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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渐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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羌原方才跟着谢与霏“挖金”,因身后跟着小弟子,见到松动的土壤,谢与霏也不好意思同小辈去抢银子。他见谢与霏闷闷不乐,便带她单独行动,专挑僻壤之处找寻。哪知道没挖到多少银子,却闻到了熟悉的血腥味。
他跟谢与霏提着彩灯上前查看的时候,便听谢与霏当时就“哇”的一声哭了。她抱着地上那个浑身是血,辨不清面容的人,喊了两声“叶观师兄”便让他赶紧来找沈叙。
沈叙赶到的时候,谢与霏已经把叶观的脸上清理了一下,却还是血迹斑斑。他上前探了一下脉,而后取出两颗药塞进叶观嘴里:“他失血过多,你先起来,我给他查一下伤口。”
他刚一翻动身体,叶观身下便滚出一只手臂,俨然是从他身上断下来的。谢与霏惊叫一声,紧紧拽着云七杳,哭得更响了。
她的动静引来了不少人,其中柳初铭也在。柳初铭一见眼前的情形,当下先安排人瞧响集合钟声,未免再有“挖金”的弟子到偏远处遇险。
“小沈,叶观是什么情况?”柳初铭肃着脸问,沈叙倒是头一次见他这般正经。
“他的手臂,是被大力撕开的。”沈叙面色凝重,想到了当时在暗室中失去神志的羌原,又想到山林间逃走的那人。
“是山上的动物?”柳铭初问。
沈叙摇头,取出金针替叶观止血:“是人。”
他能这般肯定是因为,动物伤人,会吃肉嚼固,而叶观仅仅只是严重失血,断臂之处并没有确实血肉。
“叶观是何人。”云七杳问。
谢与霏啜泣着,看着她答道:“是凌光峰的大师兄。”
凌光峰?那不就是簇光长老的大弟子吗?
云七杳和沈叙对视一眼,神情都颇为凝重。两人都想到了林间的怪人以及簇光长老的门牌。
她原本还不太想跟他去闯陵墓,总觉得贸然打扰逝者着实不好。可眼下看来,簇光的墓是必然要去闯一闯了。
翌日,生符门中便有人开始传山门内有凶兽,力大无穷,专吃人血肉。柳初铭亲自惩治了两个弟子,流言才消停。
同一日,陆怀衣派人给掌门送来一封问候信。同时捎了单独一封给沈叙。
“洛阳突生数名内力、体力怪异之人,其神志时而清明时而燥动,嗜血嗜杀,或似于羌原,何解?”
沈叙捏紧手中的信纸,只觉得有一个巨大的阴谋正在铺展而开。短短不到两个月的时间,接二连三出现的躁动的怪人,不同人身上的盏中雪,以及明明不外传、却在煦微山和舍利塔现世的云七剑法。
背后其人到底是何目的,要对付的是谁?他原以为这一切可能是他大哥为了考验他而布下的毒药。可目前种种迹象表明,这似乎不是他大哥的手笔。更像是有人想搅乱这个平静了多年的江湖。
三日后,叶观沈叙的医治下苏醒过来。
柳初铭这才将事情细末向旬疏掌门禀明。旬疏亲自去见了叶观一面,柳初铭和谢与霏也陪同在侧。
“记不得便罢了,你先好生修养,我自会安排人彻查此事。”
叶观醒来便说记不得当夜之事,半点印象也不曾有。旬疏见此,也不多问,嘱咐两句便离开了。
谢与霏见叶观神情似出窍一般,呆滞着脸,眼中空无一物,似乎是麻木至极。她说不出来叶观此时给她的感受,她只感觉到她这位师兄身上了无生气。
“师兄,我有一事问你。”谢与霏蹲下身,平视着半卧在床上的叶观:“我初来师门的时候才三岁,非常怕生,不愿意跟任何人相处。你当时折了一只纸风车拿给我,那几年我便只粘着你。”
“你问。”叶观打断她的话,木然开口。
谢与霏眼角一热,轻轻握住叶观的手:“是不是、是不是簇光长老?”
叶观手指微微一颤,心口好似有刀在剜着,压住变得急促的鼻息,一字一句回答她:“不是。”
谢与霏再也忍不住,拉着他的手,趴在床沿便大哭了出来,嘴里零零碎碎念叨着,却被啜泣吞没一些字眼。
蹲着房顶的云七杳却全部听清了,她听完墙角,便回到自己的房内。一进门便见沈叙和云七追在等她。
“叶观什么都没说。”云七杳关上门就回应两人。
“我猜也是。”云七追替她到了杯热茶:“叶观对簇光极其尊重,胜过生身父母。簇光病重之时,情绪变得非常暴躁,时不时便要出手打人。他本就功夫不弱,即便是病重,寻常人也经不住他踹打。我来拜访之时,凌光峰便只有叶观一人心甘情愿照料簇光了。”
那时候他代表云七世家探病簇光长老,无意间听到从凌光峰退下来的其他弟子言谈,心里对叶观还高看了几分。
沈叙琢磨一阵,不打算瞒着云七追,道:“我们打算去探一下簇光的墓室。”
“也好。”云七追点头,他还记得当时沈叙细问簇光那装药丸的木盒,补充道:“到时也别忘记顺便找一下那木盒。”
云七杳摸着逢雪剑,对云七追道:“小追,你就别跟我们去了。”
“为何?多一个人多一分把握,我曾让人查过,生符门的历代长老都轮流在陵墓中闭关把守。而近年,旬齐,旬曳,旬湛,生符门武功最高的三位长老在墓中坐镇。”云七追摸着他的鞭子,将特意为沈叙打听来的消息告之。
沈叙没想到他居然动用云七世家的耳目去查此事,云七追自然对簇光没有半分兴趣,他这么做是为了自己。
尽管他自己早就知道云七追说的这些,沈叙还是感激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他取出陆怀衣稍给他的信,递给云七追:“有你陪同前往,当然可以多几分把握。然而怀衣前几日遣人送信于我,你也看一看此信。”
云七追一眼把信的内容看完之后,就猜到沈叙的意思了。他是想让自己去洛阳助陆怀衣一力,毕竟自己当时对暗室中的小原也颇为了解。
“你二人,确定足够?”他还是有些担心,毕竟云七杳两人要面临的可能是生符门三大长老。
“如果我有逢雪剑相助,自是有把握的。”云七杳自信道。
于是,云七追便启程前往洛阳,此行除却云七杳和沈叙,他并未打算告知他人。因此对谢与霏和羌原,也是称自己回云七世家处理急事。
几人沿着云七杳当日上山时候劈开的小道,送他下山。
山脚下,沈叙拿出一大包药粉,替他绑在马鞍上,用只能两人听到的声音叮嘱他:“这里的药粉或许有用,只是不要抱有太大希望。”
他已经预料到,每次出现的怪人症状都不太一样,因此他的药粉对洛阳的怪人也不一定有用。
云七追走了几步,又回过头看着云七杳和沈叙,动了动唇,只轻声说了两个字:“保重。”然后便策马飞驰离开。
云七杳看了一会儿,突然轻功飞起,去追赶前面的云七追。不多时,云七追便察觉到有人在追他,喝住马停下。
云七杳拿着逢雪剑,站在马儿一侧,抬头看马上的云七追。她用剑拨了拨马缰绳,对着云七追定定道:“你放心去,这里有我呢。”
云七追扭头看了眼身后离得老远的几人,突然对云七杳道:“姐。”
云七杳一愣,又反应过来,她是云七冽的徒弟,云七追算是云七冽的侄子,她可不就是云七追的姐姐嘛。
“姐,在墓室不能强撑,不可以命相搏。”他想到云七杳数次三番冲在他们跟前防备守护的身影,心疼道:“谁也不值得你用命去保护,知道吗?若生意外,我相信凭你一人之力,可保自己全身而退。”
云七杳知道他的意思,是让自己关键时刻,该舍弃沈叙便舍弃。然而她倒是没想过那种糟糕的情况,她用逢雪剑戳了戳云七追肩膀,眉眼笑开,朗声道:“相信你姐!”
说完,她又轻声补充:“你也要全身而退。”
云七追也跟着她笑,少年白皙的脸上,一双乌黑眼睛终于不再是只有沉稳和凝重,此时散发的是无限的灵动惬意。
送走了云七追,沈叙便跟云七杳着手准备闯墓之事,他俩打算次日入夜就行动。
他深受舍利塔中睿王之言的启发,学着他大哥,准备了充足的迷药。他想的是,能不让云七杳涉嫌,便尽量用迷药解决。
日落之时,柳初铭来找沈叙等人,说掌门有请。
沈叙和云七杳过去之后,便见谢与霏已经在了,瞧她双眼通红,许又是刚刚哭完。还真是没见过这般能哭的姑娘,云七杳心想。
旬疏真人手中拿着的是当时在林间发现的门牌,当日云七杳已将它给谢与霏,此时看来应当是谢与霏同旬疏真人说了点什么。
旬疏真人见人来了,便问他二人:“此门牌从何处得来?”
他似乎是不相信谢与霏,向沈叙他们求证。
“在上贵派途中,山林间拾得。”沈叙回答。
“可有旁人瞧见?”旬疏真人收起门牌,拢袖而坐。
“除了我与几位好友,再无。”沈叙又答。
旬疏真人缓缓点头,眸光一转,对谢与霏道:“明日一早,你便送两位小友下山。近日师门内不算太平,不便招待客人。”
谢与霏抿唇,懦懦点头应是。
云七杳了然,这旬疏真人怕是已经把事情始末猜透了。也知道簇光可能还未死,伤害叶观的正是他。如今他把自己和沈叙赶下山去,估计是家丑不想外扬,想自己关起山门解决了。
她毫不在意,如此正好可以细细探查陵墓,万一一夜时间出不来,反倒是不会被生符门中的人起疑了。
但是,旬疏长老和云七杳的打算都落空了。
正月初四,煦微山清辽长老携弟子上生符门走访,正面遇到了准备下山离开的云七杳。
刹那间,清辽长老眼中凌厉乍现,新仇旧恨一起涌上心头,恨不得把对云七世家的仇恨,加注于剑尖,一剑将云七杳斩与脚下。
云七杳装作不认识清辽,目不斜视从他身旁走过。清辽怒气更甚,当下便拔剑对着云七杳后背,呲牙道:“你这个杀了先掌门的凶手!给我站住!”
云七杳果然站住,然后转过身,煦微剑轻轻拨开清辽的剑尖,淡然的语气传入清辽耳中:“当日我师傅说的还不够清楚吗?凶手并非是我。”
清辽目眦欲裂,把剑送出两分:“他云七冽是谁?他说你不是你就不是?我们煦微山几千弟子,可是亲眼见你杀人。”
云七杳眸色微寒:“我师傅是谁,你难道不知道?那我今天就要让你好好记住,我师傅、究、竟、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