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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章 不涸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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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是因着何伯口中我那“救命恩人”身份的缘由,这里住着的那些人对我皆是又敬又畏,倒是也并不敢对我存了过多的好奇。
是以我养伤那几日里,这小木屋里除了何伯和阿渡以外鲜有人来,冷清的很。
趁着这些闲暇时间,我仔细向何伯询问了当年晴岚河边的情形,试图唤醒自己那不知沉睡在何处的记忆,但仍旧是徒劳无功。
如此,我也只能叹气。
其实我一早就明白,若是想找回我那不知遗落在何处的过去,必定不是一朝一夕的功夫就可以做到的,因而面对眼下这样的状况,我也并不懊丧,相反,因着这得来不易的线索,我更有信心了些。
待在此处数日之后,我难免对这个地方产生了些许好奇,是以待得我身上那几道稍稍深些的口子愈合的差不多了,我就按捺不住,开始下床四处溜达了。
我眼瞧屋外景象,不由得心中赞叹一番。想来此处应该是这片沙漠之中的一处绿洲,入目皆是青葱碧色,临近有与我住的那间木屋相似的几间房,想来便是何伯他们的住处了。
也不知这绿洲在沙漠之中存在了多久,我眼中所见的树木皆是遮天蔽日之姿,层层绿叶掩映之下,地面上落满了斑斑驳驳的日光,尚在随着风兀自摇晃。
此处景色同外面与之接壤的大漠风光简直是天差地别,若是我能在高处俯瞰此中情形,必定会觉得像是哪个粗心的画师不小心滴落在黄色幕布上的一滴绿色颜料,十分醒目的突兀。
见我走近,那些正在劳作的人皆是停下手中的活计,用一种很是虔敬的目光看着我,之后再依次向我行礼,如此一番,倒是弄得我浑身不自在起来。
何伯正十分悠闲地坐在不远处一颗大树下面,阖着眼睛面带笑意的摇晃着脑袋,也不知脑中正放着的是哪段戏文呢。
我走路一向轻巧,是以一路行至何伯身旁他都没能发现半分。走近之后,我从旁搬来另一把摇椅,置于他对面两步远处,也撩起衣摆坐了下来。
“何伯。”我见他实在是沉醉其中,一点也没有理我的意思,忍不住出声唤了一句。
他这才终于意识到自己旁边坐了个人,那阖着的眸子蓦地打开,内里写满了茫然,瞧着我好半晌的功夫才回神。
“是梁姑娘啊,你身子好些了吗?你身上带着伤,要多卧床才能好的快些。”何伯很是语重心长的对我道。
卧床?再卧床我只怕是身上要长出蘑菇来了!整日里那般无聊躺在床上,简直快要了我的命。可别是养好了身上的伤却因着多日憋闷养坏了我这头脑,得不偿失,实在是得不偿失。
于是我赶忙想法子岔开话题,抬眸四处张望了一下,便见绕过何伯身后那棵大树,再有五六步的距离便是一个泛着粼粼波光的水泽。
“我来这里也已经有些时日了,但还不知道这地方叫什么名字呢。”
何伯闻言,果然就忘记了方才叫我回房卧床之事,一双眼睛笑得只剩两道窄窄的缝隙,摇头晃脑地告诉我:“咱们这地方啊,就叫不涸泽。”
“不涸泽?”我仔细玩味着这三个字眼,觉得甚是有趣:“这名字,我猜,是阿渡给起的吧,听上去很有她的风格。”
何伯一双眼睛十分惊奇地瞪着我:“真是神了,梁姑娘你猜得一点不错,这名字,就是阿渡那丫头给起的。”
我唇角淡淡地抿了一丝笑意,但却并没有说话。
这么简单直接,但是细细品味却又会觉得有趣的名字,想来也只能出自那个古灵精怪的丫头之手了。
“那会阿渡还是个小不点,当时大家说要给这片绿洲起个名字,但是商量了好长时间都没决定,最后阿渡说就叫不涸泽,我们也都觉得好,也就一直这么叫了。”
何伯正在滔滔不绝,冷不丁后面就冒出来一个扎着辫子的脑袋,朝着何伯肩上就是一掌拍去:“干嘛呢,何伯你是不是又说我坏话?”
阿渡一脸兴师问罪的模样落在我眼里倒是好笑的紧,此时瞧着她熟练的动作,我就想起我那因着被她拍了一掌而裂开了伤口的肩膀……
我手抚在了自己的肩上,听着何伯吃痛时那“诶呦”一声,觉得我很能感同身受。
“你这臭丫头,谁说你坏话了?我这是跟梁姑娘表扬你呢。”
何伯吹胡子瞪眼瞧着阿渡,阿渡自知理亏,笑得颇有些尴尬,嘴上却仍旧是不肯认错,嘟哝着说道:“还不是因为你总是爱同别人说我的坏话。”
我瞧着这两人嬉笑情景,心里竟没来由觉得有点失落。
细细地算下来,阿渡今年也是个十七岁的大姑娘了,却仍旧能同何伯撒娇耍赖,这般地小儿女姿态我确是从没有过的。
以往一直觉得是自个儿不需要,原来却只是无人予我罢了。
阿渡那边笑闹完何伯,转头看向我,问道:“承夜,我一直想问你来着,你怎的独身一人跑进这要命的沙漠里来了?”
我被她这突然一问,竟语塞起来,这可要我如何说呢?总不能说,我是感受到了你在这里,所以我才跑进来的。
“我……”我支吾着,平日里我可是连话都少说,更别说是让我扯谎了,我想我此时定然是一张脸涨得通红,瞧上去奇怪的要命了。
“说来也怪。”阿渡见我半晌不语,倒是自个儿摸了下巴,自顾自地说了起来:“我好像是一早就知道了你要来啊,见到你就觉得熟悉的很,可明明我之前从未见过你,倒是怪事。”
听闻她言,我心中“咯噔”一响,原来,阿渡她也是有这种感觉的吗?
其实我最早感应到的那种冥冥之中的牵引力,并非只有阿渡这一处,而是还有另外一处,远在北疆。只不过当时我身在江南,离此处关西大漠更近些,这才先来了这里。
只是可惜,我来这里数日,除了那种莫名熟悉的感觉外,我并未发现阿渡和别人究竟有什么不同,她也只不过是个普普通通的姑娘罢了。
硬是要说的话,那也只剩下她比旁的姑娘好看不少,若是这也能算作是她的不同的话。
“天色不早咯,赶快回去吃饭吧,要冷了,梁姑娘你快回屋里去,可千万仔细着,莫要冻坏了身子。”何伯说话间颤颤巍巍地拄着拐杖站起身来,还不忘叮嘱我。
我被他这一声拽回了思绪,赶忙应过,接着便和阿渡一前一后朝着木屋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