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第十六章 到未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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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遇有时候是非常奇妙的事情。某个人，某件事，某瞬间的惊鸿一瞥，某刻下意识的选择，回过头来，才发现它在人生中留下的不可替代的痕迹。欢笑的事情，悲伤的事情，其中的情绪就像是沙滩上的城堡，被海浪逐渐拍散，但是，“曾经和谁花费时间建立城堡”这件事，最终却刻印在了脑海里。
看着海边大家一起堆起的沙堡，远方鸣叫的飞鸟，以及一望无垠的蔚蓝天空。广觉得，和零二的相遇，大概是人生中最奇妙的事情之一。
事情的开始，还要回到数个月前的相遇。不辜负二人在青葙大学开学之初的那场刻入魂魄的相识，没过多久，广与零二便分别成了“轰动校园”的人物。
“话说，广这回麻烦可大咯。”
正在天文摄影部教室进行布置的纯位数和太说道。
过两天就是新生入学后第一次社团的大活动社团祭。虽说招新工作早在开学那一天就进行了，但社团祭中，各个社团展示其魅力和活动内容后，会新选择入社的人也很多。因此各个社团都很重视。天文摄影部的新新人，一年级的纯位数和未来正在帮忙，而去年已经入部的二年级的太也在整理教室，稍远的地方，坐着因为身体有些不适在休息的心。她也是二年级的学生。本来也想要来帮忙，但太却连声说她感冒了就不用了，心最后也只好接下这份好意。
“因为什么事情啊？”太转过头来。
“你知道山田老师吧？”
“知道。道德课的老师。听说在外面的身份挺高，是地球教在青葙地区的什么……大祭司？”太想了想，说道，“去年我没有选他的课，听说他的课像是传教一样，我又不是教徒。”
“哼，你们倒好。”在另一边的未来抱怨，“去年还有得选，今年另一位老师生病调养，就只能去听山田老师的课了。真的很无聊，未来都快睡着了！”
“嘘！未来你个笨蛋。”纯位数夸张地比划着噤声的动作，“你想变得和广一样么？”
“你说什么？我看啊，该担心的纯位数你才对！笨蛋！”
纯位数一下子炸了毛，丢开准备的用具，差点和未来吵起来。还是太拉开两人，继续问道：“我还想要知道事情的后续呢？”
纯位数有点无奈地退后两步，一甩头，两手抱在胸前，也不看未来和太，带着点不满地开始讲述起来。
这个山田老师，虽然不至于不学无术，但教课的内容却多少有点可疑。甚至对历史上一些有定案的事情，亦有自己剑走偏锋的看法。不过，有些学生，尤其是地球教徒，认为这正是老师自由思考的证据，奉山田老师为“意见领袖”。那一天，山田老师依旧故我。
“Virm就一定是坏的吗？”山田老师高声说，“的确，历史课本上都这么说。外星人Virm入侵我们的家园，发明了VR幻想机，腐化人类的精神，又让人类的孩子们成为兵器，攻打人类的朋友叫龙。而Virm的目的则是让人类强制精神化，□□灭亡，陷入Virm的永恒静止中……当然，强迫每一个人抛弃□□，还有强迫我们的祖先成为兵器，这些事情肯定是错的，每个人应该有自己的个人选择嘛！但是，除此之外呢？Virm的说法就没有一点道理吗？”
在台下，许多人兴致勃勃地听着这些“与众不同”的言论。对山田老师不感冒、觉得他哗众取宠的纯位数则昏昏欲睡，不过坐在他旁边的广——因为是同个社团的，算是熟人，纯位数进门看到了广就选择坐在他旁边了——则一脸深思地盯着山田老师。
“我认为不是！实际上，我还认为Virm的理念，是更正确的。同学们，你们可以看一看我们现在的人类社会，虽然没有Virm，也没有静止的理念，但它真的更好吗？不！人类依旧在腐化，不断膨胀的人口让我们的生存愈发艰难，每天人们都在为活下去而奔波，闲暇的时间则都用来进行低级的娱乐——哦，别忘了我们自己也开发出了VR娱乐机器呢！是的，大部分人没有任何时间去做有意义的事情，只得庸庸碌碌一生！那的确是和这变化莫测的自然做斗争的一生，然而，我们作为高等动物，真的就满足于和低等动物一样，为了适者生存而一辈子劳碌吗？”
山田老师的语气激动，而台下的同学们也感同身受，甚至有站起身子来的。
“虽然这话有些不妥，但有的时候我在想……当年有98%的人类被Virm同化，进入了他们的静止家园。这些人类，会不会过得更好呢？他们的灵魂不必为了物质世界的这一切变化而奔走辛劳，他们现在能够探求宇宙的真理，聆听自己内心的声音……当然，想要一辈子劳碌的人，也可以这么选，但是，我想，也有许多像我一样的人，愿意去过那样的静止的生活。”
台下开始窃窃私语，不少同学都赞同这样的说法。
“虽然自从Virm离开起，我们的祖先就明令禁止我们去崇拜静止。但是，正如我们祖先所说的，万物皆变，这禁止崇拜的条例，就是绝对不能变的吗？当时，我们的祖先被Virm所害，成为了没有人权的兵器，他们这么想，也是理所当然的。但时过境迁，如果不是被Virm逼迫、而是我们自己形成了新的思考，自己认同了静止，难道就不能对这个问题有新的解答吗？同学们，是时候拿出属于我们自己的答案了！”
同学们“哦”地喝彩起来。
就在此时——
“老师！”
差点要睡着的纯位数一个激灵，他不可思议地看向右手边的广。广正举起手，大声地喊着。
“什么事情？”山田老师推了推眼镜，看到是广，眉头皱了起来。
“我认为老师说的，是不对的！不知道老师有没有听过这样一句话——人，不能两次踏入同一条河流。”
广这么说的时候，感觉到头脑微微疼痛，什么记忆仿佛要喷涌而出，那流露出的一点让神经被刺激得震颤。
——人不能两次踏入同一条河流。这是以前，广经常挂在嘴边的话。
但是他没有理会这样的既视感，继续说道。
“我认为，我们要选择运动，反对静止。这不是强行让大家没有思考的自由，而是因为，这个世界本身就是运动的。虽然这是个痛苦的事实，但是，人类想要在这个宇宙存活下去，就只能不断地和变化的世界做斗争——我们不能逃避这个事实！或许Virm的所谓静止可以让我们暂时地忘掉这些，暂时地享乐，但逃避真相，到最后的结局一定是走向灭亡！”
周围传来了一阵嘘声，广不为所动，继续说。
“当我们获得了永恒的静止，陷入没有任何变化的世界，我们真的会开始像老师说的那样，思考真理、体悟人生吗？我觉得不会的，想要获得真理这件事，也是一种欲望，自由的思考与讨论，本身就是一种思维的运动，正是因为我们不断地接触这个变化的世界，我们才能有各种各样的思考。在绝对的静止中，这些一定是不存在的，即使短暂地存在，到后来，一定会因为漫长的沉默和沉寂，而逐渐消失——那一定是走向自我灭亡的道路！走入静止是不会得到世界的真理的，因为从一开始，我们就在逃避这个最大的真理——世界是在变化的！”
广说完了，教室里一片寂静。山田老师只是嘲讽地一笑：“哼，变化的不是世界，而是因为你有一颗浮躁的心，所以才觉得世界是变化的。——广同学，你扰乱课堂纪律，用无关的话耽误大家的时间，这件事，我会好好和教导老师谈一谈的。我记得你是特别保送生吧？说句实话，要是我是你，怕是没有这么大的脸面，耽误这么多正常入学的同学的上课时间！”
周围的那些地球教徒都发出哄笑声。只有纯位数讶然地盯着广，他拉了拉广的衣袖，压低声音，不可思议地道：“喂——喂，你怎么回事？山田老师可是咱们学校最大牌的老师之一，虽然学校里职位一直都不高，但是社会上的地位可是很高的，据说以前哈奇校长曾以不能专注校内职位为由，想辞退他，没想到遭到了各方面的很多压力，后来又不知怎的，反正是撤销了辞退……你怎么能得罪这样的老师啊？小心他搞臭你的名声，以后你都要退学什么的。”
广淡然地坐下来，朝着纯位数笑了笑，也没有多解释。下课后，在一片嘈杂的声音中，广独自离开了。
“——就是这样！”纯位数眉飞色舞，手舞足蹈地讲述完了广的行径后，用手托着下巴，自以为很高明地道，“哼，我早就看那些特招生不顺眼了，本来以为广是其中还不错的一个，没想到也是个怪人！我看啊，他离退学是真不远了——嗯？你们怎么都不说话了。”
太和未来都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未来使劲地给纯位数使眼色，但纯位数显然不解风情，他一摸鼻子，正要继续“慷慨陈词”时，从身后传来了一个清冷的声音，差点让他冻成冰棍。
“退学？然后呢？怎么不继续说了？”
纯位数僵硬地转过身来，结结巴巴地道：“莓、莓、莓学姐……你、你、你什么时候……”
“从最开始哦，就是你说山田老师教课有点可疑那里。我们就在门口了。”五郎也从门外走了进来，他的语气则柔和得多，“抱歉，并不是故意偷听你说话的，但是，确实是个很有趣的话题，就忍不住听听看了。毕竟，是关于广的。”
“呃……呃……”纯位数搓了搓手，有些讨饶般地笑着。
莓看了一眼他，最后只是绕过了纯位数，走到讲台前，将资料放上去，对着众人说道：“来讨论一下社团祭的事情吧。大家坐好，快点，事情还有很多呢。”
众人彼此看看，都向着座位上去了，只是一时，整个教室都鸦雀无声。
*****
而此时，众人谈话的中心，广正走进图书馆。在这个时代，“图书馆”已经是个人迹罕至的地方，电子阅读已经极为普遍，图书馆比起看书之地，更像是一个资料室、储存仓库，老气沉沉、灰尘满布。
是个想自己待着时的好地方。广以前失意迷茫的时候，就常常一个人在图书馆的角落里坐着，随手拿起一本书来看。而现在他随手拿起的那本书是《斐德罗篇》，不过，他今天并没有感到沉沦迷蒙，而是相反，神采奕奕，眼神中带着一种如钻石般的、不会被磨灭的光彩。
他走到桌子前，将书包和书分别放在椅背与桌面，接着，对着已经坐在那里的人说道：“零二，今天在看什么？——唔，又是绘本？”
零二用手敲了敲在她面前的两本书：“是啊，很有趣哦。这本的配色很有趣。以黄色调为主，却又能用色彩细微的差别，在不同的画面中，时而表现出太阳般的快乐与活力，时而表现出秋日落叶般的萧索与孤独。那一本的画风则很特别，黑白的，人物都像是抽象画一样被扭曲，但是这种扭曲又是他们内心的具现一般。”
“你还真是喜欢呢，绘本。”
“你不会忘记了吧？我的身份。”
“当然没忘。”广笑着道，“绘本画家，鹤望兰，你是因为这个被特招进来的，想忘也忘不掉，整个学校都大轰动呢。”
“哼？忘不掉，是吗？”零二的语调中带着一点调侃，一点慵懒，“我倒是觉得，Darling是个很容易忘事的家伙。”
广耸了耸肩，他坐下来，翻了翻零二正在看的绘本：“很好的绘本。但是，我更喜欢你的绘本。”
绘本画家鹤望兰是这两年突然崛起并迅速享有全世界声望的新兴艺术家。她的代表作是《魔物公主与王子：宇宙之续篇》。在那本绘本里，她大胆地挑战了“续写经典”这一高难度的命题，并且用瑰丽的想象力，描述了原绘本里公主与王子前往高天之后的故事。她的绘本中描绘的数个星球与生物都十分有趣，而且画风在每个星球的篇章里都会变化，仿佛那些地方真正存在一般，是真实而瑰丽的宇宙画卷。尤其是公主与王子最后选择返回地球的大团圆结局，更是受到大批读者的欢迎。在那之后，她又出版了植物系列、镜子系列、长角人系列、恐龙系列的十数个绘本，创作力之强，令人惊叹，甚至有人质疑，鹤望兰不是一个单独的人，而是一个团队，是整体运作而成。
但是，看过零二作画速度的广知道，其实就只有她一个人。她绘制绘本时，几乎没有犹豫与思考。当广询问怎么可能做到这样，零二却只是神秘一笑，这样开玩笑说——因为在我出生之前，我就已经思考这些绘本的内容两千年啦！广当然不会信这样的话，但是也没有继续问下去。
“呵，这是夸赞吗？或者只是，”零二用手点了点广的额头，“只是在我面前的奉承而已呢？”
“是真的哦。我从鹤望兰的绘本中，能看出很不一样的东西。”
“不一样？”
“……那是一种很难描述的感觉。自由的，轻盈的，就像是飞鸟一样的感觉。明明是秀丽的画面，却有着瑰丽无边的想象力和纵横宇宙的气魄。很矛盾……很神秘……就像是零二你自己一样。”
零二侧着脸，挑起了嘴角。
她的手指从额头逐渐滑落，直到摸到广的下巴：“别说我了，Darling。你呢？你的情况怎么样。”
“我——”广握了握拳，“我，果然失去过什么吧。”
“嗯哼？”
“我……按照零二的建议去做了，去反驳，去争辩，去说出自己的心理话。你那天，叫我到天台上，指着满城灯火——所说的——”
*****
那是数周前的一天，零二邀请广去天台上。自从开学第一天那个冲击性的认识后，广一直难以忘记零二的音容，因此收到了写着“Darling收”的信件，就按照信上的时间，来到了天台上。那时，零二正站在天台的中央，微微弯着腰，有些俏皮地笑着。
“信……真是很原始的通信手法啊。”广看着手头的信。
“毕竟，我可是从恐龙的时代活过来的人哦！”零二说道，接着，她就走向了铁丝网的附近。
“你……叫我来，是什么事？”广有些疑惑地问道，接着，他就看到城市那广袤的风景，“好壮观。”
“是呢，很壮观。只要人类社会还存在，无论过了多久，这点都不会改变。”
“我很少这么观察我所在的城市……”广也走进网前。
就在此时，零二突然扒住了铁丝网，然后如同大猫般，灵敏地爬了上去，翻过了铁丝网，跃向城市的夜景。
——自杀？！
广的脑海中划过这个词，他本能地想要用手抓住她，但是却只能徒劳地抓住铁丝网。
“零二！”
“叫那么大声做什么？”
“啊……啊？”
“呵呵，你不知道吗，这里的楼下正在整修，有个很高的吊车正停在这里呢。”
广向下方看去，果然零二正舒展双臂，站在吊车的顶端。大风吹起她的衣服，她一直携带、随身不离的小鸟挂饰，闪烁着银白的光芒。
就像是绘本里拯救世界的女英雄，正骄傲地看着由自己守护和平的地方。她利落帅气的动作，给人这样的感觉。
“但是还是很危险，”广不由得道，“零……零二，快回到天台上来。”
零二突然问道，“你喜欢这个世界吗？”
“哎？”
“这个，”零二的手指向远方，那是万家灯火闪烁，是万千道路交错，在其中，车辆的光芒川流不息，“不断流动的世界。”
广看向外界，片刻后，他低下头：“……我不知道。也没有精力去知道。”
“这个世界在腐化。走向静止。走向无尽的孤寂与黑暗。”零二迎着风说，风吹起了她的头发，“你也很痛苦吧？因为你也在腐化，你的身体在禁锢你的精神。”
广在这一刻感到了一阵钝钝的头痛。
“我——我在……腐化？”
零零碎碎的记忆仿佛涌上心头，却又被什么捆绑住，不得挣脱，不得明晰。
“我——”
广扶住额头。
“试着冲破它吧。不要压抑你自己，把你内心最深的疑问，对这个世界真正的疑问，勇往直前地说出口，不撞南墙不回头！”零二回过头来，她的笑容含着悲伤，还有期待，“呐，Darling，和我一起逃离那迫近的黑暗吧，我们的话，能带着大家一起离开！”
就在这、仿若梦幻一般的话结束的时候，零二又从吊车上跳了起来。她轻盈地回到了天台上，仿佛完成了一场表演。
“开玩笑的！”
在落地的一刻，她这样笑着说。而这笑容，在广的眼中，一时却比整个城市的灯光都明亮。
仿佛这一幕曾经出现，这一幕曾经触动过自己的灵魂，这样的感觉，让广的思维一时消散，只是呆呆地看着零二略含苦涩、却又充满希望的笑容。
*****
图书馆里，几道光线从窗户柔和地射向地面，空气中的尘埃纤毫毕现，在光芒中打着微微的旋儿。
“虽然小时候的记忆有些模糊的，但是现在回想起来，我那时候，是个喜欢仰望星空、喜欢思考的人。……我已经忘记了，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不再抬头，我不再提问。”广笑着说，“但是，零二鼓励我的这些日子，我……就像是逐渐找回了过去的自己一样。就像是，重新可以展翅飞翔于天空之上……”
零二听完了这样的倾述，也只是耸了耸肩：“这不是很好吗？找到自己未来的道路……”
“零二呢，之后打算怎么办？一直继续创作绘本吗？”
零二翻开一页绘本，她答非所问般地道：“你知道为什么我的笔名叫做鹤望兰吗？”
“……不知道，但是，我有调查过哦，这种花。”广说道，“鹤望兰，又叫做天堂鸟，因为这种花很像是鸟的样子，花序像是鸟嘴，花萼像是鸟的头冠，花瓣像是鸟的眼睛，远远地看去，就像是一只展翅翱翔的飞鸟一样……我觉得，这不是和零二的创作风格很类似吗？也很像你一直带着、时不时就会看一眼的……那个挂饰……”
“说对了一半。”
“一半？那另一半呢？”
“你知道吗？鹤望兰之所以长成那个样子，是为了吸引鸟类为它传粉。因为那个形状，鸟类必须摆出特定的姿势，才能吸取到花蜜，而在这之中，就会沾上花粉……”零二顿了顿，“我呢，是想要吸引那只属于我的飞鸟啊。”
“属于……零二的……飞鸟？”
“是的。”零二斩钉截铁地道，“所以，之后，我要加入天文摄影部。”
“哦。”广点了点头，接着他才反应过来，“——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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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团祭上人山人海，而天文摄影部的展台正被一大堆人包围着。
这不是因为天文摄影部很受欢迎——事实上它十分小众——也不是因为今天的展出比平日更精彩，只是因为学校的风云人物，世界知名的绘本作者，正站在天文摄影部的展台前。
而在她对面的，则是一脸防备的莓。
“我们是正规的社团，不是随便加入和退出的玩乐场所。我们这么个小社团，怕是装不下零二小姐您这尊大佛。”
零二颇有余裕地笑道：“嗯，你这回是社长？还是没变，一付自大的样子。”
“你、你在说什么？什么自大？！”
“嘛，社长，我可是诚心诚意地加入天文摄影部哦。”零二走近了他们的展品，她挑出了一幅，笑道，“瞧瞧，这样的照片，可是算不上艺术品的。我想要绘制关于星空的绘本，因此要观察各种各样的星星，天文摄影部正适合我，不是么？”
“你这是谎言。”
“何以见得？”
“你是——你是为了接近广吧？”莓转过身，愤怒道，“我听说了，是你鼓动他和老师们对着干，让他的境遇越来越艰难。你是打算利用他做什么吗？现在，还要加入社团，你一定是打算全方位的控制他吧？”
零二笑道：“嗯，答对了，社长……我的确打算利用他做一点事情。”
“你——！”
“这样不好吗？广觉得很开心。”零二将她拿起的照片又摆回原位，“难道你感觉不到吗——这样对他才是最好的。”
零二说着，走到莓的身边，轻声说。
“而你也清楚，我加入这个社团，会让他更开心，更能回到过去的那个自由的他。你不会阻止的，是不是……社长？”
*****
“你果然在这里啊。”
黄昏的天台上，风很大，穿着黑色连帽衫的莓用手撑着铁丝网，看向远方的落日。风将她的发丝吹散，但她只是静静地看着远方。直到五郎找过来的此刻，莓才转过头去看了眼他，接着却继续看向落日，什么也没有说。
五郎走近了莓，拍了拍她的肩膀：“你很担心吧。”
“嗯。”莓点了点头，“或者说，是害怕。”
“害怕么……”
“我很害怕，广要去到我们不知道的地方了。虽然不知道为何，但是，内心总是有这样的声音。”莓说道，“以前不是这样的，以前的他，虽然也追求自由，但是更圆滑、更聪明，绝不会在无希望的时候，正面对抗强大的当权者，一定会迂回地制定策略……后来，他头部意外受伤后，他变了一个人般，沉默寡言，但是，至少他是安全的，只是需要我们帮助他一下罢了……而现在，他好像又变了一个人，冲着一个绝对无法打倒的庞然大物而去，即使满身污泥、头破血流也不会回头，即使一直冲到我们所不能触及的地方——但我其实又知道，的确，广就是这种人，但是……”
莓一只手插在兜里，而另一只手则指向了逐渐黑沉的天空。
“我感到害怕……”
莓说完这句话，感到身子一暖，她被五郎从身后抱住了。在温暖的怀抱里，她不由得轻轻哆嗦了一下，接着她又被抱得更紧一点。她沉默下来，轻轻将头后仰，靠在五郎的胸口。
“真是个爱操心的姐姐啊。但是，广……从我们第一次见到他开始，他就是那样要飞向天空的人。他就像是我们一直看着的星星们一样……他有他的道路，我是相信他能做到的。”五郎说。
“……真是讨厌的说法。我更希望他能永远做我们的小学弟。”莓沉默片刻才道，“但是……是的……我知道的……”
两人一起沉默了片刻。
突然，莓说道：“呐五郎，你说，我们也能前往天空吗？就像是广那样。”
“前往天空吗……莓的话，说不定真的可以。”五郎也抬头看向天空，“我们之所以会选择这所大学，除了它是最出色的地区大学之外，不也是因为，这里是本州唯一会培养宇航员的学校么？那台被命名为改良版Franxx的宇宙探索机的试驾，你不是非常成功吗？说不定有一天你真的会被选上呢。那时候，就不是从望远镜里，从照片里，而是可以用自己的双脚踏上星空了。……一起去看吧？比地球更高的地方。”
莓稍微露出了一点笑容：“嘿嘿……听起来，还不错……那，约好了。”
天台的尽头，夕阳已经完全下落了。无垠的星空，点点闪耀，就像是某个被约定的未来一样。
*****
零二加入天文摄影部的日子，不知不觉已经过去了数月。与山田老师等的论战、选拔Franxx宇宙开发驾驶员、天文摄影的社团活动，如此满满的排班，让人眼花缭乱、无从休息。也因此，在好不容易清闲的一个公共假日，莓提出了一起去海边观星、休息的活动。
安排活动的是五郎，不过建议五郎选择地点的却是广。广选了个和五郎名字一样的旅游地，名为“五郎岛”的地方。和你名字一样呢，一定很有趣吧——广那时这么说——五郎岛的确是个很有名的岛屿，上面有着从Virm掌控人类时代存活下来、并成为了探险家的五郎建立的博物馆，里面记载着一些十三小队的事迹。不过来海边游玩的众人，重点自然是吃吃烤串、玩玩聚会游戏，谈天说地……
“对了对了！那个什么驾驶改良Franxx的终选就在下周呢。”纯位数说道。
“而且，正好大家都选上了啊。”太有些疑惑，“不过，到底改良版是什么意思啊？”
“你连这都不知道就去报名了么……”拿着电子书在看的郁乃无奈地扭过头来，“当然是改良为对人体没有损耗的，以前的Franxx的驾驶，对健康很不利。现在据说通过研究人类和叫龙人的混成克隆体的细胞，已经基本解决了这个问题。”
“是、是嘛……我历史不是太好……”太挠着头道。
“不过，我们真是运气很好呢。听说通过率并不高。我做初试测试的时候，还很紧张呢……”心赶忙温柔地转移了话题。
“哼，这不是运气，是实力。”满酷酷地回话，大家都因为这句话笑了起来，但满却看向了广：“广，没想到你也会去参加，我还以为你对这种事情没有兴趣。最后一个报上名的吊车尾……”
广没有回应，只是对着满笑了笑。这笑容让满一愣，接着就扭过头去不说话了。
“那个，未来突然发现了件大事！”未来突然高声道。
“什么大事？”莓不由得疑问。
未来兴奋地道：“我们的名字……还有关系……很像是历史上的十三小队啊！”
“历史上的……？” “十三小队？” 纯位数和太不由得异口同声。
“的确有点像。”郁乃说着，目光闪过心、太、满三人，又凌厉地瞪了一下广和五郎，心有些不自然地红了脸，五郎却坦然以对地笑着看向郁乃，“不过，未来，你多看书就会知道，和他们还是有很多不同的。很多、不同。总之他们的事情没有什么参考价值。“
“是、是吗……”未来有些垂头丧气，“我还以为，咱们这就是所谓命运的相会呢……很浪漫啊。”
“历史上的十三小队……”纯位数托着腮，片刻后，他又大叫道，“啊！我想起来那段历史了！啊——等等，这个意思是我要和那个未来有关系？！”
“什么叫‘那个未来’，你什么意思？”未来丝毫不让地道。
“哼，我什么意思你知道！”纯位数一插兜，斜睨着未来。
两人互不相让，最后闹成一团，还是要五郎和莓分开了两人。倒是太一直在苦思冥想十三小队的事迹，被郁乃用书拍了下脑袋，才又回归了吃货本色，大吃大喝起来。
“不过，”五郎走近了广，“未来这么一说，还真是，有点像啊……”
“这也是当然的。”广这么说，“就像是我和你终于还是来了这里，原来真的存在这么个地方，五郎……”
“嗯，什么意思？”五郎有点意外。
“……没什么。啊，这串烤好了，我去给零二拿去吧。她一直在海那边呢。”广说道。
“的确，那就拜托你了。”
走过沙滩，远远看到零二正坐在一块大石头上，正对着海面。她看到广拿着烤串走过来，眉毛一挑，接着便跳下了石头。
“很好吃哦，五郎烤的，他烤串可有一手。和以前一样。”
零二一口吞下一大块，点点头：“的确不错。”
“你刚才在看什么？”广问道。
零二指向旁边的一处悬崖，上面都是鸟筑起的巢穴：“在看飞鸟。”
“有它们在就不会寂寞，对吧？”
“Darling很懂嘛。”
广走到零二刚才站着的石头前，用手一撑，也跳了上去，他也看向悬崖：“毕竟，鸟类可是恐龙唯一存活至今的直系后裔，对于你这样的叫龙人来说，就像是远亲一样吧。”
啪地一声。
广回过头去，只见刚才串着烤串的铁棍子，正直直地插在沙滩上。
零二和广双目相对，零二有些不可置信，又有些试探地道：“什么……时候？”
活了数千年的灵魂，比一般人的更加强韧，被刺激，就很容易能够找回过去的记忆。在博士等人的实验中，零二已经逐渐掌握了要领。但是她其实并不确定广被洗脑后，还能不能想起来……她抱着希望……她试着去复现许多事……
“谢谢你，零二。”广回过头来，温柔地笑道，“我一直在这里。”
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记忆，但就像是永远不会被尘封的那些物事般，只要注意到，这些话语就会再次闪耀着温和的光芒。所说过的话，绝对不会忘记，不论时间如何流转，不论脚下走过多长的路，不论是新生还是老去，都能看到这字句在天边，慢慢汇聚成指路的星宿。
“哎？不知道是谁又一次脑袋开花来着。”零二调侃地道。
广又跳下了石头，他走到了零二身前。
“就算再轮回一百次、一千次，我们肯定也会再次那样爱上，我也会再一次、再一次保护你的。”
“……不赖嘛，Darling。”
说着，零二抱住了广，而广则回应了她。
晴空之下，海风带着咸味，而二人，则品尝了对方嘴唇的味道。不知道多久，两人才不舍地分开。
在天空的尽头，正有一群飞鸟。它们优雅而自由地拍打着翅膀，缓缓地翱翔归巢……
“呐，零二，一起吧。”
“当然，Darling。我们一起的话，是无敌的哟。”
这一次的话，一定不会是同样的结局。这次他们有更多的盟友，从一开始就知道的真相，以及最重要的——他们所拥有的，追求自由的、毫不动摇的决心。
这对缓归的飞鸟，牵着手，在日落之时，再次走到同伴们中间。
“大家，我们有话想要和你们说——”
广坐在沙滩上，开始讲述起一个故事。
这个故事，从一个没有名字、只有代号的孩子开始，有一天，他开始思考这样一个问题：“我是谁，我为什么而活”。
然后，又过了一段日子，尚且还年幼的他，给出了一个属于自己的答案。
我要叫自己广，和“英雄（Hero）”差不多读音的那个“广（Hiro）”。我我要成为大家的英雄。我要和大家一起，追求自由——
这个漫长的、跨越千年的故事从此启程，穿越无垠的宇宙空间，最终又像是缓归的飞鸟一样，回到了这个蔚蓝的星球上……
作者有话说
第18章 第十六章 到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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