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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容齐(5) ...

  •   事件的发展果然如盈月所言那般。

      那日,太后不顾小荀子的阻拦硬闯进来,刻薄的话语脱口而出:“陛下为何让这奴才百般阻挠哀家进门。陛下要是管不好奴才,哀家倒是可以替陛下管一管。”就好像小荀子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坏事似的。

      启云帝自然不会交出小荀子,那是他的心腹之臣,是这世上最知他懂他的人,就连容乐也无法与之相比。“母后息怒,朕近日旧疾复发需要休息,这才命小荀子在外守候。”启云帝的谎言张嘴就有,的确,这理由光明正大到找不出什么错处,毕竟他从不把他的身体当回事,用他身体当借口也不是头一次了。

      “为了一条奴才的贱命”值得吗?

      启云帝明白太后所言,所以他答:“无论贵贱,生死面前本就平等。”

      其实太后并不在乎皇帝用的理由究竟是真是假,她原本来此处就不是为了拿小荀子的开涮,不过是恰好有这么个机会可以压压皇帝事事都与她争上一争的气焰。她来,自然有更重要的事要皇帝去做,但她没有料到,启云帝居然会反问她,“就算是再贵的命,若注定要被老天早早夺去性命,谁又能阻止?”这让她一时之间不知应该如何接话,那些原本想好训斥的言语也不知要从何说起,于是她只好生硬地转移话题,“你那些从临天寄来的信,哀家可是一封封都看过了。”这转移话题的方法错漏百出,但胜在好用。

      启云帝果然不再谈论原先的话题,他急切地愤怒地冲到太后面前,用低沉的、略带沙哑的声音吼着:“母后!你究竟为何逼我至此!”这一刻他的理智早就抛之脑后,也许是因为容乐信中对宗政无忧的爱慕之情明显,也许是因为同样是他的逆鳞的小荀子受到了威胁,又也许是被太后言语所激,但最重要的理由恐怕还是担心太后又要对容乐下黑手。天命,和亲,下一步会是什么?不管答案是什么,都是他不愿意遇上的,他害怕,他恐惧,他必须阻止。

      “不要忘了你最重要的事,哀家交代你的事,现在时日无多,陛下亲自去办吧。”太后一点也没有被启云帝的情绪所影响,她雍容华贵、气宇轩昂地来,也雍容华贵、气宇轩昂地走,冷静自如才是她应有的模样,上一刻的出人意料对她的影响绝不会被带到下一刻去,这,就是她。

      “陛下。”小荀子轻手轻脚地走到启云帝身后,用他最熟悉的声音轻轻地唤他。

      “可有受伤?”启云帝平复下心情后问。

      小荀子摇了摇头,后来意识到他在陛下背后,启云帝看不到他的摇头,他答:“奴才无碍,谢陛下关心。”

      “有伤的话别瞒着,朕这宫里最不缺的就是药,若有需要去问问盈月吧,她最熟悉。”

      “诺。”小荀子习惯性的弯腰行礼,向后退去。就在他下意识地退了一步后,又停了下来,他突然想到了什么:“陛下的行囊已经准备妥当,奴明日就去找太仆讨要车撵,保管陛下一路顺心。”

      “哦?你知道朕要去临天?”启云帝轻轻勾了勾嘴角,转过身来,显然他对这个问题的答案很感兴趣。

      小荀子连忙否认:“不是奴,是盈姑娘猜到的,她让奴早些备下行囊,怕临时出行有所遗漏。”

      这个答案有些出乎启云帝的意料,他再次沉默了,眉头微蹙,也不知道是在思考着什么。小荀子看到启云帝这般模样,悄悄离开。

      外殿很安静,静到能听见内殿里的声响,这些声响很轻很浅很干脆,或是脚步声,或是书简声,又或是整理被褥的声音……

      不知不觉中启云帝已经走到了内殿门口,他注视着盈月忙碌的身影,这几个月她在随侍的位子上做的很好,好到若是换回小荀子的话,他可能还会不习惯。殿内还是静静的,他注视着她,而她不理睬他的注视。盈月还在继续忙着手里的活计,虽然从他踏入房间之前她就察觉到了。启云帝原本想等盈月空闲下来再开口,但眼见她干完这个又做那个完全当他不存在的样子,终是忍不住开口,“你都听到了。”不是疑问,是肯定。

      盈月手中的活停顿了一下,然后继续,她没有反应也没有回答。

      “朕不是怀疑你,只是……”不知道是不是理由没有编顺,他顿了顿又继续说,“临天也不是什么好地方,你还是留在这儿好。”

      “奴,知道的。”真正的理由是什么盈月当然一清二楚,但这理由说不说明还重要吗?只要她想,离开皇宫对她来说从来不是难事,能困住她的唯有她自己,现在也许又多了一个他。

      启云帝见盈月终于答话了,长叹了一口气,正当他想继续说什么的时候,盈月做好了收尾工作,站到他跟前。她从衣袖里拿出了一个宝蓝色的小药瓶,看着不算金贵,“太后给的药,奴已交给荀总管保管,这一瓶是奴自己就着太后给的药新配的,效果虽然不及太后给的那药,但应急时也许能用。奴原是想着,在陛下出发之前,把这药交给荀总管的,不过既然陛下今日提及此事,奴想,陛下可能更愿意亲自保管此药。”

      启云帝果然收下了药瓶,不见勉强,神情反倒是放松了不少。“谢谢。”他说,这声道谢是发自内心的。

      “陛下言重了,这是奴该做的,”盈月回绝了陛下的一番好意,她还是用她没有温度的声音说,“陛下早些歇息,若无旁的什么安排,奴先告退了。”

      启云帝早就习惯了盈月没有温度的声音,他没有阻拦盈月的离开,却在盈月离开后偷偷笑了,这个口是心非的家伙。

      天启二年,启云帝容齐出访临天,临天皇宗政殒赫倒屣相迎。此次会盟开启了长达数年的西北共制的局面,史称启临会盟。

      “天降丧乱,饥馑荐臻,启临结盟,救危恤患,永为姻亲,戮力一心,同御尉寇,共襄和平,今缔结盟书,明告天下,使无负约。”
      ——《启临结盟书》

      此次会盟约定,两国间停止战争,互通商路,共襄天下,抵御外敌。

      会盟期间,启云国长公主容乐赐婚临天国大将军傅筹,两国同庆。

      九月,秋阳夕照,迎接启云帝的仪仗从皇宫一直延伸到了城外,除了热闹的鼓乐和舞蹈,一些大胆的姑娘还往启云帝的车辇抛鲜花,丢荷包,若是能搏上一夜春宵,岂不快哉。

      那一日的启云帝俊逸非常,年轻的帝王头戴玉冠,身着云灰色锦龙长袍,面容清俊秀美,身姿颀长,行为举止间不只具备帝王的威严贵气,还多了一份饱学之士的儒雅之气,庄重又亲近。

      当晚,临天皇宫摇宴,歌舞升平,觥筹交错,为远道而来的启云帝接风洗尘。年轻的帝王仪态端庄,面容和煦,不但丝毫未损启云国之气度,还令临天臣民盛赞其天人之资。

      盈月虽未能亲眼见到那日盛况,却也能从宫中诸人的寥寥数语中窥见那场壮丽景观。夜晚,她温上了一壶酒,备上三只酒杯,两只放于北侧,一只放在面前,依次斟酒。只可惜还未尝及那樽美酒,平静的夜就被人打破了。

      来人坐北朝南,拿起石桌上的盛好的酒就饮,饮毕即言: “怎么,想去北临?”

      盈月望向来人,慢慢起身。

      “坐吧,不必讲究。”黑衣人随意压了压手说。

      盈月并未依言坐下,而是拱手行礼,“见过门主。”

      没有多余的唠嗑,黑衣人直奔正题,“这次临天之行你为何没去?太后要是知道此事,恐怕还会给你这儿填人。”

      盈月不答。

      “本座知道你为何没去,那小子不让是吗?”,黑衣人玩弄着石桌上的酒杯,漫不经心地说,“半月,本座最多为你瞒上半月,若半月后你还未到临天,恐怕那小子又要麻烦了。”

      “属下知道了。”盈月恭敬地答。

      “今天怎么这么乖巧?不打算再逮着我比试一场?”黑衣人戏言,嬉皮笑脸地看着盈月。“机不可失哦!”他说。

      “没机会。”盈月的回答到是实诚,是没机会,而不是打不过。寻常打斗,盈月多多少少能胜出有十之一二,但她心里明白,这胜率若是放在生死决斗里,那么就会从十之一二降为零,就算是两败俱伤也没有可能。所以不是不打,而是没有机会。

      这个回答引来了黑衣人的开怀大笑,“本座可等着你能胜的那天!注意身份。”言毕,即想飘然离去。

      “你!”盈月想问他,为什么要给她杀他的机会,还是一次又一次的机会,他究竟图的是什么,但这个问题她没有问。注意身份,那一瞬,她突然想到了一个新的可能,“你,你让我注意保密身份的对象究竟是陛下还是太后?”我虽从未透露,但陛下怕是早就猜到了我的身份,……

      黑衣人的动作并未有所停留,鬼魅之资名不虚传,单论这身法就远胜盈月多矣。

      夜晚风声依旧,这个问题没有回答,不过好在该知道的事该知道的人都知道,至于那些不知道的,也都不重要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容齐(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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