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风》养安怀

27、两份

　　夜八点。
　　何锦未刚烫染完头发，顶着一头棕色大波浪卷出来。她身后一位一米九戴耳钉的小伙子。何锦未头都不回抬手在空中比划几下：“小风，开车。”那伙子按亮了车的警报，先把副驾驶座的门打开，又绕一圈到驾驶座。
　　“你有意思吗。”
　　何锦未脸色骤变，紧紧皱眉，尖声尖气咬牙切齿道：“严立风！！”
　　严立风沉默着插车钥匙，车开出一百米不到：“滚吧。”车缓缓停稳，何锦未拉开车门就气愤地冲出去，严立风神情冷漠，看着何锦未离去的背影，倏然冷笑了一声。
　　他翻出手机给她发了句语音：“就因为还喜欢你前男友，找男朋友处不到一个月然后甩掉。做人可不是这么做的啊妹妹。”
　　何锦未顺着一路走下来有些累了，几步跨到公交车站，靠着站台的广告牌抬眼看向灯火阑珊的街道。
　　她打开手机翻找好友，指尖轻触在一个全黑头像好友上，手指在键盘上轻盈打字，却带了些悲伤：
　　【韩子风，我想你。】
　　发送冒出红色感叹号：对方和你还不是好友。
　　何锦未忍不住的泪夺眶而出，失去的疼痛让她无法呼吸，她靠着广告牌无助悲哀在风中哭泣。

　　叶宁川有胃病。杨年从那天晚上照顾了他一晚上才迟钝地意识到以前叶宁川有因为生病而请假。
　　真是迟钝，还蠢。杨年这么在心里骂自己。叶宁川醒来的时候杨年刚好做完一套题，甩下笔后冲过来。这正是早上八点半，冬天的日光被云藏匿起来，让人冷得瑟瑟发抖。
　　叶宁川苍白微笑：“谢谢你。”
　　“都是我的错，照顾你应该的，对不起啊以后不会…”
　　“你没错。你很讨人喜欢。”叶宁川轻轻笑着说。浅淡的笑意在白皙的皮肤上显得有些若隐若现，病愈后的脸色更加令人怜惜。
　　杨年高兴得憨笑起来，搓搓手进厨房煮面条去了。只有两个人的份儿，韩子风闻着香味起床了，裹好棉服出来却发现悲伤的事实就是没有自己的份儿。韩子风接了杯热水灌下，顶着乱蓬蓬的头发叼着烟出门去了。
　　大约五分钟后带了两份煎饼果子上来以表对杨年不满，说道：“我一人吃两份！”语气还特别加重。
　　今天是叶宁川和杨年一起快乐学习的二人时光。韩子风自动退让，要打个电话给网吧的哥们儿，杨年就抢了他手机丢在沙发上。
　　韩子风愣了。这是干嘛？
　　杨年也丢下笔皱着眉：“把你该办的事办了再去混。打个电话给徐见让他陪你去医院一趟拿检查结果，你预约的那医生前台电话都打疯了问你这专家号到底来不来看。”
　　韩子风目光飘了，扫了一眼叶宁川妥协道：“得得。”
　　韩子风打电话给徐见。徐见在超市打工上货，张诚巳在外头喝得烂醉如泥，陈一安正处理私营公司的一笔小项目，大家几乎都在忙碌。
　　去检查的时候热热闹闹，回来拿报告时冷冷清清。
　　韩子风习惯了一个人。好好的梳了头发，加了条秋裤出去了。他在冷风中把棉服裹了裹，指尖夹着未燃的烟，坐在医院的挂号厅，几乎是用低沉嘶哑的声音打电话：“身体还好吗，还有没有去和张姨去爬山的？”
　　他母亲苍老的声音传来：“子风，我都好，你有没有好好读书？我指望你要赚大钱呢，别担心，学费的事情我再帮你想想办法…”
　　韩子风麻木且冷漠回应着，听着荒唐的母亲说荒唐的话，可就是因为血缘关系这一层绑架，否则他想彻底脱离和抛开没用的母亲。
　　“子风，我会帮你筹学费的。”听完母亲说完这句话后就挂了电话。
　　倘若放在从前，韩子风会感激并高兴，但他现在麻木了。别说筹学费，连自己生计都成问题，难不成再像从前一样四处找亲戚朋友死乞白赖没皮没脸的去求，去借？
　　韩子风也希望自己出息，于是他坐在大厅等诊室叫号的时候拿了本份今日报纸杂志翻起来。
　　当他百无聊赖，起来找厕所时，他看到挂号队伍一旁熟悉的身影。那是个长头发波浪卷娇小可爱的女孩子，是他曾经很爱的人。
　　何锦未也愣住了，他们对视一眼，又不约而同移开视线，往人群里走了。韩子风有些许失落。
　　他们没像朋友那样对视后打招呼，也没有笑着询问来医院做什么，就这样普普通通的错过眼神，错过交流，错过一个再看对方一眼的机会。
　　可一错过，就是一辈子了。
　　其实何锦未一个人来医院没想干什么，只是见男朋友的路上看见韩子风的身影一激动就跟了进来，想看看韩子风要干啥。
　　让她失望的是，韩子风坐大厅里打了个电话，就开始看报纸看了一个小时。何锦未看着他看了一个小时，两人是有多无聊，多傻逼。
　　直到对上视线尴尬移开的那瞬间，何锦未才恍然悲哀意识到，失去就真的是失去了。
　　韩子风悄悄盯着何锦未离开医院的背影，说不出什么滋味。刚好叫号到他，他紧张地走进去，盯着白墙上“无烟区”三个白底红字。
　　那专家点了点报告单的几个数据用半死不活的声音：“韩子风，血液血钙偏高，血清碱性磷酸酶过高。”
　　韩子风烦躁得内心咆哮。
　　你他妈说人话啊。
　　那砖家没理会他，电脑上划拉几下找到名字，一阵打字操作，扯过一张就诊单在上面写上时间和诊室。
　　“考虑你才十八呢，我帮你挂了个核磁共振和DSA，时间写这儿了，出门左转前台先交一百二。”
　　韩子风拿着一堆单子迷茫走了出去，掏了掏钱包拿出最后两百块钱。越想越不对劲，他感觉自己被讹了一样。什么破检查砖家报了你就得查啊？
　　他把单子揉成团，塞在衣服口袋里。
　　韩子风回到家，杨年带笑买了烧烤，叶宁川在厨房里忙活，活脱脱夫妻俩的相处模式。叶宁川微笑着回头：“大风哥回来了！”
　　叶宁川湿淋淋的手往围裙上蹭了两下：“吃饺子不，我给你煮。”
　　韩子风眼底闪烁一下，有些微微红了眼眶，傻逼似的笑着：“废话呢，吃啊！”
　　叶宁川被他逗笑了。
　　韩子风也大笑着，伸了伸右手。
　　——“爷要吃两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