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火燎然》南项

6、心火

　　天边下起了小雨，打在皮肤上黏黏腻腻的更是让人难受。

　　她脸色苍白喘着气，感觉到后面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急得眼眶都有些泛红。视线瞥到转角的一根木棍，她灵光一闪全力跑到了前面。

　　听到急匆匆跟过来的脚步声，她跳出来拿着木棍一直胡敲，动作又气又急。

　　“别打了，是我。”林嘉遇被打了一棍，眼疾手快地抓住了第二次下落的木棍。她力气不大，木棍落在身上也只是稍微痛了一下，后面就酥酥麻麻没有了什么痛感。

　　眼前的女孩穿着宽大的校服，刘海被风吹得有些凌乱，发丝随着她大口喘气一飘一飘。刘海下面一双清澈的眼瞳全是涟漪，通红得像是一只被惹急跳墙的兔子。

　　被打的人还没叫唤，倒是打人的那一个先哭红了双眼。

　　林嘉遇看着她眼角晶莹的泪滴，总觉得不是那么顺眼，没忍住伸手想把它擦掉。手举到半空，被小姑娘快速避开。

　　“你为什么跟着我？”原本质问的话语被姜然说出口，温温软软地倒像是在撒娇一样。

　　林嘉遇嗤笑一声：“下雨了，关爱同学给你送伞不行吗？”

　　雨越下越大，林嘉遇把伞牢牢打在姜然的头顶，把她纤瘦的身子严严实实遮盖住，自己身上的黑衣服已经被雨渍打湿了一半。

　　姜然犹豫着上前一步，把伞往林嘉遇这边推了推，但无奈没有推动。

　　她语气更加轻柔：“对不起，不小心打了你，你疼吗？”

　　林嘉遇早就没有了什么痛感，看着姜然关心的眼神话锋一转：“废话，当然疼。”

　　姜然看着他被雨水打湿的半个身子，黑色T恤的边缘水珠直接拧成了一股，徐徐滴落在地面。心里更加愧疚，想着怎么道歉补偿。“要不我请你吃饭吧。”

　　接着两人找了一个面馆，林嘉遇养尊处优从来没有来过街边的小馆子，但他也没有露出半分嫌弃，面不改色地在木板凳上坐了下来。

　　桌子上泛着油光，旁边的人一边说话一边吃饭，嘴边的话带着污秽，姜然穿着白黑色的校服的端端正正坐在桌前，身上的气质干净清澈和面馆的环境格格不入。

　　她从书包里拿出一包纸巾，仔仔细细把桌子擦干净，还把碗筷也一丝不苟地泡了一遍。女孩的手纤细冷白，动作一丝不苟，连擦个碗也仔细认真。

　　像是被规矩套严，活在四方条里的人，乖巧到没有半分棱角。

　　旁边的人一边说话一边抽着烟，烟雾顺着风飘到姜然的前面，她脸上也没有露出不满，只是轻咳了两声。

　　她话不多，教养非常好。等老板把面端上来之后就坐在座位上一声不吭吃着东西，林嘉遇把一碗面全部吃完，她的碗里还剩下一大半。

　　看见林嘉遇吃完，姜然也放下了筷子。她缓缓开口：“林嘉遇，谢谢你帮了我那么多次。”

　　姜然很确定在来江城之前，她和林嘉遇两个人从来都没有见过。林嘉遇为什么三番两次帮忙？想来想去原因只剩下来一个：“你是我的粉丝吗？”

　　林嘉遇错愕，一时还没跟上她的脑回路。

　　姜然从书包里拿出来一个笔记本，抽出一支笔在本子上，笔尖在纸上摩擦沙沙作响，她合上本子，双手拿着递给了林嘉遇：“这是我的签名，送给你。”

　　意思你可以走了，回家好好学习吧，不要出来追星了。

　　林嘉遇接过本子嗤笑一声：“你以为我是为了这个帮你？”

　　姜然被他的话噎到，面上露出些尴尬，林嘉遇莫名其妙从一开始就对她这么好，居然不是她的粉丝吗？

　　“那你想要什么呢？”

　　对面坐着的人突然起身，两个人的间距被他一个弯腰无限缩短，姜然还可以看得清他长而密的睫毛，还有挺拔鼻梁下两片殷红的薄唇。

　　两人的脸隔着几厘米的距离，吐出的气息交接在一起，她僵硬了一秒才反应过来，下意识想往后退一步。她身子往后一倒，但是失重的感觉迟迟没有到来。

　　林嘉遇拉住姜然的手，对她避之不及的反应刺激到，再次开口时语气冰冷：“你怕我？”

　　姜然坐直之后慌张把手抽了回来，林嘉遇的眼神阴鸷到让她不敢直视，她不是害怕，只是觉得沾染上林嘉遇会很麻烦：“我没有。”

　　“没有你躲什么？”

　　姜然：“……”

　　林嘉遇不想把兔子逼到跳脚，逗完就及时收手：“走吧，送你回家。”

　　外面的雨还在下，淅淅沥沥没有停下的趋势。姜然出门之后，便不想再和林嘉遇待在一起。她作势要走，却被死钳住手腕动弹不得。

　　“林嘉遇，你松松手，我要回家了。”

　　林嘉遇把伞递到姜然面前：“伞拿走。”

　　两人僵持不下，最后姜然打了一个滴的。目的地只有几百米的距离，司机接人的时候满脸鄙夷。

　　姜然把伞塞回林嘉遇手里，声音依旧是那样细细软软：“林嘉遇，你回去吧。以后不用再跟着我了，这样会耽误你的学习时间。”

　　林嘉遇在学校很大一部分时间都会好好看书，虽然他总是逃课，但成绩一直名列前茅。联想到第一次在酒店见面的场景，姜然猜测他逃课肯定是勤工俭学去做兼职了。

　　走的时候她还不忘祝福人穷志坚的林嘉遇：“好好学习，你以后一定会前程似锦。”

　　车疾驰而去，回想起姜然急急划清界线的态度，林嘉遇站在原地自嘲一笑。

　　虽然最开始是因为陆思远的嘱托，但明明有些事可以不做，他还是上赶着把热脸贴人家的冷屁股。
　　去他妈的前程似锦。他没事操这么多心干嘛，这是不犯贱吗？

　　以后再多管闲事，他就是狗逼。

　　黑色的伞被主人无情地遗弃在街头，落在水洼里溅起带着泥的水渍。大雨倾盆直下，少年身上黑色的T恤湿得彻彻底底。身影渐渐远去，被黑暗落寞的夜色吞噬殆尽。

　　第二天上课，唐秦旁边的座位空了一天。他原先还悠然自得地打游戏，看着旁边的座位迟迟不来人，心里开始止不住焦急。

　　电话打了一个又一个，全部是正在通话中，后面更加直接了当。“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姜然坐在座位上，手里握着的笔怎么也不如以前流畅，她忍不住分心去听旁边的碎碎语语。

　　“昨天谁和遇哥一起回去的？知不知道他去哪了？”
　　“不知道呀，你都不知道，我们怎么可能知道。”

　　唐秦无奈瘫坐在凳子上，声音有气无力：“现在电话打不通，人也找不到，急死老子了！”最后唐秦直接逃课去了林嘉遇的家里，找保安说明情况后千辛万苦才把钥匙拿到手。

　　林嘉遇家里，窗帘拉得严严实实，屋子里一片昏暗。唐秦把灯打开，上了二楼。直到看见床上拱起的一个人影，他提着的心才落下来。

　　“遇哥，起床啦！都已经到了下午，你怎么还在睡觉，是不是昨晚熬夜看片了！”唐秦把被子掀开，指尖触碰到他额头烫手的温度，立马慌了神：“遇哥，遇哥你怎么了？”

　　“你可千万不要烧成了智障啊，我马上带你去医院。”
　　林嘉遇皱着眉头，一手就是一个飞枕：“吵死了。”
　　“嘤嘤嘤，遇哥你尽管骂，这样我心里才能踏实些。”

　　手机不断在兜里震动，唐秦走出门接了电话：“饺子，怎么了？”
　　“找到林嘉遇没有？刘达达看他一天都没来，胡子都被气得翘起来了。”
　　“遇哥在家里躺着呢，发烧了。我也逃课了，刘达说了什么没有。”
　　“你一个学渣，谁闲着没事蛋疼会来关心你。人找到就好，我去跟刘达达汇报一下。”

　　“……”电话啪一声被无情挂断，学渣唐秦认命地把林嘉遇拖起来，打了辆车把老师的心尖宠送到医院里。

　　刘达正在跟楚皎皎了解情况，林嘉遇是他手下的得意门生。有望冲清华北大的种子选手，不能出了什么岔子。

　　姜然坐在旁边，捕捉到发烧生病的字眼，低着头眼神变得幽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