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源氏家主指定有点大病》无繇可医

3、三、硬核击剑

　　源赖光有一个不曾记入家谱的小弟，出现在他死亡前一年。

　　源氏家主心冷手黑，在妖怪们眼里是冷静的疯子，而他本人极其赞同这个评价。不过，疯狂如家主，偶尔也有温柔的一面。

　　在遥远的过去是对鬼切，而更近一点则是对他的弟弟。

　　人们不知道那一年源赖光在想什么，只知道他将小弟的名字从家谱上抹去，然后把人带在身边教养。

　　小半年过去，弟弟让他养成了上树下河性格跳脱的皮猴，在源家上蹿下跳地折腾，整个人还圆了两圈，胖了十多斤。

　　不知情的下属揣测家主的心思时，说他可能是要将这孩子当成诱饵，所以不上心，随便养养。

　　事实嘛，谁知道，反正那孩子的母亲死在了肆虐京都的八岐大蛇手下，源赖光死在了万千怨魂的恨怨中，独独没有人知道他最后去了哪里。

　　其实源赖光已经不太记得他了，唯一保有的一点印象是他那一声声的“哥哥”。

　　无忧无虑的孩子，干净纯粹的呼唤，几乎是源赖光人生最灰暗的时段里仅有的亮色。

　　多么弥足珍贵。

　　因为这声“哥哥”，源赖光愣了一瞬，放在战场上就是致命的缺陷，好在他回神得快，而握住他手的人也没有其他动作。

　　没有抽回手，当然也没有松开锤柄，源赖光注视着男人清亮的眼瞳，有些难以置信他刚才是怎么喊出“哥哥”一词的。

　　怎么看他俩都是同龄——生理意义上的同龄。

　　迟疑片刻，源赖光谨慎地问道：“你是谁？”

　　“我是……”男人想也不想就要回答，说到一半却为难地卡了壳，“我是谁啊？”

　　源赖光不着痕迹地抽手，踩着锤头再度打量他一遍，眯了眯眼：“你失忆了？”

　　他记得玉藻前刚播出的那部剧里有类似的桥段，女主把玉藻前扮演的男主从水里捞上来时，二人就发生了一段相似的对话。

　　抛开事实不谈，电视剧偶尔还是有点用的。

　　“失忆？大概是吧。”

　　男人点了点头，他低下眉睫，脸上疑惑的很淡很淡，就像不常做表情一样。

　　“不过我好像记得自己的名字，叫……黑泽阵。”他一字一字念清楚自己的姓名，眨眨眼，唇角浮起一缕笑意，“你是我哥哥，所以你也姓黑泽吗？”

　　他看上去这么期待，源赖光当然是一口否认：“我不姓黑泽，我叫源赖光。我也不是你哥哥。”

　　“不对！玉藻前说唤醒我的人就是我哥哥！如果你不是，那就说明……我哥哥被你藏起来了！”

　　黑泽阵瞬间沉了脸色，微挑的凤眼冰冷而凶戾，令源赖光也隐隐感到心惊肉跳。

　　他猛然跳起，高大的身形沉沉压迫下来，房间里的气氛顿时跌破冰点。

　　源赖光倒是不怕和他动手，毕竟他有大慈大悲锤菩萨护体，前世的力量也回来了，无所畏惧。

　　但在自己家里动手不太好，就算要动，也得把玉藻前算上一起动。他最近穷得连泡面都快吃不起了，体力珍贵，能用一份力打完的人就不必要用两份力。

　　锤菩萨可以渡世人，却渡不了他的肠胃。

　　“稍安勿躁。我先找玉藻前确认一下。”

　　思及至此，源赖光微微一笑，抬手往下按了按，英俊的面容自带满级亲和力，眼神温柔中带着安抚，缓缓抚平黑泽阵身上支棱起来的刺。

　　他气势一松，被源赖光顺势按坐在地上，歪了歪头。明明是成熟的长相，这一歪却还有点莫名其妙的可爱。

　　源赖光拍拍他肩膀，给他开电视，拿可乐，又叮嘱他在这儿等一等自己，便走进卧室，靠着门打通了玉藻前的电话。

　　“多新鲜呐，没想到还有你主动给我打电话的一天。”醇厚优雅的嗓音淌出话筒，是足以蛊惑人类心神的柔和优美，玉藻前是狐妖，在任何人面前都妖设不崩。

　　“大半夜给我寄个人过来，你知道我家楼上就住着来度假的目暮警官吗？”源赖光淡淡地问。

　　玉藻前不认：“诶，我可是遵纪守法好演员，人类高质量男性，今天一整天都在剧组拍戏。你收到一个人，和我有什么关系？”

　　源赖光一挑眉：“每天按三餐敲我家门的奇形怪状生物不是你的随从？”

　　“我是想通过恐惧疗法帮你治疗妄想症。”玉藻前好像坐下了，繁复的衣摆蹭着塑胶椅面，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你知道的，我不喜欢有人冒充源赖光，妄想症导致的认知错位也不行，在把你治好之前，这种行动不会停止。”

　　源赖光战术后仰。

　　虚假的治疗：谨慎诊断，酌情开药，定时复查。

　　真正的治疗：人头惊吓，鬼手抓挠，妖鬼齐上。

　　玉藻前高低是有点大病在身上的。

　　“偏执狂，我记得你心脏不好，正是被源赖光亲手锤出来的。”源赖光也不为自己分辨，“有病的是你，趁现在医学发达，去看看吧——顺便带上你寄来的这个人去看脑子。”

　　玉藻前轻笑了一阵：“你听我给你狡辩，他不是我寄给你的，而是他自己选择了你。事实上，这孩子已经死过一回了，死之前，他从我提供的照片里挑了你当他的监护人，原因是你们是同类，更能迅速接纳彼此。我不过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而已。”

　　“……把话说清楚。”

　　玉藻前抚了抚繁复的发髻，懒懒靠着椅背，月光从头顶洒下，把他眼底的回忆照得透亮。

　　“想知道的话，明天来找我吧。”他笑眯眯地卖着关子，丝毫不惧源赖光的物理学圣锤会沿着电磁波砸过来，“对了，他的身份证明我已办好，就在纸箱里，你可别把它们跟箱子一起扔了。”

　　“友情提示，这个人非常危险，你放他到处乱跑，他保不齐会闹出什么头条新闻。到时候他若是再当着媒体的面提起你……我言尽于此。”

　　源赖光：“……”

　　气得老子一个阴阳师当场鬼火冒.jpg

　　谜语人什么时候能滚出八原.jpg

　　源赖光捋了捋额前的白发，低头看向脚边的锤子，温柔地笑了笑。

　　“好，你准备一下，明天我去找你击剑。”

　　说完，他挂了电话。

　　从房间出去，源赖光回到客厅，黑泽阵正乖乖地看电视嘬可乐，眼睛闪闪发亮，就像超市中盯着橱柜里的玩具枪不肯离开的小男孩。

　　再一瞅电视，晚间动漫频道正在播《猫和老鼠》。汤姆追着杰瑞一溜小跑，被转角处突然出现的大狗一叉腰吓个半死。

　　看看屏幕，再看看专心致志的黑泽阵，他觉得哪里不妥，又说不上怎么个不妥。

　　“黑泽……阿阵。”摇摇头，源赖光收起大锤，伸手拍了下他的脑袋。

　　黑泽阵头也不回地问：“什么事？”

　　源赖光道：“你在这儿坐一会儿，我……哥下楼拿点东西。”

　　闻言，黑泽阵扭头看了他好一会儿，仿佛是想通过他的表情确认什么。足足半分钟后，才点了点头。

　　不夸张地说，他这般表现真的让源赖光有带孩子的感觉。

　　玉藻前，我开始期待明天与你的见面了。

　　他淡定地想。

　　犹记上次来到寄放区还是在上次，源赖光打眼一看，那装着黑泽阵的纸箱仍静静躺在角落，没有人动过。

　　他在箱子里翻了翻，拿出一份装在文件夹中的身份证明，包括但不限于出生证明、疫苗注射单、从小学到研究生的毕业证以及车票机票等行程证明。

　　林林总总加起来几十份，足以将一个空白的名字包装成真切活在世间的透明人。

　　源赖光眼底掠过晦暗的色彩，嘴角划过意味不明的笑意。

　　他拿着文件夹，随手将纸箱丢进垃圾桶，快步原路返回。听过玉藻前对黑泽阵的介绍，他非常不放心这“孩子”独自待在自己家里。

　　夜里的电梯比较空闲，源赖光在三分钟内站到自家门口，掏出钥匙转开了门。

　　门一开，黑泽阵突然像只兔子一样从旁边探出一步，面部表情绷得低沉严肃，双手叉腰，眼中带煞。

　　能干脆利落锤妖鬼的源赖光一个猛男后退，脚跟狠狠撞到鞋架，发出极响亮的“哐”一声。

　　黑泽阵见状，居然抿嘴浅浅地笑了一下：“哥，你胆子真小。”

　　“……你**给我把《猫和老鼠》关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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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一早，源赖光领着黑泽阵直奔玉藻前下榻的酒店，微笑着敲开门之后，当着一人一妖的面虚空掏出一把长两米，镶倒刺，开血槽，重二十斤的物理学圣锤。

　　虚假的击剑：全副武装，君子之争。

　　真正的击剑：我手持大锤，你赤手空拳。

　　玉藻前倒吸一口凉气，飞快拉上窗帘。黑泽阵见势不妙，反脚带上房门，然后退到一边。

　　灯光打好，场地空出，气氛组到位。

　　身为主演之一的源赖光平静地举起锤子。

　　一楼大厅，一位正在用餐的客人忽然听到楼上传来丁零当啷的声响，动静大得天花板都在跟着颤抖，不禁奇怪地问：“楼上是在装修吗？”

　　坐在他对面阴影里的人闻言，皱了皱眉，抬手从雪白的长发里缓缓摘下一只耳机，认真侧耳听了几秒，果断再次戴上。

　　他垂下精致的眉眼，声线清冷而沉，宛如冬日枝头堆叠的冰雪：

　　“不，是有人在打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