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1、第 11 章 厌胜之祸(四) ...
-
从霜给顾诗盛了一小碗米饭,又忙着在炉子上烧热茶,顾诗日常瞧着似乎巫偶与常人一般需五谷杂粮的,便让她也来吃,却被婉拒了。她完全闲不下来,虽然这宫中下人的排房也没什么贵重物器需要擦拭,但还是把屋里里外外都拾辍了干净,身手异常利落,总给顾诗一种大材小用的感觉。
等顾诗就着几根胡瓜吃下了半碗米,从霜已经把她先前扔到一边的线团理好,弄出二三个络子了。顾诗瞧着她没花多少时日,但样子也不差,就余了最后一道串珠的工序,便让多做几个这样的半成品出来备着。
入夜,这屋里的其他宫女大部分都已经回来了,顾诗只一边把纸人状的从霜照原样裹进发髻,一边竖着耳朵听她人闲话。
“伺候三姐儿的着朱还没有回来吗?”一个青衣宫女问。
“今日还没见她人呢,”另一人答,“不过听说三姐儿那边似乎是召了太医,着朱今夜多半要留在那边应景了。”
“三姐儿又病了?”那青衣宫女虽是疑问,但语气却没多少起伏,习以为常的道,“着朱年纪那么轻,身上也没甚品级职衔……怎么也不得让她守夜吧。”
“谁知道呢,说不得还会被牵连,三姐儿可是现下太子渊的独女,据说之前连国师都请过去了,只是因国事无法脱身,却也令竹桑姐姐看着了。”
“听说为太子渊的请求,国师现在还住在东宫呢。”一个瘦长脸宫女突然道。
顾诗发现,她这一开口,屋里顿时沉寂下来,过了好一阵,青衣宫女才训斥道:“国师应是住在东宫正殿的客房,那边自有太监伺候,你这蹄子难道还想过去不成,还要不要脸了?”
她却也没生气,继续道,“我伺候太子渊的时候,也撞见过他……确是与以前很不同了,你们都是我屋里的,若是有谁因为国师而惹出祸事来,我可是不会手软的。”
青衣宫女在东宫似乎是掌奖惩的,平日除对太子渊、三姐儿带个笑脸外,其他时候都是惯于指使人的,所有人都被她训得一愣一愣的,半天蹦不出一个字来。
“特别是你,琴儿,”她忽而转头对顾诗道,“我朝国师一心侍奉宗庙,都是发誓过终生不婚的,算是半个出家人……我也是瞧在竹桑姐的面上才与你说两句,不要太过探究褚国师的私事,好好过自己的日子吧。”
这是主线任务给予的提示吗?顾诗心里猜测道,没想琴儿一个刚入宫的宫女,竟然对地位显赫的国师心怀爱慕之情,且众人都一副见怪不怪的模样,所谓国师在“厌胜之祸”中,到底是个什么角色呢?
到最后,不仅着朱,就连书杏也没有回到屋里,顾诗从青衣宫女愈发严肃的脸色中,隐隐看出些不妙来。
顾诗从宫女细细碎碎的闲话中也大概知晓,本来这屋子好几人都是东宫里头正经的女官,就连最小的着朱,在外面也是颇有脸面的,只因着太子渊尚未大婚,内宫院落大都闭锁,才不得不挤在这几间厢房里,暂时凑合着。
一股子不安的气氛充斥着屋内,宫女们吹熄蜡烛上床之后叽叽喳喳声扔络绎不绝,青衣宫女埋着头也不知道在干嘛,顾诗折腾好一阵仍觉无甚睡意,她侧身躺在床上,正巧能够看到窗外的景象。
漆黑的草丛随风摇摆,发出沙沙的声音,只往外看,竟完全不见半点光亮,屋内烛火不停摇晃,隐约衬出几分森然之气来。宫女们起居的厢房在东宫正殿的后面,因不属于某个苑的,所以四周并无高墙环绕。这东宫,真是出乎意料的死寂。
顾诗将将发现这个事实,就见那主事的青衣宫女捧起了屋里唯一的烛台,道:“想来这么晚也不会有人回来了,今夜大家便早些睡吧,平日里都辛苦。”
她一边说着,一边珍惜的吹灭了蜡烛,还用一旁的圆筒型白瓷盖帽把残余的柱身罩了进去。这下所有的光亮都消失了,顾诗也无法,听着其他人轻微的呼吸声,只得强迫自己尽快睡着。
在她意识朦胧之时,似乎听见屋里传来一阵清脆的金属碰撞声,接着又闻“啪”的一声,难道是被人摔到了地上?顾诗下意识猜测道,她想要起身探探情况,却发现睡意扑面而来,很快就睡死过去。
第二日,顾诗刚刚手忙脚乱洗漱完毕,就听见外面一阵嘈杂,便倚门往外看,只见一队黄衣外褂的太监侍卫打扮之人,从正殿的回廊那边进来,一路的宫女们跪了一地。这阵仗真是了不得,顾诗下意识想要避回屋内,却先被身后人推了一把。
“赶快跟上,那些人都是皇上随身的侍从,多半是有什么大事发生了。”扭头一看是昨晚的青衣宫女。
众人跟着那群太监,一路往内宫深处走,果然宫女们所说,这里大部分院落都一副荒草萋萋、青苔遍地的模样,明显是没人住的。行了好一阵,又拐了道弯进了一座略规整些的挂“辉月”匾的院落。
这辉月苑是两进的,在东宫算不上多大,但里面东西却不缺,什么假山盆景,奇花异草样样俱全,甚至因引了一条蜿蜒的小河从院中淌过,而专门造了个精致小巧的石桥。
这边服侍的宫女明显比厢房那边的年纪大些,均穿了身与外面人不同的一式的橙色宫装,各自端着器皿来来往往,见到太监们才惶然跪下。
耳旁有人倒吸了一口凉气:“这不是三姐儿住的地方吗?”
领头的太监径自走到正屋前,此时却见有人推门出来了。
“齐公公你怎么来了,”正屋里一个头戴金钗玉钿,穿石青刻丝褂子的宫女儿从里面迎上。她不着痕迹的瞥了眼太监空空如也的袖子,心里一定,笑道,“也不提前让人通传一声。”正是竹桑,她向前两步,微微一侧身便挡住了齐太监向内探视的目光。
那太监瞧见她如花似玉的脸,面色也不由缓和了些许,道:“原来是竹桑姑娘,这次我过来可是圣上的旨意,不知太子渊可在里面?”
“昨日三姐儿病重,”竹桑说着便是眼角含泪,举起手帕就要擦拭,可谓情深意切,“太子渊怜惜不已,便不顾贵体亲自守候床前,将将睡下不过一柱香时间,不知公公能否体谅……”
齐公公见状,不由眉头一拧,却也不好太过为难她,最后只道:“罢了罢了,圣上也是慈父心肠,才有这道口谕……同意太子渊先前请旨册封潞安翁主之事。”
前面两人都是惯于发号施令的,在场又无需避讳之人,嗓门自然不算小,起码靠近“辉夜苑”大门的顾诗几人听得一清二楚。被册封的翁主应该就是“三姐儿”了,怎么也算是一件好事吧,顾诗有些奇怪,这苑里的人显然不那么认为。
一片冷寂之后,竹桑尴尬的笑两声:“公公这是玩笑话吗,”她神色掩不住的难看,“现下这时候,圣上突然发下这道口谕,莫不是有……” 她话音未落,齐公公却迅速开口打断。
“竹桑姑娘慎言,”齐公公严肃道,“先前太子渊请旨被奸人所藏,并未被圣上过目,这几日才被找出,就立时打发了我过来补上了……姑娘莫要给自己弄出个‘挑拨圣上父子之情’的罪名。”
竹桑被他这大帽子扣得抬不起头来,勉强接受了他的说法:“原来如此,大清早的也劳烦公公跑这么远。”
“不劳烦,不劳烦,”那齐公公最多也就不惑之年,却毫不客气的道,“我这老腿若不多加走动,怕都是要朽坏喽,潞安翁主玉册朝服等一应物事,内务府那边还在准备,等造好了立时就给东宫送来。”
竹桑瞧着他这作态,也气不打一出来,只是一时耐他不得,命人取了几个厚实荷包出来塞与他,才把人送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