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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1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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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间正值三月天,已有了些许春的暖意,柳絮纷飞,京城依旧热闹。
橙儿紧跟在军师身后,生怕跟丢了。
军师骤然停下,她一个不慎撞了上去。两人皆是一愣。
橙儿抬手揉着额头抱怨:“怎么突然停下了?”
他显然还没反应过来:“你怎么...”,他想问橙儿怎么走得这么急,看了看周围又好像明白了。
橙儿抿唇不看他,道,“今日也不知道是什么日子,路人这般多,我怕被挤散了,便跟得紧了些...”
军师解释说:“凡间正值盛世,此处又是京城,本就繁华,再加上,我猜今日做市,人便多了些。”说完他伸手去牵橙儿,“不会被挤散的。”
橙儿挑眉,任他拉着,“我们这是去何处啊。”
军师揽上她的肩膀,不容置疑带着她走:“跟我来便是了。”
两人长相皆为上乘,一人一佩剑,颇有侠客侠女之感,引得路人频频侧目。寻常男子看着橙儿身边有这么一位高大的男人,便不敢上前,只是看看罢了。可其他女孩子却不一样。
有位丫鬟模样的女孩挡住他们的去路,眼睛睁大大的,道,“公子,我们家小姐在阁楼二层看风景,瞧着您大老远过来了,觉得十分有眼缘,便遣我来问问您,要不要共饮几杯。”
她显然是没把橙儿放在眼里,橙儿也奇怪了,军师这手臂还在她肩上搭着呢,看不出来?
军师对那丫鬟心不在焉:“没那个必要。”
丫鬟跟推销自家货品似的,喋喋不休:“公子,我家小姐是今朝大臣之女,身份显贵,知书达理,还懂武功,鲜有男子能入我家小姐的眼...”她顿了顿,似乎看到这位公子刻意动了动揽着人的那只手轻咳了下,她连忙对橙儿迎上笑脸道,“当然,公子的妹妹也可一同前去。令妹生得如此之美,与我家小姐有的一拼,也算是有缘。而且,二位一看就是经常习武之人,定与我家小姐十分投缘。”
其实也不怪丫鬟。虽然橙儿和军师眉眼不相似,但美好的事物总是相像的,两人与生俱来的侠气与仙气如出一辙,再加上都很精致的容貌和出众的气质,难免会被错认成兄妹。
还有,什么叫“与我家小姐有的一拼”?
这俗话说得好,伸手不打笑脸人嘛。橙儿轻笑,玩心大起,挽住军师的手臂,“好啊,我和兄长十分乐意。”
兄长?
军师抿着唇角无奈看了她一眼,来凡间本就是散心的,她既然想玩,那便随她吧。
丫鬟乘胜追击:“令妹都这么说了,公子就莫要再推脱了。”
他抬抬下巴,眼神却带着笑意扫在橙儿身上,“行啊。劳烦带路。”
丫鬟心中一喜,心想不用挨小姐的骂了。
橙儿倒是想看看,这位与自己“有的一拼”的名贵小姐到底是什么模样...
他们跟在丫鬟身后进了酒楼,橙儿小声道,“军师风流倜傥玉树临风,这桃花来了真是挡都挡不住。”
军师道,“我不是你兄长么?你吃的这是哪门子的醋?”
橙儿伸手掐他腰,“你今日格外记仇。”
军师侧眸,给她定心剂,“夫人放心罢,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的道理,我还是懂的。”
橙儿:“你没听她说么,那小姐必是位金枝玉叶的主儿,美貌无双呢。你等会儿可要看好了。”
他不领情,“是你要看她,并非我要看她。我只要看你便觉得足够了。”
见着了那位小姐,名为秋月,一袭白裙,簪花精美,脸蛋水灵漂亮,眉宇之间有着英气,将温柔和飒爽结合的刚刚好,看起来很舒服的模样,越看越觉得耐看。
橙儿一看,果然名不虚传,那秋月说话大方得体,没什么不妥之处,只是看向军师时,羞红了脸。
“公子和令妹来京辛苦,今日相识也算缘分一场,不如到我家府上住上几日?”
秋月满含希冀地看着军师。橙儿倒是觉得凡间女子也算热情,大胆直白极了。
秋月见着公子未作答,又将眼神投到橙儿身上。
橙儿虽佩服秋月的勇气,但她也很讨厌别的女人如此肆无忌惮地看着自己的夫君。见识过这小姐的容貌,的确上乘,不过军师并未多看她一眼,再待下去也没什么意思了,
她假装为难,将秋月悄悄拉到一边,开口胡诹道,“秋月小姐有所不知,我家兄长已是而立之年,除了一身武艺和一张漂亮脸蛋外,什么都没有了。他曾有过一个妻子,嫌他...唉,算了,我也不好多说,总之我不希望你吃亏,眼光还是要长远些的,莫要在我兄长身上浪费时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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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处寂静无人的小巷,一名男子把矮他一头的女子堵在墙壁上,抵着她,吻得热烈。
好不容易得了空,他的唇瓣稍微离开些,怀中女子连忙抵住他的胸前,防止他再次啃上来。
“你干嘛...”
咬我。
军师眯着眼,微微喘息,嗓音沉呀,又意外地好听。
“你说我坏话了。”
“什么。”她装傻。
他眼神精明,重复她之前的话,“他曾有过一个妻子,嫌弃他....嫌弃什么?嗯?”
男女之事橙儿自然是懂一些的。七仙阁时,马天龙和五妹的屋子里经常传来一些若有若无的声响,她一开始不太明白,后来在白商府上,偶尔撞到一名侍卫和侍女在厨房亲昵,衣着bao露,动作大胆,她才明白了一些。后来有次听管家婆说八卦,说哪个府上的侯爷身子出了问题,遭夫人嫌弃了,那夫人便跟他人私通,生下了他人的孩子...
于是她便明白,夫君若是身子不大好,是会被嫌弃的。
至于怎么个嫌弃法,她也不是很清楚了。
今日她跟那秋月说的话,被军师收入耳中。他觉得好笑,又咽不下这口气。
恐怕正常男人都咽不下这口气吧?
“嗯?”他按着她的后脑勺,将她按到自己怀里,缓缓说道,“你夫君身子好得很,常年习武,手臂很有力量。”
他又补了句,“腰也不错。”
“你要不要摸摸看?”
橙儿面上红了红,连忙打岔道:“先前你不是说要带我去一个地方么。”
军师放开她,牵过她手腕时,感觉她手上的灵石动了动,不过橙儿好像并未察觉。
军师的唇抿成一条线,神色凝重了几分。
难道是王母娘娘在寻她了么。
他不动声色将她的手攥在手心,看着附近人少,径直带她飞走。
橙儿看着眼前从未到来过的地方,微微蹙眉,“来这里做什么?”
阴冷,潮湿,阴森,一张黑色的旧铁桌上,燃着一支小小的蜡烛。
她纤长的手指摩挲着桌沿,等着他的回答。
军师变出一把小小的匕首,递到橙儿眼前,她一愣。
却听男人笑道,“这是你我第一次见面的地方,400多年过去了,竟一点儿没变。”
每朝每代历代沿用,好在没有什么大的拆迁和重建,大牢总部也一直在使用当中。
橙儿眼睛亮了亮:“哦?第一次见面竟是在这里?”
军师的轮廓被烛光照得格外温柔,轻轻弯着嘴角,回忆起那时候的事。
“那应该是你初次下凡。忧心忡忡地来寻你五妹的下落。她消失在这牢房,我受王爷之命也在寻她。就在此处相遇了。”
橙儿觉得挺有意思的,有时候世间就是有许多如此神奇的事,将两个看似完全不相干的人联系到一起。
“然后呢。”她问。
“然后?”他挑眉,“然后你用仙术将我定住,抢走了凶器,就是这把匕首。”
橙儿不信,“胡说。我抢这个有何用?”
她相信自己,不是那般无理取闹的仙。
“...”他顿了顿,十分真诚道,“你不仅抢了我的物证,后来更过分,抢我的人质‘假法师’,跟我比武,导致人质丢了;再后来又劫了我的囚犯‘马天龙’,导致我被打入监牢。”
这一段橙儿记得,马天龙被柳宜宣告发,入了监牢,后来柳宜宣良心发现,自己将马天龙调了包。
她贼笑道,“总算有你不知道的事了吧?其实我当时劫走的是柳宜宣。”
“嗯,”他这一声温柔绵长,故意凑到她脸前,略有些委屈道,“看来二公主真的是独独将我给忘了啊...”
橙儿轻咳两声,“当时我们比武谁赢了?”
军师吐了口气,睨了她一眼,“你试试不就知道了。”
她在姐妹中各项都是出众的,就算不用仙术,拿来对付当时的凡人黑鹰应该是绰绰有余的。
她以为是军师不好意思说,“其实是我赢了对吧?”
他摸了摸下巴,思考了下,“若是今时今日,我必定想方设法输给夫人。可那一世偏偏我是个不懂情为何物的少言寡语冷淡之人,与你比武时丝毫不手软。你虽不敌我,但我那时便很欣赏你。”
橙儿偷笑,饶有兴趣问:“既然如此,那是不是你先对我表露心意的?”
军师轻笑:“大约是第二次见面,便对你有感觉,这个我承认,会为你担心,会...思念你。担心你是否又为了姐妹奔波,担心你是否会遇到危险。但我那时只是个京城捕头,不能给你什么,也不能给你承诺什么,便把这份感觉压在心里了。后来你说...”
他故作神秘。
“我说什么了?”
军师:“你说要天涯海角地跟着我。为我还魂续命,跟我做一对闲云野鹤。我心里感动得很,但还是怕给不了你想要的生活。最后你说,默默相随,无欲无求。”
我为你还魂续命。
闲云野鹤,乐得自在。
默默相随,无欲无求。
现在他想起当时的情景来,还是会有些动容。即便他从未对她表现出什么,她还是愿意把最好的包容和耐心给他。
可能这便是天庭女子的可贵之处。九重天处处勾心斗角,明争暗斗不断,可天庭长大的她们,却会一心为别人着想。
纯良可贵。
橙儿脸一阵热,“我...想不到我竟如此...”
不顾颜面地追一个男人...
他抱住橙儿,弓着身子将额头靠在她颈窝,“后来我回到九重天,还是没勇气打破规矩。九重天和天庭不来往,你是天庭的公主,我在战场上杀敌时从没想过自己会有那么懦弱的一天。”
她沉默半晌。
“军师。”
橙儿表情渐渐变淡,双手无力地垂下,轻道,“你今天带我来这里,就是想告诉我我忘记的那一切。最主要的,是想告诉我,当年我喝忘情水的前因后果,是么?”
军师不置可否。
她:“你想告诉我,是你伤害了我,是么?”
声音略微颤抖,“因为你一个人背负着这一切,你很累,你说出来,是想让我原谅你。是么。”
聪明如她,后面的故事大抵可以推算得出来了。
阿绿说过,天君曾给军师指婚。
白浅说过,她大病初愈时绝望地离开了九重天。是因为织越和军师的事。
她是个通透的人,若是军师未曾与织越亲密,她不会乱吃醋,也不会闹着要喝什么忘情水。
所以...
军师和织越,到底是有过一段?或者是,军师因她的身份,要疏远她,所以才同那织越假装亲密?
军师闷闷道,“我只是想告诉你而已。你不原谅我也好,怪我也好,不理我也好,打我也好,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我从未爱过别人,一直都是你。那次是我最后一次放你走。这件事一直在我心里,即使你忘了,我也欠你一个解释和一个道歉。我向你保证,以后不会留你一个人,即使以后天君和王母娘娘怪罪下来,我也会担着。我想清楚了,为仙一生,我一定是要与你共度的。”
“军师你...”她眼睛酸了酸,小声嗔道,“你今日的话有些多。”
“嗯。”他的手在她腰间收紧。
橙儿看他如孩童般认错的模样,有些莫名的心软,气氛突然轻松,调侃道,“哎,你就这么喜欢我?”
他纠正:“我非常爱你。”
其实军师不愿瞒着她是好事。她空着一块记忆,着实不太舒服,那玉净瓶的神水也被她打碎了,估计燕池悟没少被煦旸骂。她经常发呆,想找回点记忆,也经常为喝了忘情水这回事暗自后悔。
如果军师憋不住了,全盘托出,她心中倒也明朗舒畅。一方面,知道了自己跟他的相知相识相恋,倒也奇妙,另一方面,不再纠结忘情水之事,心里也算轻松了许多。
她懂事地宽慰军师:“我不会纠结于过去。若是将现在的大好时光用来缅怀过去,那以后的大好时光就只能缅怀现在了。经历了这么多,左右我们还能在一起,共同面对所有的事情,也挺好的。”
/
从牢房出来,走在路上,斜风细雨,一阵尘土的芬芳扑鼻。
眼看着雨有变大的倾向,军师瞧了瞧身旁女子湿润的发梢,在考虑要不要施个法把降水龙王变走。
橙儿阻拦:“凡间有个说法是,春雨贵如油。你可莫要作妖。”
他理直气壮:“他淋着你了。”
橙儿低头看了看军师蠢蠢欲动施法的手,瞪他一眼,“你敢。”
军师不满,修长的手臂将她的肩膀揽住,又变了把伞在手里,为她遮着雨。
雨果然下大了些,打在伞上,又变成水帘珠子似的落在地面。
她侧头看了看揽着自己的那只手和手里握着的伞柄,觉得哪里有些不对,但又觉得没什么不对。
她忽然想起一档子事儿来,微微叹了叹气,“方才说起我的姐妹,眼下我又想起一件事来。”
军师眼神示意她继续说。
橙儿抿唇,靠在他的臂弯里,“柳宜宣那一世的姐姐命苦,最终没能嫁人,应了运薄去世,柳宜宣按柳家的规矩应当为柳姐守孝一年,按照天上的日子算,便是凡间的365年。现在算来已有四百年,但他还是时常伤感,还未与六妹成婚。六妹也是个通情达理之人,从未强迫过他。我对他倒是有些不满了。”
她又道,“本以为六妹命中坎坷较其他姐妹少了些,现在想想,我们七姐妹各有各的艰难,每一份感情都求之不易。”
“是啊,”他应和,“我还算幸运。能再次跟你走到相爱这步,便是我求仁得仁了。”
橙儿正欲开口嗔他,灵石一阵异动,她来不及思考,紧接着背后传来一声呼唤。
“二姐!”
他们回身,看到黄儿悠哉悠哉站在他们身后,道,“我在你们身后跟了一路,二姐你怎的丝毫未感受到啊!”
橙儿抬起手,灵石又没了异动,她皱眉,“怎么了?是不是母后让你来...”
“不是,”黄儿掩不住欣喜,“五妹要生了!”
橙儿从伞下几步过来,抓着黄儿的手臂,“真的吗!”
黄儿点点头,“嗯!目前没什么危险,一群医仙围着五妹我也插不上话,便来寻你了。”
“那快走吧。”橙儿掩不住的激动和紧张,几个妹妹中,五妹从小最依赖她,如今五妹濒临生产,她不能不在五妹身边。
她下意识回头看了眼军师,那人眉眼温柔。
“去吧,我晚些时候去寻你。”
橙儿这才放心点点头,同三妹一起飞往天庭。
缭绕云雾间,黄儿打趣道,“二姐,军师对你挺好的。”
橙儿瞥她一眼,“那你方才连个招呼都不同他打一个,我还以为你对他很不满呢。”
“哼。”
橙儿:“哎,你觉得他对我好?何以见得?”
“我方才在后面看到他为你打伞。他用揽着你的那只手为你打伞,伞几乎全在你头上,他还用身体把你包起来,你连跟头发丝儿都不会湿,你知道吗你那样就像个祖宗似的,他背后全湿了。”黄儿夸张道。
橙儿讶异,确实没想到这一层。怪不得刚刚军师打伞时她觉得有些怪,一般来说,都会用另一只空着的手打伞吧...
她心里莫名软了软,这才刚刚分开,又想赶快见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