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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第廿陆章 愚者是被动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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急促的马蹄声从街外那头传来时,午时刚过,未时还早。
太阳灼着大地,叫这一整条街的小贩都无精打采,连吆喝叫卖的心思都提不起来,这会儿有这么一阵响亮的马蹄声,也算是勉强给他们提了点神。
片刻后,疾驰的黑马便闪入了这条街,是不知道打的什么主意的章不烬,和再舍不得利用章不烬就得死了的方非 。
没想到交货的地点是这样一条街,人很少,不瞬都进了沿街的商铺,只有对面的庄曳,横刀立马,提一方木函。
方非被芳菲尽的毒素折磨得不人不鬼,只能由扮演货物的章不烬搬过去。公主抱,这样看来他真的打算演到剧终。
她从章不烬的肩上向后看,街的另一边站满了六扇门的人马。
她推开章不烬,双脚着地的时候显得很蹒跚,却决意再闪开了章不烬的搀扶。
接过那个木函,掂量了里面似乎是个头。
章不烬就在她身后,道,“居然有一天靠别人护她,真该死。只要她解毒,庄捕头随意差使在下。”
“你是该死。没记错的话,你只护过我这一次。”怎么激他他都不翻脸吗?
她倒是希望他翻脸。
方非打开木盒,与死不瞑目的笑子丕对视。
她用的眼神深情得一塌糊涂。
庄曳看着她的眼神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还没学会怎么面对方非这种人。
头颅被双手捧出,方非与之相接触的唇舌的温度引出蛰伏在它脑中的蛊虫。
接下来等着解毒了?
“若解毒,骑我的马跑。”庄曳把空盒子放在他们之间的地面上,与方非拉开一点点距离,拉起她的手开始诊脉。
方非手腕上的温度烫得离谱,脉搏跳得像乐谱。而她自己身上却寒得发颤。
“你是童身?”他问。
方非一头雾水,“是。”
“那为何是滑脉?”
章不烬的剑锋擦着庄曳眼睫划过,庄曳仰身躲过这一下,长刀也已在手,铮鸣渐远,方非开始耳鸣。
早先方非想过因芳菲尽毒发身亡会是什么丑模样,却不曾想过居然死于解毒的蛊虫。
怎么就没想到呢,这该死的药能控制数量众多的组织成员,除了解药戒不掉之外,还根本解不开。
毒深了会死,蛊重了也会死。
居然被只剩个脑袋的笑子丕摆了一道!
她感觉子/宫里有东西在动,湿濡的,毛绒绒的。
那东西舒展开,撑破宫壁绞烂肠子,碾着内脏的肉膜向上。
它吃掉胃,胃液漏在腹腔里腐蚀其中的一切。
戳穿了肺泡,吸干了母体的氧气,紧接着它感觉到了方非愈发激烈的心跳。
这种跳动刺激了它,也可能是吓到了它,让它慌不择路地向外爬,撕裂了声带咬穿了喉咙。
但它没能咬透脖颈冲出去,因为它乱动的长螯勾破了方非的颈部动脉,血涌向口鼻,血压把它也带向了上方。
嘴唇被分开,绒毛上挂着血珠的六支长虫足像钻出花瓣的蕊,血顺着她的下唇与嘴角淌下来,是为它铺就的红毯。
方非捧手接住血流,注满掌心的速度远比指缝间渗出的要快得多,蓄满了,溢出去。
溅起的血花是滚烫的甚至烧皱了方非脸上的皮肤,她这才发现那东西跳入了她手掌心拘的血泉里,大股的血流有的浇在它头上,另一些被衣料吸收使之蛀蚀成满是黑斑。
眼中最后的画面是黑色蜘蛛啃食她的手指,血珠被它抖落,那绒毛原来是雪白的。
纯黑的几对眼睛,不知道在不在瞧她。
方非死了。
她不知道死前这片刻光阴里周身发生了什么,也并未发觉自己在由腹中至百骸的绞痛中跪下了,正跪在落回木函中的笑子丕的首级前。
对着那张被她骂了千万遍的脸。
她的血流干了,蜘蛛吃光了她双手的肉,指骨仍然那样收拢着,虽然再拘不住血液。
章不烬被庄曳的刀削去了整个左肩,他清楚自己死定了,庄曳也清楚,却看不懂他的表情。
在他最后一个杀招中,章不烬不该迎得那么蹊跷。然后他就露出了这样的表情,如果方非晚死几秒钟,她或许能认出这个表情的涵义——快通关的游戏在关键时候卡顿了,好容易重新加载,却让人拔了电源。
不怪自己亦不怪对手,是外物干涉的错 。
或者说他憎恨的是干涉他行为的不平等游戏规则。
章不烬走到方非面前,一脚踹开木盒,笑子丕的头颅在地上滚开,脸上蹭到泥土和方非的血。因为失了左臂,这一脚乱了章不烬的步子,他索性放任自己摔倒。
他跪在方非面前,考虑了片刻,给她磕了个响头。
像敲在心上一样重。
擦干净血污,章不烬仅剩的右手捧起方非那双捧着虚空的白骨。
俯身仰视她木然的脸,把那双手拉到他怀中,枕了方非的腿,等着庄曳带人来收尸了。
他不知道方非这回是否恨他。
【”第三“循环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