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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一寸金1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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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张洒金笺是在角落的砚台内发现的,没有烧在别处,而是烧在砚台里,说明郑三爷很是急慌,而纸未烧完,他却未曾注意到,也说明了这一点,被烧掉的部分灰烬十分完整,说明他将砚台放在角落后便再未管过。”
薄若幽说完继续道:“初步断定,郑三爷是因降魔杵插入后心,刺破心脉失血过多而死,从他手臂、脖颈、腰腹等处的衣袍折压痕迹推断,他先是昏迷,趴在桌上之后,凶手未费力气便将降魔杵插入了其后心。”
霍危楼蹙眉,“昏迷?”
薄若幽点头,从桌上拿起一方白色巾帕,巾帕之上有一小块黑色的污渍,“这是从郑三爷鼻腔中找到的,仍是曼陀罗。”
“郑三爷身体还未出现尸僵,尸斑也未开始沉淀,而人死之后,最快出现的是肌理经脉的松弛,郑三爷此刻便是如此,且他身体仍是温热,说明他死亡时间应该在半个时辰之内,也就是说,他到了书房,烧掉了那涨洒金笺,之后没多久凶手就到了。”
薄若幽一边说着,霍危楼一边去后窗之处查看,很快,在北面靠墙的窗缝之中,发现了一点被烟熏火燎过的痕迹,此处距离郑文宴书案并不远,却在郑文宴书案的斜后方,就算有明显烟雾,郑文宴或许一时半刻也发觉不了。
霍危楼未曾多言,亲自带着绣衣使到了后窗之外。
从屋檐到后墙,不到十步距离,此刻皆被积雪覆盖,天色已晚,绣衣使们照着火把,刚走近,霍危楼便看到了地上纷乱的脚印。
霍危楼抬了抬手,又指了指地上和后墙,立刻有绣衣使上前查看。
很快,绣衣使回来道:“侯爷,脚印有来有走,只有一人的脚印,后墙之上的覆雪也有被压覆之后的痕迹,来人应该是攀墙而入。”
因是府内阁院,所以院墙并不高,放在霍危楼和一众绣衣使眼底,简直形同无物,霍危楼道:“沿着这痕迹出去继续搜。”
书房内,薄若幽本还在查看尸体,却忽而听到后院声响,而后窗虽然都紧闭着,霍危楼的声音还是十分明显的传了进来。
薄若幽觉得有些奇怪,她目光抬起,再抬起,忽然看到了后窗上方,屋阁横梁之上的位置,竟然有一处形如气窗的所在,她心底一动。
等霍危楼再进来时,便看到薄若幽站在椅子上。
此刻绣衣使和衙差都被派了出去,贺成在外查问刚赶来的五夫人和二夫人,福公公在逗郑潇说话,屋内只薄若幽一人,薄若幽身量不算矮,可就算站在椅子上,也无论如何够不到横梁,于是她只能高高扬着脖子,使劲往那气窗处看。
可即便如此,仍是看不到那气窗是开着还是关着,于是薄若幽一手扶着墙,身子后仰,再后仰,眼看着就要看到了,可就在这时,脚下椅子一动,刹那间薄若幽便稳不住身形,眼看着就要从椅子上跌下,忽而,一只手扶在了椅臂之上。
此番危险和上次救命不同,霍危楼力若千钧,竟让半斜的敞椅纹丝不动。
薄若幽看他一眼,又轻呼,“气窗是开着的!”
薄若幽说完此言,又转身轻灵的跳下椅子,面带激动道:“侯爷,气窗开着,劳烦侯爷派个人查看查看。”
薄若幽双眸明灿,带着对发现线索的热忱和执着,他点头,撩袍自己站上了椅子。
薄若幽身量只到霍危楼肩头,平日不觉多大差距,此刻霍危楼一站上椅子,薄若幽便是看霍危楼,也要高高扬着脖颈,而霍危楼发顶更已触到了横梁。
书房之中藏书甚多,平日里开窗透风,皆在正午时分,还要视天气而定,于是,只有房梁之上的气窗,是常年半开,霍危楼很快下了椅子,“气窗的确开着。”
薄若幽眼底一亮,“门窗紧锁,凶手可会是从此处进来?”
霍危楼往气窗之上看了一眼,“气窗位置极高,要从此处进入,凶手要有些身手,另外,气窗虽开着,口径却不过十来寸,除非是十岁之下的孩童,否则不可能从此处进入。”
薄若幽明眸暗了下来,“那凶手是如何进来又是如何逃离的呢?院外守着绣衣使,凶手想必也不敢大意,且二公子来时,还看到了凶手,他被吓到之后,绣衣使立刻从院门过来,这几丈距离,也不过几息的功夫,凶手要如何凭空消失?”
薄若幽说完,人仿佛也当真沉浸在此疑问之中了,秀眉笼着,又仰头望着气窗的方向。
霍危楼在公差上极用心力,却从不会将焦灼写在脸上,任何事在他身上皆是举重若轻,可薄若幽却不同,她尚不会掩藏情绪。
就在这时,贺成从外走了进来,“侯爷,两位夫人问过了,尚无疑窦,今日除了二夫人和大公子之外,三夫人五夫人都去了老夫人的灵堂做法事,后来大家散去,皆是相安无事,二夫人身体不适,加上戴着二爷的孝,便未去,期间一直在院内,人证颇多。”
说至此,贺成面色微沉,“另外,适才前院来报,说已经查问了所有府内下人,整个侯府,除了玉嬷嬷之外,没有一个人是在侯府做工超过了十五年的。”
霍危楼的眉头皱了起来,“几个管家也不超过十五年?”
侯门世家的奴仆之中家生子极多,许多人莫说十五年,可能好几代人都在同一侯府做仆从,可贺成道:“没有,几个管家最老的也是十三年前来的,其他下人,更是来来去去没个定数,至于府内家生子,倒是有,可大都是管庄子上的事,一直在府内伺候的并无。”
贺成皱眉道:“给下官之感,十多年前,侯府似乎有过一次大清理,将所有侍从都换了一遍似的。”
无缘无故,绝不可能将所有侍从换掉。
凤眸微狭,霍危楼一眼扫过角落的砚台,吩咐道:“去请个青州城中声望好些的道人来。”
贺成忙道:“侯爷可是要查阴年阴时之意?”
霍危楼颔首,“纸上四言,唯有此言不同寻常,至于偿命之说,明白了阴年阴时之意,只怕离真相便不远了。”
贺成立刻转身去吩咐,阴年阴时,一听便和道家吉凶卜测有关。
薄若幽道:“老夫人死在佛堂,可郑二爷和郑三爷,却都是先从自己院子离开,而后死于非命,侯爷是否觉得,凶手是用这四言引他们离开?”
霍危楼颔首,“尤其郑二爷之行径,最为古怪。”
郑二爷放这母亲头七法事不去,却偏偏去了偏远的邀月阁,若非凶手故意引诱,便无旁的解释了,霍危楼又道:“郑文宸看到那四言,若只是寻常故弄玄虚,他必定使人查证,可他竟吞咽入腹,而郑文宴选择了将纸条烧掉,也是不想让旁人看见。”
霍危楼笃定道:“此四言,或许牵扯到了侯府旧事,而这两兄弟知道此事,看到后便想为侯府遮掩,却为凶手所害。”
说到此处,霍危楼高声道:“传郑文安入内。”
郑文安很快进来,霍危楼看着他道:“府上可是极信神鬼之说?”
郑文安微愣,摇头,“倒也不是,只是家母信佛。”
霍危楼一丝不错的睨着他,“你的两位兄长,在死前都看到过一张洒金笺字条,其上写着几句话,有一句是‘阴年阴时,为吾偿命’,他二人看了此话,一个去了邀月阁,一个从居所离开到了书房,后都为凶手谋害,你可知此话之意?”
郑文安的眸子迅速垂了下去,可他又很快抬眼,“侯爷,母亲离开那日,也就是大年初一,便是个不太吉利的日子,母亲死后为做法事请了几位师父前来,当时算下葬之日,师父们曾说,初一是个阴日,近来都无好日子,不若为母亲停灵七七四十九日,那之后倒有几个好日子,因此,三哥当时便定下了停灵七七四十九天的决定。”
郑文安眼瞳几动,神色也惊惶起来,“侯爷,莫非当真是母亲的鬼魂害人?”
霍危楼目光冷冷的看着郑文安,“你二哥三哥相继而死,你猜,再过七日,凶手若未被抓到,下一个人死的,会是谁?”
郑文安面色白了白,僵硬的一扯唇角,“不……不会的,在下是母亲幼儿,从来孝顺,绝不会的……”
霍危楼也弯了弯唇角,淡声道,“如此最好,退下吧。”
郑文安拱手行礼,推出去时脚步沉重,连背脊都佝偻了两分。
霍危楼笑意瞬间散的干干净净,眼底沉的骇人,“演的一手好戏,派人盯着些,本侯猜他今晚上,只怕便要去寻那位玉嬷嬷了。”
贺成忙应了,霍危楼气势迫人,所思臣下难猜,贺成紧张的又开始出汗。
薄若幽上前道:“侯爷,大人,郑三爷的尸体,还需细验。”
霍危楼便吩咐门口绣衣使,“将尸体送去西院和郑文宴之尸体停放一处。”
绣衣使们应声,进门抬尸,尸体刚抬出门口,三夫人又搂着郑浩扑上来大哭,霍危楼见状倒也未拦阻,只当先带着薄若幽抬步往西院去。
眼看着就要走出院门,忽然,一个鬓发散乱的妇人横冲了进来,那妇人眼不看路,就那般重重的撞在了霍危楼身上,霍危楼顿足,那妇人自己反而跌在地上,刹那间,所有人都呼吸一滞,忙看向霍危楼,生怕他因此生怒。
可霍危楼只是平静的看着地上的妇人。
而那妇人望了霍危楼一眼,又看向了不远处郑文宴的尸首,她不仅不害怕,反而瞪大眸子桀桀怪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