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井汐

3、零贰

　　零贰锈蚀心扉

　　きれいな夢見ながら寢息をたてる/我的呼吸建立了我美好的梦境

　　a.

　　因为活着。因为总是，普普通通的活着。

　　所以我从未去设想过自己的死亡。

　　从鼻腔里吸进的氧气。
　　浸入气管，透过肺叶，最终转化成二氧化碳，呼出来。

　　呼出来。

　　“呼……”

　　我重重的，吐了一口气。

　　我以为我，重重的吐了口气。

　　却发现，什么也没有。

　　……我没有呼吸的实感。

　　呐。我。

　　……死了么？

　　b.

　　但。

　　如果我只是一缕灵魂的话。

　　你为何又能够看见我。

　　而我，又为什么会在这里呢？

　　c.

　　“呃……天……天野空……是吧？”

　　“……是。”

　　在牧绅一一副活见鬼的目光的注视下。
　　我从床上走下来。

　　身体轻飘飘的，如同一团棉絮。
　　脚沾地面时也一点触感也没有。

　　仿佛失去了地心引力的作用。
　　不过又没有完全失去就对了。

　　大概就是登上月球表面那样的感觉吧。
　　在只有1/6的引力的情况下，我是多么的虚无缥缈。

　　那么。
　　其余的5/6到哪里去了呢？

　　d.

　　老师从小就教育我们：

　　人要学会在逆境中成长，要学会向前看，要学会面对现实。

　　我想。

　　我现在所面对的逆境就是——无法确信自己到底是人还是鬼。

　　而我的前方——正站着上身赤裸下身只围一条浴巾的牧绅一。

　　至于现实。唔……现实是——

　　e.

　　“天……天野……”

　　牧绅一脸上的表情，可以说是复杂到难以形容。
　　总之，我看到他似乎是在吞了一口唾沫之后才继续说道：

　　“二年二班的天野空……你现在应该在医院啊……怎……怎么会……”

　　“我也觉得自己应该躺在医院里才对。”

　　很难想象这种时刻我还能保持平静。
　　而且这种平静是建立在我的视线下意识的扫过他上半身壮硕的肌肉的情况下。

　　“呼……”

　　在听到我的回话以后他迅速深吸了口气。
　　然后……又掐了一下自己的胳膊。

　　“呃……”

　　吃痛的声音随即传来。
　　接着他和我的目光再次交汇。

　　似乎是终于注意到他的穿着是多么的……凉快。
　　他迅速的从门旁的衣架上扯下来一件白色的睡衣罩在身上。

　　白色的，有点像按摩房里常见的那种。
　　虽然我没去过按摩房，但是电视上演的总见过。

　　“那个……”

　　我觉得在这个时候，身为“不速之客”的我应该说点什么。
　　便顿顿的开口，却发现自己什么也说不出来。

　　大概是因为积蓄在脑中想要了解到东西太多。
　　一时半会儿竟理不清思路了。

　　“天……天野……”

　　他又开始叫我的名字。
　　这已经是第三次了吧，还是第四次？

　　看到他那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我竟一点紧张、抑或是替他焦急的感觉也没有。

　　说起来。
　　自从我在看到他那一瞬间叫出“牧……牧绅一！？”以后。
　　就再也没有过强烈的情绪波动。

　　甚至连……微弱的，也没有

　　心仿佛生锈了一般，随着身体……一起……

　　……啊，对，就是这个了！

　　f.

　　“牧绅一，你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的？据我所知，你不应该认识我的。”

　　“唔……我的确不认识你。”

　　“那怎么？”

　　“因为我在回家的路上，看到……”

　　“看到我倒在路边？”

　　“……对。”

　　“头上……全是血？”

　　“……是的。”

　　“然后呢？打电话叫救护车？报警？”

　　“……叫了救护车，然后也报警了。”

　　“那你……有跟着去医院么？”

　　“有的。我也是……不久前……才从医院回来。”

　　“做的好。”

　　“呃……诶？”

　　“那么……我，伤的重么？……还是说，已经死了？”

　　“呃……不，不是的。你的伤势并不严重，只是……”

　　“……只是？”

　　“只是，医生说你，暂时失去了意识。”

　　g.

　　小说里是先开始流行写亡灵还是写生灵的？

　　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没有生存，就不会有死亡。

　　现在的我，还生存着。

　　并没有失去呼吸，失去心跳。

　　只是失去了意识而已。

　　而失去的意识。

　　……所谓的意识，正站在这里。

　　h.

　　似乎是松了一口气。
　　尽管我一丁点气流穿过身体的感觉也没有。

　　“牧绅一，你听我说。”

　　“……”

　　“如你所见。现在，正站在你面前的这个我，不是人，而是生灵。”

　　“……生灵？”

　　“是的，也就是书上说的，意识与身体因为某种剧烈的意外而剥离，导致意识实化的抽出体外。”

　　“……”

　　他紧瞥着眉头，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又似乎，是在强制性的让自己平静下来。

　　和他相比。我实在是……冷静过头了。

　　并不是我的错。
　　而是我想惊讶都惊讶不起来。

　　身为灵体的我，仿佛失去了喜怒哀乐的能力。
　　连笑也没法笑，哭也没法哭。

　　按理说我应该悲伤才对。
　　可是我的悲伤哪去了呢？

　　我不知道。

　　我只是伸出手。朝牧绅一伸出手：

　　“那个……握手吧。”

　　我想知道，你会有怎样的感觉。

　　“……”

　　他重重的一怔，又深吸了口气。
　　胸腔明显的起伏着。证明，他是一个真实存在的生命体。

　　……和我不同。

　　这样的我……

　　“唔……”

　　他伸过手来，和我的手，握在一起。

　　然后……

　　……的确是，仿佛一下子穿了过去。

　　毫无触感的，穿了过去。

　　“怎么样？”

　　我再次开口。

　　似乎如今，能证明我的存在的，只有我的声音了。

　　……虽然我还是不清楚，他为什么可以看到我。

　　i.

　　“……像，水一样。”

　　“……水？”

　　“恩。很凉，又……很薄……”

　　“……这样。”

　　原来。
　　原来，我的本性是这样的啊。

　　又凉又薄的。……凉薄么？

　　啧啧。

　　j.

　　也就是说。

　　我的灵魂还是有重量的。还是有质感的。

　　只是这样的重量，我感受不到。这样的质感，我触碰不到。

　　那么。那么……

　　“牧绅一，你害怕么？”

　　“老实说……我现在的心情很复杂。”

　　“我能理解你，而且我还希望自己的心情也能和你一样复杂一点。”

　　“诶？”

　　“呃……不怕告诉你，大概我现在的状态比较微妙的缘故，竟然完全没有身体还躺在医院里意识却莫名其妙的出现在你的房间还能够被你看到的那种紧张或者惊讶的情绪”

　　“……”

　　“但我还是要说，不好意思，吓到你了。”

　　“……我已经在接受这个事实了。”

　　“好的……”

　　牧绅一啊。

　　明星级别的海南篮球队的王牌选手。
　　据说是下届队长的热门人物。

　　都是从别人那里听来的。

　　……真相。

　　k.

　　“少爷，你这是在和谁说话？”

　　“呃……皆川伯伯。”

　　一个穿着黑色西装的老人家突然出现在房门口。
　　牧绅一很是惊讶的转过身去。

　　“不……我只是在背诵课文。”

　　“背诵课文？”

　　“恩……”

　　“呵呵，少爷果然是好学生呐。”

　　少爷。少爷？

　　哦，我这才想起来。
　　牧绅一的确是富家子弟来的。

　　有钱人啊……

　　我终于开始观察此人的房间。

　　那张木质大床就是我之前醒来的时候躺的地方了。
　　上面铺着的洁白床单并没有因为我躺过而留有皱褶。

　　书桌上整齐摆放着各式……应该是参考书吧。
　　还有篮球形状的笔筒，以及水晶制的装饰城堡。

　　大概因为有专门的书房，所以只有一个小小的书柜摆在旁边。
　　里面装着的是……篮球杂志？

　　“那么我先下楼了，少爷早点休息。”

　　“恩。”

　　……有钱人的房间，也没什么好看的哦。

　　l.

　　“看来那位管家看不见我。”

　　“……是的。”

　　“那为什么……你能看见呢？”

　　“呃……我不知道。”

　　“为什么我会在这里呢？……我知道你也不知道。”

　　“……”

　　到底是怀着怎样的心情，来面对我呢？

　　而我竟然……

　　……呃，心里竟然会升起那些怪里怪气的文艺腔调。

　　“对了，我问你。”

　　“……什么？”

　　“我住哪家医院？”

　　“……海南综合病院。”

　　“哦，校医院啊。”

　　“恩，因为你是在学校附近受伤的，所以学校会为此事负责。”

　　“没错，我是被那个黑衣男子砸伤的。”

　　“黑衣男子？”

　　牧绅一的眼睛顿时睁大了一些，仿佛反应过来什么似的说道：

　　“的确，医生说你应该是被人从正前方砸伤的，伤口在头顶。警察来的时候也有问我和阿神有没有看到过黑衣男子。说是那附近最近有人反应过有穿黑风衣戴墨镜的奇怪男子出没……”

　　“等等。”我蓦地打断他，“你……和阿神？”

　　……阿神又是谁？

　　“啊，忘记说了。……并不是我一个人发现的你，而是我和另外一个人一起发现的。”

　　“另外的人？也就是那个阿神了？”

　　“恩，是篮球队的后辈。”

　　原来如此。

　　原来，不止你一个人发现我被怪人砸伤以后倒地的惨状啊。

　　“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诶？”

　　“那么，我就不打扰你了。”

　　“……”

　　当务之急，我应该尽快……和自己的“身体”见面才对。

　　“唔……你去哪里？”

　　“当然是医院了。”

　　也许。
　　只有见到我的实体的那一刻。

　　我这颗仿若锈蚀的心，才会活过来。

　　……恢复意识。

　　m.

　　走出他的房间。
　　左右张望了一下，发现右侧是楼梯。
　　便走过去，下了楼。

　　一楼的大厅灯亮着。
　　和电视里演的差不多，是典型的有钱人家的住宅。

　　正在打扫着客厅的女佣看不见我。
　　从面前经过的，刚才那个问牧绅一话的老人也看不见我。

　　尽管如此。我仍然需要行走。
　　并不是说因为身体轻飘无力便可以飞起来。或者是穿过墙壁什么的。

　　不行。不行的。

　　……我试过。

　　这是一具实化的灵体。

　　拥有它的重量和质感。

　　就像牧绅一说的那样。凉凉的，薄薄的。

　　……它以轻柔的姿态，真实的，存在着。

　　n.

　　“少爷，这么晚了你要去哪里？”

　　“唔……我想出去散步。”

　　“什么？诶……这么晚……”

　　转过身，我看到牧绅一从楼上走下来。
　　身上穿的不再是睡衣……而是日常的便装——夹克与牛仔裤。

　　“没关系，我只是出去走走，你不用担心。”

　　他朝那位老人点了点头。
　　并没有笑容什么的，但却是令人安心的神情。

　　安心。安心么？

　　……我竟然，也会觉得安心？

　　不是已经……

　　“那少爷，你要早点回来啊！”

　　“恩。”

　　他径直朝我所在的门口走来。
　　装作没有看见我的样子。经过我身旁。

　　然后，打开门。

　　我立刻跟上去。
　　跟在他后面，走了出去。

　　“啪、”

　　一把将门从身后拉上。

　　他转过头，眯了眯眼，随即朝我点点头。

　　“天野。”

　　是和刚才一样的，令我感到安心的表情。

　　“我和你一起去医院吧。”

　　To Be Continu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