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0、路迢7 ...
-
用餐时,无人说话,气氛沉默尴尬。
一时之间,只听得见刀叉碰撞盘子的声音。
秦仪用餐巾细致地揩了嘴:“小郁,将来准备考哪个大学?”
“没想好。”
谈话中断。
哪怕是亲人,五年的隔阂,也让他们一时半会儿没办法做到相谈甚欢。
用完餐,三个人走出餐厅。
谷川还背着包,一言不发地走在最前面。秦仪挽着谷郁的手,说些细碎的事,很多都是关于谷川一些糗事,在学校里的成就,还有将来的打算。
谷郁听着,有种让人惶恐的陌生感。
手机在兜里震动起来。
“我接个电话。”
是谷聪打来的。
谷郁松开了妈妈的手,走到一边,怕被他们听见,用手轻轻盖住听筒:“喂?”
“姐姐,”谷聪软着嗓音,叫得很乖,“你书买好了吗?家里的饭菜还热着,我等你回来吃。”
买书?
谷郁立刻反应过来,这可能是靳叔这样告诉他们的,为了避免一些难堪。
但其实,没必要这么偷偷摸摸的,她是去见她的亲生妈妈,又不是去做一些违法乱纪的事。
想是这样想的,但回复的话依旧是:“嗯,买好了,我很快回来。”
说的很快,自己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时候回去。
“那我等着姐姐哦。”
挂断电话,谷郁一抬头,觉得一阵心虚。
妈妈和弟弟站在路灯下,望着她的眼神是说不出的情绪。
他们听到了吗?
不可能听到的啊。
难道真能听到?那多尴尬。
谷川说:“妈,时间不早了。”
秦仪看了看手机上显示的时间,确实不早了,她歉意地笑了笑,望向谷郁。
谷郁立马就懂了:“嗯,那你们回去吧,注意安全。”
确实是有隔阂了。
多年不联系,亲人之间好似只剩礼貌的客套和不能改变的血脉联系,还有物质上的扶持。
打开公寓门,坐在沙发上边背单词边等姐姐回来的谷聪听到动静,抬眼一看:“姐姐,回来了啊。”
“嗯,吃饭吧。你还没吃?”
心里的那柄天秤悄无声息地发生了偏移。
如果逝去的感情难以追回,那是不是就不必悼念?而应该习惯现在触手可及的东西?
这种无时无刻的陪伴对现在的谷郁来说太重要了,仿佛一颗孤独的心有了寄托之地。
“还没。爸爸和妈妈在外面吃,但妈妈走之前做好了菜,现在只需要热一下。”
他把单词本放到一旁,很自然地走进厨房,该放微波炉的放微波炉,该放蒸板的放蒸板,动作十分娴熟。
“你好厉害呀。”
谷郁把包放下,随口夸了句。
谷聪抿了下唇,露出害羞腼腆的笑容:“小时候妈妈不在家,我都是自己弄的。”
他是十岁来到谷家的,来谷家之后,衣食无忧,女佣保姆伺候周到。
他说的小时候,应该是他十岁之前的日子。
“你可以讲讲你的小时候吗?”
谷聪说:“其实没什么好讲的。”
他很少拒绝别人,这样推脱,谷郁反而更想听了。
“讲讲嘛。”
谷聪犹豫了下,无奈地同意了。
他的故事不复杂,很简单,记忆里没有父亲,只有妈妈一个人养他到十岁。他从小就很听话,次次考试年级第一,因为妈妈总是抱着他说:“你要争气,你不争气妈妈什么都没有了,你是妈妈唯一的希望。”妈妈每个月会有一段时间特别忙,而那段时间,就是他自己照顾自己。
一开始不习惯,手上烫了泡,他就自己鼓起腮帮子呼呼地吹,可还是疼,疼得眼泪汪汪,恨不得扑到妈妈怀里撒娇一番,但是当妈妈疲惫地回到家,他却什么话都说不出,偷偷把水泡藏起来。
谷聪说到这里,不好意思地笑起来:“后来有了经验,就好多了,也不会哭了……我的故事就这些。”
故事不像很多反派那么阴暗,也没有那么阳光温暖,故事全部写满了一个小孩子无声的顺从和懂事。
谷郁认真地夸赞:“你很勇敢,也很坚强。比我强多了。”
她的那些纠结的想法,小气矫情。如果其他人都不在乎,她就没理由坚持。
谷聪许是没听到这种形容的夸奖,微微有些惊讶。但随后,便害羞地笑笑。
交谈之后,虽然没聊什么实质性的东西,但谷郁的心情莫名其妙好很多了。有能够心平气和聊天的人,挺好的。
她在西餐厅吃过饭了,都没怎么饿,最后陪着谷聪吃了一碗。
晚上做梦,细节记不清了,只依稀记得被人拉着做了一套又一套的数学卷子,美其名曰补课。
第二天上课,胸腔里揣着膨胀的自信。
路迢准点醒来,脑海里还存有谷郁抱着卷子失声痛哭的画面,顿时忍俊不禁。
果然还是小姑娘,先前信誓旦旦地说要当个优秀的人,当正式的考验来了,又畏畏缩缩,唯唯诺诺。
他起了床,换上校服,小橘猫绕着他的腿撒娇般蹭蹭,还发出甜腻的喵喵叫。
路迢往它的碗里倒了些猫粮。
目的达到,它就不粘人了。狡猾又干脆。
今天胡芊来上学了,但剪了头短发,看起来更像是个秀气的男孩子。
祁盟还是老样子,在学校里兴风作浪,打篮球跟拼命似的,只是偶尔的时候,望着路迢旁边的位置发呆。
路迢试探过,祁盟他好像不记得很多关于谷郁的事。之前也没听说过祁盟受过什么脑补创伤啊。
祁盟失忆,谷郁转学,不知道这两者有没有关系。
没有什么直接证据,路迢也没闲工夫去调查,只是暂时把疑虑放在心里。
今天钢琴老师约会去了,路迢不用上课。
放学途中往家走的步伐一转,就往全饶去了。
见面说什么,会不会太突兀,都没在路迢的考虑范围。
他只想到家里的小橘猫,只有在有所求的时候才黏糊糊地粘人。
谷郁她……至少需要有人帮她补习提高成绩吧?
临娄放学时间比全饶早一些,是以路迢赶过去的时候,正值全饶放学。
他身高腿长,穿着临娄优雅华贵的校服,面容清俊,桃花眼潋滟生辉,似脉脉含情,又似清冷淡漠。
即使全饶莘莘学子两眼不观人间殊丽,一心只读圣贤书,也不由自主被他吸引视线。
青春期的少年们荷尔蒙泛滥,不少女孩子害羞地低下头,又忍不住偷偷抬眼多瞄几下,与身旁好友惊喜地交谈。
路迢习惯这样的视线,没有管那么多,脊背挺直,仪态从容,在门口静等。
有些小女孩按耐不住,鼓起勇气向他问联系方式,却被他礼貌疏远地拒绝。
她们失望又好奇,不知道这个好看的少年在等谁。
毫无准备的谷郁姗姗来迟。
但她不是一个人,她正拽着新同桌的衣袖,声音清脆:“傅隐,那说定了哦。加了微信,我可以问你题的。”
戴着黑框眼镜的男生推推眼镜,哆哆嗦嗦地“嗯”一声。
他实在不习惯跟女生有接触。
“小郁同学,可以放开我了吗?”
“啊,对不起,人太多了,我怕你丢了。”谷郁松开了手,“你帮我补习,我请你吃饭,好不好?”
“嗯!”
傅隐答应下来,落荒而逃。
路迢看着,突然气不打一处来。
他转身就走。
他想起那只得到目的的猫,干脆利落地甩着尾巴就走,毫不留恋。
但是走着走着,又觉得不对劲,自己辛辛苦苦来一趟,就这么走了?
他回过身,却没看到谷郁的影子,肩膀骤然被人拍了下。
耳畔是带着笑意和惊喜的声音:“路迢,你怎么在这儿?”
最近几天老梦见路迢,不管是喂心灵鸡汤,指点迷津,还是做题,都让谷郁无意识对他亲近几分。
两人的关系从“可以说话的前同桌”到“可以谈天说地的朋友。”
见他来,谷郁自然是特别高兴的,连忙跑过来打了招呼。
这是谷郁转学之后,路迢第一次在现实里见到她。
一个月不到的时间,她瘦了点,下巴尖了些,但在梦里见到的那些忧愁苦闷,总算是看不见了。不管是学校还是家庭,不论对错,都有了让自己舒服的相处之道。
“我就……路过。”
路迢嘴硬。
谷郁:……
她知道临娄高中和他家的位置,到全饶根本不顺路。想了半天都想不出理由,最后乐呵呵指着自己随口开了句玩笑:“你不会是来找我的吧?”
路迢斜睨了她一眼,却不开口说话,意思不言而喻。
谷郁顿觉受宠若惊。
路迢说送她回去,边走边聊。
“最近学习怎么样?”
“还……还行。”在一个学霸面前说还行,她自己都觉得心虚。
“刚才那个男生是谁?”
“我同桌。”
“你让他帮你补课?”
谷郁忽觉一股凉意嗖嗖刮脖子,明明是正儿八经的补课,怎么到他嘴里,好似做了什么错事?
但她也不敢当场质问,立马就怂了:“就……小小地讲下题。”
路迢那双桃花眼蕴着寒秋:“加我微信。”
谷郁掏出手机,添加新联系人,两人成功添加好友。
路迢说:“你懂吧?”
“懂懂懂。”
她隐约猜到些路迢的心思,但不敢确定,偷眼去看路迢的脸。
许是夕阳还未离去,暖烘烘的光柔软了他的脸庞,那双桃花眼缀着星光,含了绵绵情意。然而眸光一转,情意荡然无存,好似刚才那眼只是错觉。
路迢回到家,做作业的时候,手机响起来。
他以为是谷郁来问他题,就接起来,是一个视频通话。
拨打给他的人是妈妈。
照旧先是寒暄,问了下吃什么,学习怎么样,平时都干什么,最后,妈妈提到了他和谷郁订婚那件事。
“迢迢,我和你爸爸考虑了很久,谷家现在破产了,而且我听说,谷家那孩子刁蛮任性,嚣张跋扈,在学校经常欺负同学,还总赖着一个男生不放,性情不好。除了她,还有很多有教养有才有貌的豪门千金可以让你挑选。”
“所以我们打算,取消这个荒唐的婚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