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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 1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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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可不单纯是body-snatch了,而是body-possess。豫让吸了一口冷气:“可否报警?”
何闵叹息:“此种外星人尚不为民众所知,若真宣布当引起轩然大波,何况除去身边亲近的人并无人可以指认。”
试想人人自危,自己爱的人可能早已变成披着他皮的幽灵,人类社会可能会一夜之间崩塌。
国家、政府、政客,谁都不被信任。
而最先提出这一理论的何闵和研究所同僚们,可能会被当做处心积虑的颠覆分子而逮捕起来。
婉兮做了一个长长的梦。
她在一处幽暗的宅子里迷路。宅子并不陌生,是她自小长大的卓宅。
可是回廊幽深,暗暗的光线她只举着一柄烛台踽踽独行。
光与影的切割下,老宅子越显恐惧,间或有不知道何处飘来的窃窃私语。
似乎在目光所不及处隐匿着无数眼睛在暗中打量她。
婉兮在梦中不停的安慰自己:这是梦这是梦,我不怕。
可还是禁不住的心惊,似乎黑暗中随时有什么会调出来扼住她的脖子。
婉兮只知道在梦中拼命往前走去,可那回廊绕老绕去,她怎么也转不出去。
后背发毛,似有什么在盯着自己的后背,婉兮猛地回头,什么也没有。
她再回转过来。
另一个婉兮!就那么直勾勾盯着自己。
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前多了一个跟自己一模一样的人。
可婉兮清清楚楚的知道那是自己。
她惊得尖叫出声。
桑氓之宽厚的臂膀适时的搂了过来:“别怕,别怕,可是做噩梦了 ?”
婉兮睁开眼,瞧见熟悉的天花板,才知道刚才是做梦了。
她额头上全是汗,犹自心悸不已,桑氓之忙下床给她倒一杯清水。
又温柔给她喂进去:“是天气太闷了吗?还是我辞去工作让你担心今后的生计?”
婉兮即使仍在惊悸中,犹能摇摇头:“大概是睡姿不对。”
又想把那个梦境讲给桑氓之听:“氓之,你不知道,刚才那梦里……”可起了个头,却囫囵吞下去,直觉阻拦了她,“我当众出丑,被别的太太嘲笑背旧款的包包。”
桑氓之搂着她大笑出声:“不就是个包,回头买给你。”
第二天婉兮并没有去买包,而是自己开着驾驶器去了研究所,她找到何闵,单刀直入问他:“你是不是怀疑桑氓之是那种……”
那种什么她没说,是那种鬼?是那种怪物?是那种外星人?
何闵点点头,并未嘲笑她,而是带她去一间面向外人的标本室:“我向各大基金会申请经费的时候时常会来这里演讲,要直观些。”
一排排特质的透明材质里充满液体保鲜剂,里面有各种奇奇怪怪的物品,最中央的大瓶子里漂浮着一缕缕黑烟。
婉兮透过那瓶子往里面看,黑烟在液体里飘飘荡荡,似乎还活着。
“为什么有这种东西?”
何闵一愣:“也许是人类有一天累于做自己,可惜迫于种种原因无法死去,只好与魔鬼做交易,让它进入人类躯体,自己则可以优哉游哉沉睡过去。”
“此时何必贪睡?死后自当长眠。”
婉兮没来由的想到这句话。
她们小学的图书馆一角还有调皮的往届生在书桌上乱七八糟的写着这句话。
为什么呢?明明死后能在黑暗中沉睡许久,又为何在一半时心甘情愿的让出身体?
婉兮她定定盯着那黑烟:“真是好笑,说起来那人应当是异族,我却觉得它比桑氓之好。”
何闵心中不是滋味:“它的确熟知人心阴暗,也熟悉人类社会的法则,某个角度,它或许要被它顶替的成员更讨人欢喜。”
婉兮苦笑:“可不是。”
何闵问:“你可愿意指认他?只有至亲才有资格指认,可惜这种生物做的太好,让许多人的至亲都不愿意指控,宁可当作自己的亲人去世了,心安理得的享受新的亲人。”
人之黑暗。
“你常年在研究室,是不是觉得人类非常丑陋并黑暗?”婉兮忽然问他、
何闵一愣,转念又回答:“有装作自己亲人离世的人,也有献出自己一切想要挽留亲人性命的人,总有各种人。不能一概而论。”
“也是。”婉兮在心里暗暗想,我就没有遇到过那种当自己是珍宝的家人啊,她忽的一笑,“也不知道哪天我被顶替,谁会指认我被顶替了?我母亲肯定不会,因为外星人会随她心意找个金龟婿好让她老人家老年有靠。我丈夫呢,巴不得杀死我,说不定豫让是唯一会不依不饶救我的人。”
说到豫让,何闵忽得变得狼狈。他结结巴巴转移话题:“桑氓之以前对你非常不好,你要是不指认他也能理解。只不过你得远离他,不然太危险了。”
婉兮抬头一笑,灿若春花。
她开着车走了。
窗边淅淅沥沥下起小雨,在车窗上留下一个个拖着长尾巴的小点。
雨刷忙忙碌碌。彷佛世界都安静一片。
婉兮走进家里。
她还在犹豫不定。
心烦意乱之余,她便想去杂物间寻一种雨棚,当时觉得无用收起来,没想到后来居然喜欢上了园艺,如今院子里她的玫瑰还在雨里呢。
杂物间拉拉杂杂,她翻找了好久,忽得眼神一顿。
K金的格鲁吉亚手链,手链上还悬挂着心形黄宝石吊坠,在灯光下闪着光,是当年在马赛,那个没落的渔港城市,贾尔德圣母院旁边一个小巷子里,她的新婚夫君眼中闪烁着星光一般,送这手链给她。
婉兮伸出手,似乎是不敢触碰一般。
她终于还是伸手将那手链拿在手里,手链上的吊坠可以打开,“啪”的一声。
打开是两张发皱的纸条。
那纸条是许多年了。
紫藤花开的那个清晨,他站在花下,忐忑向她求婚。
她调皮的用扔纸团决定,吓得他一个劲儿的哀求。
最终掷中的是“yes”
……
“啪”的一声,婉兮将吊坠盖子合上。她擦了擦泪,走出去。
桑氓之回家后就看到婉兮一个人在花园里修剪玫瑰花枝,他关切的走过去:“刚下过雨,万一淋湿了怎么办?”
婉兮抬起身来,眼中柔情无限:“桑氓之?”
“嗯?”
婉兮将手中花剪放到一边:“陪我跳之舞吧。”
桑氓之虽然不明白妻子为何今天特别黏人,但也没拒绝,陪着她慢慢在玫瑰花丛里慢慢转圈。
一阵雨后的风吹过来,玫瑰花香伴着雨后的清新空气,沁人心脾。
这玫瑰是前些天桑氓之特意为婉兮寻觅的,如今连玫瑰都有假的,与真的一模一样,可以掉叶,会慢慢长大,会绽放花朵,这个时代太多人没有时间养花,却又不喜欢假花的呆板,于是这种超级仿真花就应运而生。
可惜这种假玫瑰什么都能模仿,就是没办法模仿玫瑰的香气,它也是浓郁的玫瑰香,可一闻,只要你曾经闻过真正的玫瑰香,一下子就能分辨出来两者不一样。
不一样啊。
一曲终了。
“我有事要出去。”婉兮终于说。
桑氓之很尊重她,问她:“需要我送吗?”
婉兮摇摇头,她打扮停当,走到门口时,对桑氓之说:“谢谢你。”
桑氓之和煦笑着与她挥手作别:“夫妻间何必讲究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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婉兮出了青云台便联系上了何闵:“我指证桑氓之,他被外星人控制了。”
“好的,你寻个安全的地方,我们专业人员会上门。”何闵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意外,但他还是认真叮嘱婉兮。
婉兮没有再回去。
一个月后,桑氓之出院回家。
他恢复的很好,连医院的看护人员都啧啧称奇:“难得有人还能恢复的这么好!记忆力一点都没变。多亏你太太发现的早。”
桑氓之眼中就有泪光闪过:“是啊,多亏她爱着我。”
护理人员起哄:“以后就好好对待太太,这年头像你们这班恩爱的夫妻也少。”
“那是那是”桑氓之彬彬有礼的道谢,心里甜滋滋的,他重获新生,又在修养的这段时间发现了妻子的爱,迫不及待想回家,由司机接他回家。
家务机器人开的门。
一切似乎都与他被控制前一模一样。
只是婉兮不在。
桑氓之志满意得:“太太呢?”
家务机器人搜寻了一秒钟不到:“如果您的太太是指你的前妻的话,她已经向法院提请了离婚申请。”
桑氓之的笑容僵在脸上。
“为什么?”桑氓之失控的喃喃自语,“她若是不爱我,大可等我失去了本体才指证,那时候她既能得财产又可以摆脱我……”
旁边的家务机器人忽然开腔:“太太有东西放在桌上给你。”
桑氓之走到餐桌边拿起手链。
他皱皱眉头,半天才想起来是多年前他送婉兮的手链,他迟疑的拿起手链,猜测的打开吊坠。
里面掉出来两张纸条。
桑氓之忽得想起这是他求婚时候的那两张纸条。
他嘴里嘟哝:“难道还要玩那些年轻人的浪漫把戏不成?”
却还是摊开两张纸条。
他忽得愣了。
那两张纸条,皱皱巴巴,似乎还带着他当年紧张的汗渍,婉兮当年扔中了一个“YES”,此刻被他打开。
而另一张,上面明明白白写着一个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