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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6、半年征战而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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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春三月好时光,却是春寒料峭。
只一夜寒凉,男子就染了风寒。
丫头知道人睡了不到半宿就闷没了气儿,一下闷醒叫了水就靠在床栏和墙相交的小角落里,静静的看外面的天,等着天明。好像以前经常这么做一般。
病来如山倒,人晚上明明昏昏沉沉说什么都睡不着,可天一亮还非要去迎什么换防军。
她看着人这死脾气急得直跺脚。
这次我不能迟到。
半年了。
慕天翊强打着精神往门外走,两只指头掐着鼻梁处,缓解那种自己根本无法抵抗的酸涩感。
他还好吧。
明明总有手下来报,他却一点不放心把人留在那么远的地方。若非有些事情,不能让叶魁知道,他一定不会回来,没有什么要事比叶魁重要。
慕天翊的眼中冷了冷,其实他如今病的双目无神,根本看不出眼中还有什么情绪了。
此次迎换防军声势浩大。
比冬日迎翊王回府还要浩大。
去年冬天,翊王出征归来参加宫中团圆宴会。
疆外捷报频传,连皇帝都忘了把这个儿子扔出去送死振奋士气的意图,自那之后朝堂略变,竟有了翊王的立足之地。
总有一些大臣,会适时提到远在疆外的叶将军,而慕天翊,也跟着自己的侧侍,在皇帝面前好好的混了一个眼熟。
如今归来的人,谁人不知,是用半年一把把东夷打回东域的战神,叶相的嫡出公子,翊王的侧侍,叶魁。
百姓夹道欢迎。
叶魁带着士兵,依旧是那一席红衣,变都未变。身后的士兵反而各个铠甲,威风凛凛。
安王奉命迎换防疆军。
这是一个肥差,因为此次归来的,是将军。
入营半月,八万里急封的将军。
慕宣庭第一个迎上来,却被叶魁翻身下马的动作忽视。
这是大不敬,臣与皇族,就有这样的云泥之别。
慕宣庭脸色变了变。
但是他没有说什么,反而顺势下马,假装和叶魁互相见了礼。
虽然动作僵硬,但是还算是过了关。
可叶魁丝毫不给面子,顺势就越过了他,往慕宣庭的身后走去。
“叶将军是功臣,自然不用在意这些需礼,二皇兄今日风寒迎来,应当先看二皇兄才是”
后面传来了慕宣庭的解释声,温声平静,没有丝毫被冒犯的意思。叶魁没有考虑慕宣庭会不会发作,但是他也没想到慕宣庭会给他打掩护。
慕宣庭那般骄傲的一个人,就站在叶魁身后给他做着客套的掩护,叶魁微微侧目,不知慕宣庭卖的什么药,又听到人的话,愁眉微锁,显出几分担忧,步子也就大了些。
慕天翊病了?
他很快就看见了前方的人,清然孱弱,竟是比起半年前,身体更坏了些。
只短短半年未见,人就更加清简消瘦,为了大业,都可以这么糟蹋自己的身体了吗?
叶魁真相照着人的屁股狠狠敲一顿。
慕天翊虽然身体肌肉强健,但骨子里有寒,怕风怕湿怕寒的厉害,过了一个秋冬又迎来春寒,难免受不了。
叶魁虽然生气,却也舍不得,他展臂搂人,却被慕天翊轻轻避了开去。
慕天翊这是怕旁人闲话吗?
他有些气又有些想笑,大概是要被气笑了,可是又心疼的难受。
他的动作僵了僵,就听见人沙哑的声音,犹如喉中含沙,还带着浓重的鼻音。
“过了病气就不好了”
大喜之日生病,是不吉利的事情。可他太想见到叶魁了。
理智崩塌,心境失守。天地间就这一个人,是他的光。他想来接他。
叶魁不容拒绝的伸手把人带到怀里,听着这声音,看人依旧为自己着想,心像被刺了一般,隐隐的发疼,那点愤怒也尽数消弭。
他已经回来了,人想要的也可以给人了,不会再让人受苦了。
征战沙场那几年,那无一时不在想念这个令他担心的人。
他差点忘了,自己也是令人担心的人。
他还以为慕天翊是想着自己的大业,可慕天翊,从始至终,不是一直都是在想着他吗?
“我壮的很,不会生病”
他一手抚在人的身后抚人长顺发,指尖的触感令他爱不释手,而怀中的人,也清清楚楚的告诉他。
他回来了。
一解半年思念之苦。
叶魁的声音很温柔,就像是哄小孩子。征战沙场这半年,他每每回忆起之前对慕天翊的疑心,都觉得有些不堪回首。
这不是喜欢,喜欢不能带有这些伤害。他还将这份宝贵的感情当做了解毒的欲.望,这更是不对的。所以他觉得不堪,不敢想象,自己曾经对慕天翊,那样不好。
对,不好。他的词汇匮乏,但恨极了自己,后悔极了的心是真的。
可他依旧停止不了思念,用所有的记忆去描摹人的眉眼。
“怎么不穿铠甲”
慕天翊将话题拉开,从他的怀中出来,认认真真的看他,神情还有些蔫,就是那种病入膏肓眼前不清的感觉。
“太热太笨了”叶魁笑了笑回答。
事实上,他的铠甲,在最后一场战役里已经破碎脱落了,差点没要了他半条命去,最后竟是军队里有数百个身手强悍的人,突然爆发,硬生生给他杀出了血路,他险中取道,就斩了敌方将军的首级,这才一举获胜。
否则以他的资历,还有的熬。
他也不得不感慨,大安慕国,确实有他自己的底蕴,皇帝也在军队里,做了最关键的安排。
“还有,我想抱你,不想隔着那个冷冰冰的东西。”
叶魁哄人,果然见那苍白的脸上微微有了其他的表情,慕天翊抿了抿唇,竟是推了推他的胸膛,往后面退了一些,冰红的鼻头的颜色,已经传染到耳根了。
叶魁大笑,但马上就严肃了起来,他抬手招小兵来:“你送翊王回去先养病,我得回相府受封赏”
封赏入府,是每个从军男儿的骄傲。但叶魁此时却恨不得“嫁夫从夫”。
不过皇上不会给这个面子的。
因为他中意的继承人不是慕天翊,不能让慕天翊出太大的头,否则,总会压不住的。
任人唯贤,可什么事情,不都还是皇上说了算。
叶魁在这边大大咧咧的吩咐,慕宣庭在后面敲打礼部尚书。
叶将军是功臣,有什么失礼都得压下来,在皇帝面前多唱唱功。
礼部尚书心中不解,但朝堂风云,总有他算不到的地方,自然是上面怎么说,自己怎么做。
皇后和七皇子计划的,必然比他多。
“我不去,我想和你一起去相府”
叶魁皱了皱眉头。
“胡闹”
这一声下来,慕天翊病的晕晕沉沉,潜意识就缩了缩脖颈。
叶魁一看又心疼了,只轻声哄人:“乖,回去”,说话间捏了捏人的鼻子。
“不乖”慕天翊皱鼻子看着他,鼓了鼓腮帮子,然后张开嘴喘气,有些缺氧,又有些赌气。那张清秀的面具做出这样的动作都可爱的很,叶魁也不知道面具下的脸是什么样子的。
很快他就感觉到不对了,他身手探了探人额头,才发现人这是,烧懵了。
怪不得会露出这么可爱的表情。
叶魁回身安排道:“我先送他回去,你们迎了我的兵,就了了吧。我会赶在封赏前回相府的”,语气不容拒绝。
“这不合礼数”礼部尚书刚开口,就被慕宣庭打断了:“那将军快去快回。”
叶魁也不客气,搂着慕天翊就往回走。
他本来想把人打横抱起来的,可是人好像知道他的意图,他身子一弯人就躲,灵敏的像只被人捉的小兔子,次次都能躲开魔爪。
“你这是真病还是假病”
叶魁心疼的不行,又被人这活力给逗笑了。
“要和你回去”人却先小嘴吹着气儿喘着说话了,鼻子因为感冒堵了还有些红红的。
“回哪儿”
“回门”
叶魁心里软的一塌糊涂,捏了捏人病的发红的鼻头。
“不怕,等你病好了再回去。他们不敢说我失宠的。”
秀侍,半年后是要回门的,如果王爷不陪着,就代表失宠了。
“你是不是也嫌弃我,就不想带我回去”
叶魁微微一怔,就想起后院那个不让人省心的大小姐。
怕是又给慕天翊气受了。
“不是不是,是你病了,我担心你”
“真的?”
“真的。”
慕天翊的眼中似乎清楚了点,认认真真的去看他的表情,过了一会儿又笑声嘟囔。
“我才不在意呢”
叶魁掐了掐人的软腰。
“不过你家我就要去”
“好好好,去去去,别说话了,嗓子都要坏了,再说话就不让你去了。”
叶魁一发话,人就委委屈屈闭上嘴了。过了一会儿还瞪他,就是瞪的实在是没有威力,一双眼睛湿漉漉,雾蒙蒙的。
“要去的”
他小小声,又赶快捂住了嘴。最后看见叶魁没听见才放下心来。
叶魁装着听不见,把人搂在怀里搂的死紧。
太心疼了,又被人可爱的不行。但是这么不听话,乱糟蹋身体,等人好了他一定要好好教育教育。
回到王府,把人安顿了,叶魁把叶十二留在了慕天翊身边。
在战场的时候,叶十二混在小兵里,和他一起也立下了不少功劳,最后都记在他头上了。
否则他不会这么快就出头冒尖儿。
宫里派了太医来,叶魁猜想是慕宣庭干的,他不知道慕宣庭为啥要这么做,使了一个眼色让叶十二注意着,就先往宰相府赶去。
在相府跪了一波,受了封赏,叶儒一句话没说就回了自己的房间。
没有表扬也没有责骂。
没说他成就了大业,也没说他私赴边疆。叶魁看见叶儒的头发白了不少。
“朝堂有变了?”
叶魁到了叶知命的住处,有些担忧的问。
“爹爹被忌惮了,你又成了大业,不过也没有影响”
叶知命看了看院落里遍地锦簇的花,回过神来。
“不用担心”
这还不用担心?功高盖主,叶魁大概也知道是个什么意思。
果然是他做错了。
他确实没什么脑子,或者说,太淡情,对家里不长心。
“你跟的是翊王,翊王单薄,没事的。陛下有这个心,又不是一天两天了。如今多了几分忌惮,反而不敢动了,想测试爹爹的忠心。把爹爹愁的,步步为艰,头发都白了。不过,这也算是好事。至少不会有被处理的危险”
叶知命左右看了看,止住了话头。
叶魁点点头,觉得叶知命说的也有几分道理。他转而看向院中的花,多种多样,好几种甚至是很少见的,还具是在这种时令同时开放,有些奇怪。
“不过哥你这院子是怎么回事?”
“别人送的”
叶知命脸上流露出一丝不自然,被叶魁清清楚楚的捕捉到了。
“送花,谁这么费心思送这么多春天开放的花给二哥?”
“问那么多干什么?”
“二哥这是羞恼了?”
叶魁微微扬了扬眉,见叶知命少有的露出一些局促的表情,然后那表情因为什么事情慢慢僵下来。
“翊王单薄,没事的”叶魁想起叶知命语气上略有些失落的话。
翊王单薄,可七王爷安王就不一样了。
一个是封号随便取了名字里一个字的不受宠王爷,一个是取了大安的安字的安王。
叶魁想起慕宣庭那么骄傲的一个王爷在他身后帮他掩饰失礼的样子。
原来是这样。
他突然就有些为二哥感到难受了。
两情相悦,却只有朝朝暮暮,庭院花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