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渡》小拾叁

19、第十九【最终章】

　　不知道晕过去多久，岚因再次恢复意识的时候是被刺鼻的消毒水味儿呛醒的。

　　还是那间病房，头顶上是洁白的天花板，四周是洁白的墙壁，身上盖的和身下铺的，都是洁白的。

　　唯一不洁白的就是躺在另一张床上休息的人。

　　月光从窗帘的一角透过来，已经是晚上了啊。

　　视线往前看，是自己高耸的肚子。岚因心里松了口气，原来他还在吗？

　　像是回答他一样，肚皮上马上被顶起了一个小小的鼓包。

　　岚因扯了扯干裂的嘴角，原来他真的还在。

　　嗓子里好像含着一团火一样，岚因闭了闭眼，用沙哑的嗓音小声去叫睡着的人。

　　“杜泽。”

　　能照顾自己的人就在身旁，为什么要因为他睡着了就自己去倒水呢。

　　“嗯？”前一秒还在睡的人马上睁开眼睛回应他：“怎么了？”

　　等他浆糊一样的脑袋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的时候，从心底涌上来的狂喜挤走了瞌睡，起身冲到岚因床前：“你醒了啊，终于醒了。”

　　“终于？”岚因眨眨眼睛看着他：“我到底睡了多久？”

　　“两天。”杜泽坐在床边，拉着他的手：“你吓死我了知不知道？”

　　他是真的怕了，自己出车祸的时候都没怎么用力跳的心脏，在收到那条短信的时候差点没跳出胸膛。

　　空气忽地一下就凝重起来，杜泽正准备再说点什么，便听见岚因低声问：“你不恨我？”

　　杜泽听完他的话，忽然笑了起来，拉着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口上，板正了脸，认真道：“说真的，我杜泽活了这三十多年，从决定和你在一起的那天起，就没想过要恨你。”

　　“对不起。”岚因忽然就掉下来眼泪，边哭边挣扎着想要去抱他，杜泽稍微往前探了探身子抱住他，将他搂在怀里，听他口齿不清得向自己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好啦。”轻轻拍打着他的后背给他顺气：“没事了，都过去了。”

　　岚因在他怀里闷闷道：“奕筱呢？”

　　杜泽愣了一下：“什么？”

　　岚因急了，想要挣开他下床：“就是那个女孩，为了救我，她……”

　　杜泽笑了笑，将他搂得更紧：“没事啦，她在楼下，过几天你好点了我们一起去看她。”

　　岚因靠在他怀里，不再挣扎，任他搂着，靠着他道：“……嗯。”

　　两个月后，橡城监狱。

　　“30254，有人来看你了。”狱警打一扇监狱门，对着里面发呆的男人吼道：“抓紧时间，快点。”

　　还在发呆的人被两个狱警带进探视室，楞楞坐在椅子上。

　　本来还安静的人看见玻璃对面坐着的两个人，突然像发疯一样咆哮：“你们怎么还敢来！”

　　杜泽阴沉着脸，没有说话，岚因对他笑笑，开口道：“怎么不敢来？”

　　他快生了，杜泽每天都和他沿着街道散步，散着散着，一不小心就被岚因拉进监狱来探监。

　　因为岚因警官的身份，带着杜泽走了个后门，不在探视时间也进了探视室。

　　杜宇咬着牙狠狠说：“你等着，我会出去的。”

　　一直阴沉着脸的杜泽终于开口呛他：“你觉得你出得来？”

　　“爸爸……爸爸会让我出去的！”当初杜泽就是因为杜淮宁找关系保出来的，所以他固执得以为杜淮宁也会像救杜泽一样救自己。

　　杜泽冷冷打断他：“爸爸说了，你的事他不过问。”

　　杜宇撕扯着头发，几乎咆哮起来：“还有妈妈！她一定不会看我在这里受苦！”

　　杜泽勾了勾嘴角：“一个私生子而已。”

　　或许没有这件事，杜泽会和父母一样瞒杜宇一辈子，可事到如今，告不告诉他也无所谓了。

　　想也不想的吼回去：“你骗人！”

　　“我骗你干嘛？”留下这句话，杜泽起身搀扶着岚因离开。一切回复平静，两人好像没来过一样。

　　“怎么会……怎么会……”杜宇有些失神，他一直以为最疼自己的是妈妈，到头来，原来自己只不过一个私生子。

　　或许这么多年，妈妈心底从来没有接受过自己吧。

　　很快有狱警过来，递给他一个信封：“30254，这是给你的。”

　　从探视室回到监狱，杜宇打开信封，抽出信，娟秀的字迹跃然纸上。

　　“杜宇，见字如面：
　　从认识你到现在，九年了，你与我在一起也有五年了，或许刚开始还会想一想我们的未来，可是和你在一起的时间越长，就越知道我们可能已经没有未来了。
　　那个时候只要一想到我们之间可有可无的未来，我都会害怕，你会害怕吗？
　　我甚至想，只要我不离开你，总有一天就会打动你，可是九年实在是太久了，石头都会被捂热，我却渐渐发现我好像等不起了。
　　等到所有的事情已经到了无可转圜的余地，才会有转圜吧。
　　那件事情我会去自首，也会出庭指认你，不要再逃避了，毕竟已经过去那么久了。
　　最后还想说点什么，又好像什么都说不出来，那就祝我们会在已经消失了的未来里再见吧。
　　会永远爱你的：奕筱”

　　到底是什么会让一个男人泣不成声，亲情？友情？亦或是那个好像从来都没有存在过的，转瞬即逝的……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