牧“湘北他们，很厉害......”

　　“你也看见他们的三井寿了，他的三分球，得小心。”

　　“嗯。虽说三井前辈在篮球上有两年的空白期，但他的实力确实不可小觑，不能步翔阳的后路。”神也附议道。
　　“晚点一起搭电车吧。”

　　神虽有些疑惑，却也没说，只是应道“好。”

　　仲夏的傍晚，燥热弥漫在空气中，似要侵略着每一寸肌肤。牧盯着窗外倒退的风景，细碎的落日余辉透过车窗玻璃洒落一地。他清晰地记得，同样的时间，同样的地点和光景，神采奕奕的某人饶有兴致地讲起他们学校又和哪支球队的比赛实况，浅栗色的碎发正闪着光。

　　再后面，两人更多的是在车厢里站着沉默。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貌似是从藤真他开始任队长兼教练时，便这样了。

　　“队长这是怎么了？看完比赛后便一直心不在焉的。”神一只手攥紧了背包的肩带，“果然是在担心藤真前辈的事？”

　　不得不说，眼前的人心思一如既往地细腻。

　　“是。”牧不可置否。

　　亦敌亦友的藤真，这次不是败在自己的手下。被突如其来杀出的黑马击溃得措不及防，那样骄傲的藤真，如今又会是怎样的心情？

　　“担心的话，就去找他吧。”神换了个姿势倚靠着站立，“反正今天，你也是想这样做的吧。”

　　牧盯着眼前的神，点了点头。

　　除了和藤真一起外，一向步行回家的牧学长今天却同自己搭起了电车，想也明白其中的缘由了。被誉为［神奈川双璧］的两人，对彼此都有种自然的执着感。

　　“去看海吧，散散心，你家附近那边。”

　　“我说……牧”刚出浴间，手机便响起。听见另一边的牧这样讲，藤真停下擦拭湿发的手，“不要这么突然。”

　　“……”

　　“我在你家楼下。”末了，怕是对方会拒绝，牧随即补充了一句。

　　“……知道了”挂断电话后，藤真随意套了件体桖，甩甩还未干的头发，便出门了。

　　还未走近，一副饱受了阳光般摧残的肌肤便映入眼帘。同自己白净的肤色甚是鲜明对比。

　　看着一脚严肃的［中年人］，藤真突然扬起了嘴角，冲他笑笑“别这样，安慰的话也不必讲了，走吧。”

　　没过多久，便到了目的地。

　　迎面吹来清新的海风，松弛着身体，藤真不禁觉着轻松了些。临近夜幕，海边来往的人比其他时间段少了不少，显得挺安静。

　　“牧……有段时间我觉着所有的压力一下子全部袭来，压得快要喘不过气。球队教练的突然离职，好学生的各种指标权衡，双亲无休止的争吵……感觉自己要同时兼顾很多。”藤真环抱双臂，眺望远方“不知谁给他们的误会，我什么都能做好，优秀到不需要费什么力气。”

　　“嗯。”牧静静地听着，也不知这时该说些什么才好，只得轻轻拍了几下对方的肩膀。

　　“呼，不说了，你吃饭了吗？”藤真侧过身，“饿了，晚点去吃点什么？”“随……”牧还未讲完，藤真双眼露出了狡黠的神情“来点烧烤啤酒吧，让坏心情都见鬼去。”

　　“行。”牧倒没什么意见，这种事情上，他本身也没什么主见。

　　“虽说未成年不可饮酒，不过，”藤真边打开手机上的导航边调侃着“牧你说是已经成家了都不奇怪了。”牧倒也不生气，接着他的话讲“成什么家，女朋友都没有个。”

　　藤真踢了一脚沙，“嚯，是嘛。我倒有个喜欢的人了，只是……”藤真站住了身子“我却没有想过要和她在一起，听着奇怪吗？也许有些东西，正是因为得不到才显得格外美丽吧。”

　　在听见他说有喜欢的人后，牧的脑子里迟钝得仿佛只剩下“嗡嗡”声了，消化他的话让牧有些语无伦次起来“喜欢的？挺好的……那女生挺好的……都挺好的。”

　　“什么？”藤真有些奇怪牧的反应和发言“你认识她么？”

　　“能让你喜欢上的，一定很优秀。”好一会儿，牧才开口解释道。

　　餐馆挺近。即使对于藤真这样方向感较差的人初次来找到它也是绰绰有余。

　　牧啐了口酒，苦涩的味道在口腔里停留“我是挺忍不住好奇，藤真你说的那位女生是......
　　？”藤真停下拿肉串的手，趴下身子脑袋枕在手腕上似在回忆，目光落向别处“嗯…是以前比赛的一球队里的篮球经理。”

　　“说不清怎么就喜欢上了。也许是她在候补席上冷静分析全场战术的时候，又或许是她在休息时鼓励失利的队友增长信心的时候……”藤真的手指敲击着桌面“总感觉，在她身上，看见了自己。”

　　牧淡淡地应了声“这样啊。”

　　没有什么浪漫的邂逅，也没有什么有趣的相处，只是一位少年怀抱着默默又单纯的一份喜欢。

　　“既然喜欢，为何不尝试去追求呢？”

　　“她不属于我，也不属于任何人，她是自由的。”这样的言论一讲出，藤真也不禁发笑起来，“我不了解她，可她却给我透露着这样的感觉。”

　　只是，牧毕竟不是藤真，他的所思所想，有些也让他疑惑着，譬如现在。但他没有刨根问底的习惯，现在无法理解的东西，以后终会明白的。

　　酒足饭饱后，步行在回家的路上。

　　月光洒在小路上，也洒落在少年的肩上。牧走在后面，望着前面清瘦的背影，不知怎的，有些怅然。

　　“现在也不早了，不建议的话可以去我家里借宿一晚上。”藤真放慢了脚步，并排走在牧的左边。

　　“那麻烦你了。”牧倒也不推脱。

　　“嚯……把你诱拐到家了。”

　　“我更像是诱拐的吧。”牧实诚地接了一句。“也是。”
　　藤真一抬手拍在牧宽厚的背上，且特意咬重了叠词两字“牧——叔叔。”

　　真应了那句在神奈川广为流传的话——［啊，不亏是藤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