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弯不了一点》猫原

32、第 32 章

　　江续洗完澡出来，看见季斯凡坐在沙发上喝水。
　　他眼神有些放空，握着杯子半天没动，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连江续走到他面前都没察觉。

　　这一幕很是新奇。
　　江续敛下眼睑，不动声色地弯腰，与他平视时，目光直直地望进他的眼底，见他回过神的一瞬惊慌失措的模样，不禁轻压了下嘴角，问：“在想什么？”

　　季斯凡意识回笼，视线登时与他的目光相撞，他躲闪不及，目光条件反射地下落，却瞥见他光裸着的上身，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忙避之不及地避开视线，狼狈，又显得有些欲盖弥彰：“快穿上衣服！”

　　江续闻声，把手里的上衣递给他。
　　“……”
　　见他没动，江续神情不解，从喉咙里发出一声短促的音：“嗯？”

　　季斯凡简直想骂人，对方目光坦坦荡荡，对比之下，倒显得他好像有点别的意思似的。

　　没办法。他只能硬着头皮，伸手去接衣服，指尖却无意碰触到他的手，瞬间，仿佛有一串细微却疾速的电流从手指窜向整个手臂。

　　他慌似的甩开了手。
　　衣服也掉到了沙发上。

　　江续：“？”
　　他皱眉，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问：“我手上有电？”

　　“……”
　　季斯凡理智回归，强装镇定地捡起衣服，刻意用淡定从容的语气应着：“嗯，静电。”

　　客厅里的空调尽职地吹着冷气。
　　江续的目光从空调上挪到季斯凡脸上，没再说什么，伸了手让他哥给他穿衣服，离得太近，他感受到他哥有些灼热的呼吸。

　　“你在紧张。”江续说。
　　他语气笃定，季斯凡动作一顿，随后破罐子破摔般，扣了两颗睡衣扣子就懒得再弄，“瞎说什么。”

　　“我感觉到了。”见他哥复又坐了下去，江续伸手将剩下的扣子系上，一边说，“你手在抖。”
　　季斯凡刚要反驳，注意到他在穿衣服，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你这不是自己会穿吗？！”

　　江续没有一丝被戳穿后的尴尬，而是坦然地“嗯”了声，扣好睡衣后放下手，“可是我更喜欢你帮我穿。”
　　季斯凡恼羞成怒，气得牙痒：“闭嘴吧你。”
　　江续没再说话，果真闭嘴了。

　　季斯凡这才稍稍平复了下心情，翻出手机在屏幕上胡乱划动着。
　　实习生群里依然是99+的消息，他随意往下滑动，注意力却不在这。

　　“哥。”
　　听到这声，季斯凡眼也没抬，也没应他，不过倒是集中了几分注意力，去回消息。然后，他又听见江续的声音：
　　“你耳朵很红。”

　　季斯凡倏地起身，丢下一句：“我去洗澡。”
　　他压根没去看江续，找了睡衣就钻进浴室。热水浇在他的身上，他仰着脸，眼圈慢慢红了。

　　他肩膀几不可察地颤动了下。

　　一切在悄无声息中朝着不可控的方向发展。
　　他好似站在十字路口，面临着向左，还是向右的选择。

　　可是，他隐约察觉到，理智终究战胜不了内心深处的躁动。

　　-

　　江续在这儿住下，沈雁终于松了口气，过了几天忍不住打电话过来，叮嘱道：“他受着伤呢，你好好照顾他，听到没有。”
　　季斯凡心不在焉地“嗯”了声，将两盒肥牛卷放进购物车里，要结束通话：“不聊了啊妈，我逛超市呢。”

　　沈雁问：“小续在旁边吗？”
　　“没，他在家。”季斯凡说。
　　“我还想着和他说几句呢。那算了，挂了吧。”沈雁说完，就迅速地挂了电话。

　　季斯凡盯着手机半晌，还是没忍住，气笑了。
　　买了满满一购物车的食材，季斯凡将东西放进车后备箱，便驱车回去。

　　车子刚要驶进小区地下停车场，无意瞥见旁边两个穿着一身黑西装的男人，像是在问保安什么事，人高马大又凶神恶煞的，吓得保安大爷连忙关上窗户。
　　他不感兴趣地收回目光，将车开了进去。

　　江续手上伤还没好全，季斯凡没让他帮忙，独自一人清理着食材，江续在一边，给他递东西。

　　“就是上次你去台里接我，和我一起下楼的那个，我老师。”季斯凡垂着眼，在水池边清洗，“有印象吗？”

　　江续说：“有。”
　　他哥身边的人，江续见到后首要判断的便是，是否有危险，是否是情敌。
　　而那个老师，没有一丝危险气息。

　　“今天就是他过来。”季斯凡顿了下，又补充了句，“还有他对象。”
　　江续了然，点点头。

　　季斯凡想到什么，扭头看了眼江续，欲言又止半晌，还是说出口：“他对象是男的，等会儿你别惊讶。”
　　江续不解：“我为什么要惊讶？”
　　“……”
　　忘了，他也是同性恋。

　　季斯凡语塞，窘迫地轻咳一声，转回头继续洗菜。

　　菜准备得差不多时，门铃响了。
　　江续去开门，陈颢看见他的一瞬，眼底闪过一丝惊讶，他刚要说话，便看见江续侧身让开，不咸不淡的嗓音：“请进。”

　　徐泽宁站在陈颢身后，悄悄探过脑袋，小声问：“这谁啊？”
　　“斯凡他弟。”陈颢答道。
　　他对江续印象很深，或许是因为年轻，这人眼底的喜欢和占有太过明显了。

　　不稍片刻，徐泽宁也看出来了。
　　少年的爱意，隐秘又剧烈。嘴上不说，也会从眼睛里流转出来。

　　徐泽宁抱着小猫漫不经心地撸毛，目光好奇地悄悄在两人身上打转，忍不住靠近陈颢的肩膀，放轻声音：“你也发现了？”
　　“嗯？”陈颢歪头，顿了顿，明白他说的是什么，“嗯。”

　　“你徒弟是弯的吗？”徐泽宁看着他们进厨房，小声嘀咕，“看着挺直的啊。”
　　陈颢摇摇头，说：“不清楚，没问过。”
　　徐泽宁不禁感叹：“哎……爱上直男真是我们基佬的宿命啊。”

　　“你爱上哪个直男了？”陈颢阴恻恻地转眸。
　　徐泽宁讪笑一声，讨好般去攀他的手臂：“以前读书那会儿，你又不是不知道。”

　　季斯凡从厨房出来，就看见他俩姿势亲密贴在一起，他下意识转身想回去，却一头撞到江续的胸膛。
　　“……”
　　真是前后夹击。

　　听到声响，陈颢抬起头，问：“怎么了？”
　　季斯凡揉了揉肩膀，温声说：“不小心撞了下，没事。”

　　徐泽宁开玩笑道：“你这弟弟，像个小尾巴似的，一直跟着你。”
　　季斯凡弯了下唇角，没多解释：“他比较黏人。”

　　许是起了兴致，也或许是因为爱上直男这同病相怜的经历。吃火锅的时候，徐泽宁总将话题转到江续身上，一会儿问他脸上伤咋来的，一会儿又问他喜欢什么类型的。
　　就算江续不怎么搭理他，他还是笑眯眯的，刚想开口又问些什么，季斯凡端起杯子和他碰了下，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宁哥，我敬你一杯。”

　　徐泽宁顿了一秒，笑笑和他碰杯。
　　季斯凡将杯中的酒喝完，再看着徐泽宁笑了下。那意味很明显，就是叫他不要再拽着江续问东问西了。

　　“好吧，我不问了。”
　　徐泽宁见好就收，又看了眼江续，心想，哥只能帮你到这了。

　　一顿饭吃下来，季斯凡灌了不少酒。
　　空调冷气吹着，他脑子嗡嗡的，有点儿晕头转向。
　　屋里都是浓郁的火锅气息，熏得他更加难受。

　　他走去阳台，坐在那儿吹风。
　　不一会儿，身后传来脚步声，他回头，见是陈颢，无声地笑了笑。

　　陈颢在他旁边坐下，笑问：“怎么喝那么多，心情不好？”
　　季斯凡单手支着脸，笑笑没说话。

　　他确实有点儿，这些天心里藏着事，心口闷得慌，无从发泄，也无人诉说，索性趁着今天聚餐，任由自己多喝了两杯。
　　脑子不清醒了，心脏才不会跳得那么快。

　　视线不由自主地落在后边，徐泽宁又在和江续说些什么，少年脸上的不耐烦显而易见，刻意与他拉开了距离，但因着他是客人，并没有发作。

　　陈颢跟着他的视线扭头望过去，不禁忍着笑说：“宁宁就是在逗他玩。”
　　季斯凡也笑：“他耐心不够，得悠着点。”

　　“看得出来。”陈颢说完，意有所指，“你弟，好像挺乐意跟着你的。”
　　季斯凡身体重心倚着椅背，感受晚风吹过脸颊，他闭了闭眼，轻轻“嗯”声。

　　“他很喜欢你啊。”陈颢说。
　　季斯凡睁开眼，愣怔：“什么？”

　　陈颢也愣了：“你不知道？”
　　“……不是。”季斯凡有些不知道怎么说，挠了挠下巴，“你怎么知道？”

　　陈颢看他这个反应，想必是知情的，他悄悄放下心。还以为季斯凡不知道，自己先捅破了这个秘密，那他岂不是成了罪人。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陈颢说。
　　季斯凡有些出神，被酒精麻痹的大脑笨拙而迟钝，他怔忪半天，低声喃喃：“是么。”

　　“斯凡，”陈颢看着他，“有个问题一直没问你，或许有些冒昧。”
　　他的声音被晚风吹得有些模糊：“你是直的还是弯的？”

　　季斯凡敛着眼，原先能脱口而出的答案，此刻却犹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