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异国记》穆子礼

15、第十四话 雪和夜，悲和怒（上)

　　夜，渐渐深了，对于青海国的这个边境之城来说，这个夜晚注定不会是一个平静的夜晚。
　　伏在死尸身上哭泣的妇人在淮南消失以后，双手往脸上一抹，露出了百色那张带着狡狤目光的清丽脸庞，她嘴角一勾，若无其事地将散乱的银币收入空间戒指，嘿嘿笑道：“本来只是试下，没想到真的有人会掏钱，这回赚了！”
　　突然，她猛地一拍脑袋：“管他的，我的东西跑了啊！这回我怎么出城？！那个家伙，真的说跑就跑啊！”
　　此时，那个说跑就跑的家伙，正行进在通向底层地下室的曲折小道上。
　　穆舞月在水鼠的指引下，小心地迈着步子，手里凝固着一个光元素的小球照亮，她脚下是一个盘旋着向下的石台阶。
　　看台阶的样子，全都是微微发着红色渗出古怪的石块，随着地下越来越深，她抬眼看见自己头顶是渗透着压抑气息的岩石。
　　“老大，走错路没有啊？”银蛇突然感觉到不妥，它长年敏锐的直觉告诉它，这个地方有着不好的东西。
　　“没错！我敢保证我绝对不是路痴！”穆舞月刚说完，一个男人的呻吟声突然划破寂静，就像摩擦的砂纸，刺耳得让人难受，她此刻清楚的听见有人被施用酷刑时那种痛苦呻吟。
　　这是什么？穆舞月刚把光球往声音的方向照了照，结果视线内放大一张极其恐怖的脸，这张脸布满了鲜血，舌头被割，牙齿全被击碎，反插入口腔内，而嘴却张大，被一根尖刺上下撑着，所以合拢不起来。可见得这人死前，杀人者为了不让他声张惊动，便把他的嘴捣得一团稀烂。
　　那木刺尖部从那脸的下额与鼻梁而出，脸上的双目被挖，耳朵被削，脑浆也粘稠地淌着。穆舞月张口欲呼，这突来的惊怖甚于一切。就在这时，一双干枯的手自她身后伸出来，扼住她的嘴巴。
　　“别叫……”一位老人低沉沙哑的声音响起，“快逃！”
　　一句“快逃！”及时制止了穆舞月心念而起的攻击行为，她点头示意对方放开她，这才看清楚这不过一个六旬老人，布满沟壑的脸上是对铜铃般的眼睛，尖尖的下巴上，飘着一缕山羊胡须。
　　他的双目混浊但不失正气，穆舞月冷静下来，这不是坏人，她告诉自己。老人见穆舞月冷静了下来，不由分说，抓起她的手就开始跑。
　　穆舞月被老人突然的行为弄得诧异万分：“干什么要逃？”
　　“没注意到它已经追过来了吗？”老者说着，脚下的脚步骤然加快，被他抓住的穆舞月觉得自己整个身体都要被老人拉得飞起来，而这老者却没有丝毫累的迹象。
　　“什么它……”穆舞月说着，突然见到身后出现一双血红的双目，一条长长的舌头信子瞬间探出，子弹一般地射向穆舞月的心脏部位。
　　“小心！”老者说着，身子一顿，侧身扬脚飞踢向那条舌头信子，身手无比矫捷。不过，那信子一与老人的毛皮靴子接触，厚实的皮靴立即发出嗤嗤声，硬生生地被溶了个洞。
　　“被这家伙抓住，要不就会被勒死，要不就会被它腐蚀的口水溶了！”老者说话的时候，没忘记带上穆舞月一起向狭窄的地下洞穴飞速地穿过，被拖在身后的穆舞月这才看清楚追他们的怪物的真面目。
　　那是一条长约丈许的大蟒，血红的眼睛，锋利的尖牙，唯一让穆舞月感觉到不可思议的地方，就是这条巨蟒的头顶上居然长着肉状的鸡冠。
　　“鸡冠蛇？”穆舞月默默地念道。
　　银蛇的声音非常合时机的窜了出来：“不，不，主人，它是地蛟，龙的一个分支，在我的时代它就存在了，没想到躲在地下上万年，还有种族在延续啊！这些家伙有着龙一样的爱吞噬的习性，口水无比腐蚀，而且经常敌我不分，自己种族的同类都要攻击，所以我才奇怪它们怎么还有后代在啊？”
　　银蛇唠叨说话的同时，地蛟拉近了与老者的距离，立显攻击姿态，肌肉一个紧缩，长大嘴巴一口冲眼前的人类面前咬来。没想到一口塞满的却是满嘴的石头，老者刚好将它引到了石柱旁。
　　待到地蛟瞬间的分神，老者拉起穆舞月身子一旋，从地蛟身体相反方向飞速逃开。
　　“我老了，速度不及它，不给它制造点障碍，迟早被它追上！”老者解释道，穆舞月眼前看见的却是那被地蛟张口咬住的石柱，那几人环抱才能围住的石柱，在地蛟的嘴里居然慢慢地化为清水，果然好强的腐蚀！被它咬一口那还得了！
　　“老伯，向右转过一个岔道以后，再向左转两次，穿过一个低于地面的岔道口就可以绕回原地，那家伙一定料不到我们会沿着原路返回！”穆舞月依着脑海里水鼠们所给的提示，快速地对老者提出意见。
　　不出她所料，那条路线摆脱了地蛟的追踪，很快，老者的目的地也到了！
　　这是一个地下的小房间，干净整洁，有床有被，甚至还有一扇画在墙壁上的生动逼真的小窗户，当然，那是看不见外面的。唯一从房间里透露出的阴冷潮湿的氛围，才不得不使人想到这是一间地下室。
　　“多谢老伯！”穆舞月没忘记第一时间道谢。虽然她现在不知道这位老者是谁，出于什么目的救她，但是看在老者冒着极大风险助她逃出蛇口的份上，她心中充满了感激之情。
　　老者此时也稍微有些喘气，毕竟上了岁数，身体不如以往灵活，他擦了擦额头上微微冒出的冷汗：“不用谢，我只是个下人。我是那条蛇的饲养员，我的名字是尼古拉。”
　　蛇？穆舞月十分相信银蛇那万年老古董的话，银蛇说是地蛟那就没错，这尼古拉老人看来还不知道自己养了什么东西，但她没有解释，只是看着房间问道：“老伯，你一直住在这个地方吗？没有出去过？”
　　从心理学上讲，如果一个人特别渴望某物的时候，他往往会在距离自己最近的地方勾画出自己心中的愿望，在这个不到十平方米的房间，最大最醒目的，莫过于那扇虚假的窗户。
　　尼古拉老人微微点点头：“至从四十年前，城主从卫兵之间发现了修武等级达到初段四级的我，我就被指派来饲养城主的宠物，这一晃四十年了啊……不只这条蛇，还有其他的怪兽。就为了守着这些见不得天日的东西，只能待在深深的地下，我多么想再见到一次地面的阳光啊！”
　　穆舞月这就不明白了，忍不住问道：“那些东西既然见不得阳光，城主养它们来做什么？”
　　尼古拉老人指着门外：“你刚才不是见到那尸体了吗？”
　　想到那张恐怖的脸，穆舞月差点没有吐出来。尼古拉老人继续说道：“这地下二层，除了存放着城主的贵重物品，还有着拷问牢房，城主喜欢将血与黄金混杂在一起。死于酷刑的人的尸体就交给这些宠物解决，说的难听点，它们也不过是城主的垃圾清理工啊！”
　　穆舞月的脸色很不好看，见到那个人渣儿子就算了，没想到他老子更是垃圾。尼古拉老人摇摇头，叹气道：“我不知道你进来做什么？那蛇的嗅觉极其敏锐，你这样的生人是它的第一攻击目标。小姑娘……等会我送你上去，这里不是你待的地方，快走吧！”
　　穆舞月感激地看着尼古拉老人：“你为什么这样帮我？”
　　尼古拉老人脸上突然浮现出一丝温柔：“不能放着你被吃不管啊。我想到，如果能见到我的孙子，他也该你这个年纪了吧？在我进入这个地下的时候，我的儿子那时刚刚出生啊，真想在有生之年再见他们一面……”
　　老人的话音刚落，轰然一声，他们身后的墙壁垮塌了下来，一条长长的舌头信子正接触溶解着那些坚硬的石块。
　　“糟了！”尼古拉老人剑眉深皱，“这条蛇因为城主出门，太久没有吃到新鲜的食物，现在已经饿得眼睛发绿，直接追到我这个饲养员的家中了！”
　　眼见地蛟摆出攻击的姿态，尼古拉老人对穆舞月喝道：“你从它右边快逃！我从左边拖住它！”
　　穆舞月眼神一冷：“我刚才就在说了，我为什么要逃？”她的小拳头捏得紧紧的，关节之间甚至响起“啪啪”脆声。对她来说，亲人在世是多么美好的事情，没有人有资格剥夺一个家庭享受天伦的权利！
　　“尼古拉老伯，我带你去看你的孙子……”穆舞月话音刚落，地蛟的长牙已经袭击到了面前。穆舞月娇小的身躯与这头地蛟巨大的体型形成惊人的对比，但她没有退缩，只是右手缓缓地抬起了。
　　空气中氛围霎那转变，地蛟好歹是龙的分支，稍微有些智慧，它立马感觉到了不安，硬生生地停下攻击，正打算缩回头，“雷光索！”，随着穆舞月的声音，一道雷光旋转交叉，紧紧地将它锁住。激烈的雷电火花下，被雷光索捆住的地蛟瞬间被电晕过去！
　　“烈焰枪！”
　　没有给地蛟任何喘息的机会，穆舞月挥手一招，一条赤红的火元素能量凝结的长枪悬浮在她右手的下方。手轻轻一抖，火系能量枪直冲而上袭向地蛟，邪异的红色光芒瞬间刺穿了地蛟那黝黑坚实的肢体，穿透了它那结实的背梁，瞬间破开了它的心脏！
　　被杀的剧烈疼痛迫使地蛟临死前全身激烈反抗，一股毒液直从它的嘴里喷射而出，腐蚀溶解了天花板上的岩石，这间地下室瞬间崩塌！
　　与此同时，城堡外通向西北方向的道路上，锦旗飘扬，衣着华丽的仆人们恭敬地伏在地上等待他们主人的归来。通明的灯火将方圆十里都照得如同白昼，在亮光的尽头处，一队人马正缓缓地前进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