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红鸾》江溶棠梨

18、十八

　　房门突然被蛮力推开，余十吓了一跳，本能地后退。

　　来人却是一声轻笑：“包得真严实。”

　　余十正欲还嘴，看到映入眼里的赤红衣角，当即跪下。

　　“反应倒是挺快。”

　　来人反手把门合上。

　　余十埋着头说：“奴婢罪该万死！”

　　那人环视房中，坐在圆凳上，问：“你是受害者，有什么罪？”

　　余十趴在地上不说话。

　　“噢。”那人又说，“你的确有罪，浪费了孤王几壶酒。”

　　余十仍旧没回话。

　　华缨道：“说说你的脸吧，自己包扎的？”

　　余十应道：“是。”

　　“呵，动作挺快。”

　　余十心中叫苦，没想到华缨是个这么难接话的人......

　　华缨没有继续追问余十烫伤的事，说：“琳姬见你受伤了，马上跟我求情，说要回檀清宫照顾你。”

　　余十说：“琳姬娘娘温柔善良，平日里对我们这些下人都很好。”

　　华缨说：“琳姬很喜欢你啊。”

　　“娘娘竟如此善待奴婢，奴婢着实惶恐。”

　　“噢，你很惶恐。”

　　“......”

　　华缨看了一眼摆在角落的木桶，还有桌上的药散。

　　华缨说：“好像檀清宫的人都说你长得丑。”

　　余十不明白现在华缨来找她是什么意思，只好见招拆招。

　　余十说：“回王上，宫中姐姐说的都没错，奴婢天生相貌欠佳......”

　　华缨问：“那你是怎么进来孤王的王府的？孤记得翰王府的侍女选拔对相貌有很严格的要求。”

　　“回王上，奴婢原本是元康宫如意房帮厨的杂工，承蒙琳姬娘娘喜爱，才被调来了檀清宫。”

　　华缨道：“那你跟孤讲讲，琳姬为何调你过来？”

　　余十无奈，这是要盘查她？

　　余十说：“因为娘娘喜欢吃奴婢做的菜。”

　　华缨说：“孤有点好奇了。下回孤来檀清宫，你也做给孤吃。”

　　余十哭笑不得，应道：“奴婢领命，谢王上不杀之恩。”

　　华缨笑：“孤王还没说怎么处置你，你怎么就先谢起来了？”

　　余十说：“王上要来檀清宫吃奴婢做的菜，若要重罚，奴婢还怎么做？”

　　华缨说：“你倒是有几分鬼机灵。那好，孤王便发你坐一桌好菜，不过若是做的不好就另当别论了。”

　　“奴婢领命。”

　　“行了。”华缨站起身，“你起来吧，孤就是想来看看琳姬那么紧张的小丫鬟究竟是个什么人。”

　　余十缓缓起身，弯腰行礼。

　　方才余十冲凉，披的衣裳单薄宽敞，俯身时衣襟下滑，露出白纱下方的前胸。

　　华缨推开门，转头的瞬间不经意看到了余十前胸白嫩的皮肤，此时还因为烫伤泛着潮红。

　　那一刻华缨心中有些疑惑：一个粗陋的婢女怎么会有如此白皙的肌肤？

　　余十对华缨的突如其来倒没有太大的困扰。她知道华缨只是担心戚承麟罢了，至于那桌菜的惩罚......华缨身为亲王，手握重兵，能抽出空回王府一趟休息就不错了，哪来的闲情逸致找她这个小丫鬟做菜？无非都是打趣的话。

　　果然，等着檀清宫里的玉兰花都谢完了，华缨也没有再来过。

　　这段时日王府里可是出了好些事。

　　先是素女祭后刘昭媛哭着自罚禁足，杖责之蝶，把心腹女官贬到了芜院做下婢。紧接着没多久，就有御子和书俊给琳姬送礼，不是亲自绣的手帕，就是哪个家里送来的小玩意。然后还有一件大事。

　　王府里出人命了。

　　檀清宫里，戚承麟坐在软榻边摆弄棋子。

　　余十在旁边倒药水，“天渐渐热了，蚊虫也多起来，这是今年枇杷的新叶煮的药，娘娘平日多擦擦，能驱虫止痒。”

　　戚承麟笑着伸出手，让余十在她手臂上擦药，“你有心了。”

　　“娘娘，娘娘——”

　　芷姝急急忙忙地跑进来。

　　戚承麟说：“怎么回事，芷姝？冒冒失失的。”

　　芷姝跑累了，大口喘气，余十倒了杯水给她，“先缓缓，别着急。

　　芷姝喝了一口水，说：“娘娘，归奉湖里捞了死人腿出来。”

　　戚承麟转身看她，“死人腿？”

　　“是啊，崔总管派人清查王府呢，说是杀人碎尸。”

　　戚承麟说：“芷姝，这事知道就行了，千万别挂在嘴边说。传我命令下去，檀清宫任何人不准讨论此事，违者重罚。”

　　芷姝显然是吓着了，乖乖地应道：“好，奴婢这就去。”

　　戚承麟问余十：“你怎么看？”

　　余十想了想，摇摇头。

　　戚承麟忧心忡忡，“王上近两年来树敌太多，朝堂江湖都有，以后只怕越来越不太平。”

　　余十道：“娘娘切莫忧虑，王上英武聪慧，定然游刃有余。”

　　戚承麟揉一揉太阳穴，“但愿是我多虑。”

　　服侍戚承麟睡下，余十觉得有些饿，想去柴房做点什么填肚子。

　　余十在路上碰到经常在戚承麟寝宫做清扫的小丫鬟。

　　小丫鬟见是余十，连忙唤道：“时渝。”

　　余十看清来人，笑道：“楠楠。”

　　小丫鬟快步跑过来。

　　余十说：“这么晚还不休息，今夜你当值吗？”

　　“今夜我不值守。”楠楠说，“上次跟你要好的姐姐来找你，你不在，刚好我从你房前路过，看见她了。我看她很急的样子，就问她需不需要帮忙，她说不用，下次再来找你，我怕她忘记了，所以见到你还是跟你说一声。”

　　余十当即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跟我要好的姐姐？”

　　“嗯，就是......那个以前在元康宫跟你一起住的姐姐，素女祭前她还来送过春蚕。”

　　“蕊儿？”

　　楠楠点头，“就是她。”

　　余十蹙起眉，“蕊儿没来找过我。”她立马问：“你刚才说的是什么时候的事？”

　　“蕊儿来找你吗？我想想......就两三天以前吧。”

　　“行。她可能是忘了，明天我去找她问问。谢谢你啊，楠楠。”

　　“不客气，我先回房了，你也早点休息。”

　　余十留在原地思考了一会，食欲全没了，朝檀清宫门走去。

　　未走出宫门，余十就被人叫住了。

　　“这么晚了，去哪儿呀？”

　　余十回头，芷姝环抱着手臂走过来。

　　余十说：“我去看看朋友。”

　　芷姝说：“你去吧，过了亥时我就把宫门锁起来，你也别回来了。”

　　余十静静看着她。

　　芷姝哼了一声，扬起下巴，一副趾高气昂的模样。

　　余十说：“归奉湖碎尸的事该不会和你有关吧，芷姝？”

　　“你胡说八道些什么？时渝我告诉你，你可别血口喷人。”芷姝喝道，“别以为这几个月我没教训你你就能无法无天了，你如果不老实，姑奶奶我有的是法子收拾你。”

　　“这几个月没教训我？是么？”余十冷笑，“你以为素女祭的事我看不出来？”

　　“你素女祭在王上面前出丑关我什么事？时渝，你污蔑人也得有个限度。”

　　余十冷冷看了她一会，径直跨出门槛，“悉听尊便。”

　　“你！”芷姝看余十丝毫不为所动地走出宫门，对着她的背影大声叫道：“你有本事出去了就别回来！檀清宫没有人会给你开门！”

　　芷姝叫来两个小丫鬟，把宫门合上，但是没有锁。

　　芷姝抚着胸口，走到凉亭下微微喘气。说实话，她是有些心虚的。她不知道余十都看出了什么。归奉湖的碎尸确实与她无关，但是素女祭全鱼宴上的事是她和之蝶共同策划的。

　　可是事发之后芷姝立马就后悔了，因为那时她才明白之蝶主动帮她完全是刘昭媛的授意，时渝出丑等于琳姬管教无方，表面看是芷姝设计时渝出了口气，实际上是刘昭媛设计琳姬，让她丢脸。

　　后来翰王当着众人的面戳破之蝶，刘昭媛回宫后便贬黜之蝶、自罚禁足，虽然戚承麟没有任何表示，但是芷姝心里非常害怕，只是强忍着不敢表现出来。

　　芷姝确实讨厌余十，但她对戚承麟是忠心的，素女祭以后她真打算消停了，至于方才对余十的恶言只是吓唬她罢了，不会真的做什么。

　　余十去了元康宫，虽然小世子已经搬走了，但是元康宫的太监丫鬟没有调离，依旧在宫内做事，蕊儿也还住在哪里。

　　余十去了原来的房间，蕊儿不在。

　　余十问与蕊儿同房的丫鬟，丫鬟说蕊儿已经两个晚上没有回来过了。

　　余十急冲冲跑去找元康宫的管事嬷嬷。

　　“蕊儿两晚都没回来，你们怎么都不管呢！”

　　延年殿中，余十激动地问道。

　　管事嬷嬷说：“最近各宫都忙着准备入夏的储备，哪有时间去管一两个小丫鬟。”

　　余十来回踱步，“不行，这事必须马上通报崔总管。”

　　管事嬷嬷的脸色变得急了，“时渝，你现在不是元康宫的人了，元康宫的事轮不着你说三道四。蕊儿的事我知道处理，你别胡来。”

　　“我胡来？”余十拔高音量，“李嬷嬷你是还没听说归奉湖碎尸的事么！崔总管奉王命清查此事，府中一切异动必须及时上报！你现在这样是什么意思？指责我越俎代庖？那好，我问你，如果我没发现蕊儿失踪，你是不是打算一直不管？我现在就去禀告琳姬娘娘，请她去告诉王上！”

　　李嬷嬷顿时慌了，“哎！别啊！时渝你先冷静，有事好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