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英缤纷》人鱼之泪

5、第 5 章

　　会有那么一些细微的回忆。浮游于时间以下，岁月以上。

　　和叶不再梳马尾辫。不再系那些桃红橙黄淡粉绛紫的发带。

　　只是等待。每日每日，湿了眼角，凉了微笑。

　　第二年，依旧是樱花盛放的季节，和叶一个人跑到了东京。

　　依旧是那座山。依旧是千载未变的金色夕阳。依旧是淡粉色的如梦幻般的樱花树。

　　只是，物是人非呵。

　　她躺在草地上。似乎终于明白了，那一天平次没有说出口的话语。

　　“真美啊！”

　　和叶的眼前，又划过无数交织的镜头。那时候，他，还在。

　　樱花继续飘落。

　　回忆仿佛烟水飘杳的梦境，人在往事中渐行渐远。

　　和叶仿佛做了一个梦：梦里她又回到了十七岁的年少时节，回到了那时候所有的甜美与欢乐，青涩与笑闹。

　　她仿佛又看见那一年的繁花错落。落英缤纷。

　　那天回家后，和叶从衣柜里翻出那条曾经让她美丽得宛如公主的白纱裙。

　　她静静地抚摸着。又小心地把它叠好。像稳妥地将一个梦收藏在心底。

　　泪滴落在白纱裙上，一转眼就被吸收了。不留一丝痕迹。

　　什么都没有留下。

　　以后的四季，和叶总是会去看樱花。

　　她只是坐在樱花树下，静静地坐着，听风呼啸而过的歌唱，听雨摇曳玲珑的欢笑。她笑着告诉每一个看见她的人，她在等着，等一个能在时间中拯救她的人……

　　绝望中的平静是美丽的。带着一种流光背后的萧索凄凉。

　　人，是要靠忘掉回忆才能活下去的。但有些事，绝对不能忘记。

　　而世界上也只有这一个人。无可取代。

　　时光如青石板上远去的跫音，将他日约定在青春里的缘分慢慢燃尽。它总是想要用那若即若离的一笔，把那些心意，葬在等待里……

　　和叶也会望着两个人小时候的照片黯然神伤。然后会有一抹清亮闪过眸子，透明如水晶，无声无息地滑落，消失在手里。如沙漏中滴下的沙子，轻盈而静默。

　　也许她这一生的眼泪，都是注定要为他而流。

　　窗外的月色清冷。深蓝浅蓝。

　　樱花似乎总是在盛开，又总是在衰败。

　　这一天和叶去看花之前，下了场小雨。无边丝雨，细密如愁。

　　她出门。嗅到雨后的气息，带着树叶与泥土的芬芳，以及樱花瓣的甜香。

　　和叶突然有种雀跃的心情。

　　她加快了脚步。

　　和叶从没想过此生还能与他相见。所谓等待，其实只是逃避痛苦的一个借口。

　　可是她居然看见了平次的身影。笑容浅淡，立在那樱花树之下。

　　“我就知道你会来。”

　　他开口。和叶的心脏在那一瞬间，几乎停止跳动。

　　“我知道你一定会来这里。我知道。”

　　“平次……”

　　“是我。”

　　隔着时光的重重帘幕，和叶突然发现，那些她以为早已经在匆匆的流年中老去的花儿，当所有的花瓣都飘散之后，留下了一粒粒晶莹的种子。

　　而那些种子在今天这个无法预见的日子里，将繁花开满光阴的两岸。

　　“是你……”

　　“是我。”

　　她心上那一点殷红的朱砂痣，就这样轻易地漾成一泓清冽的春水。那些在所有的黑夜里纠缠她的疼痛，就这样如冰雪般消融。云淡风清。

　　和叶这才知道，原来有他的地方，就是天堂。

　　她突然有些不知所措。看着那个逆光而立的少年，她所有的成熟、所有的伪装，似乎都不见了。

　　她看着他走来。脱去了稚气的脸庞，换上了洗练的神情。唯一不变的，是那个她从很久很久以前就无比熟悉的笑容。

　　“我回来了。”

　　和叶感到自己被拥进一个温暖的怀抱。延绵不绝的思念，终于找到了停靠的港湾。

　　很安心。仿佛池塘里的莲花被藕丝缠绕。

　　“我就知道我做得到……我一定可以回来……”

　　“因为……还有一句话……还有一句话，欠某个笨蛋的……还没有说……”

　　“很久很久以前就想要说的……一句话……”

　　“和叶……我喜欢你。”

　　岁月终将放下落叶，举起一个美丽的春天。

　　其实这是个很俗套的故事。俗套的情节俗套的经过。

　　但是他们在一起了。只是这样就好。

　　服部平次。在被押进暗无天日的组织三年之后，终于成功脱身。

　　而组织在各国警方的轮番打击下，再一次销声匿迹。也许，是永远的宁静。

　　那么后来呢？

　　事实上，没有后来。

　　这个故事，结束在最轻软的时刻。以后的种种，由得你去想象。

　　像一朵暗夜里的优昙花，在寒月之下静静的开了又谢，荣衰轮回。

　　当知道时，一切都已经过去了。所有的惊心动魄只存在于回忆。

　　守望，也可以是如斯美丽的一种姿势。

　　青梅竹马。这徜徉的四个字是一根针，轻轻刺入心田。不痛，但是会留下一道痕迹，鲜亮明锐。

　　天真时代，情怀初开。每天每天，她将回忆纫成丝线，在指尖穿梭。

　　感情如此纯净羞涩。只是在心中一遍一遍重复描摹他的样子。层层叠叠。

　　所幸，守候，等来的不是无边的孤单。

　　服部平次。远山和叶。幸福和他们兜了一个大圈。

　　可是，当流水漂白了沉石的容颜，岁月一点一点老去，他们回到初见的彼端，却原来什么都没有改变。

　　在经历了凤凰涅盘般的重生之后，温暖平静。

　　“我一直都知道，你不会放弃。”

　　“谁……谁说的，明明有好多人追求我的……”

　　“可是他们都比不过我。”

　　男孩子有点自大的笑容，在明亮的日色中，闪闪发亮。

　　樱花吹落如雪。落英缤纷。

　　当春来，当芳香依序释放之时，走过粉红的山樱树下，有些遥远的、禁锢着的梦境，就会重新来临。
　　诸如那些未曾说出的话语，未曾完成的承诺。

　　在那遥远的源头之上，微风吹过，那些迎风的笑靥，都化作一片晶莹剔透。

　　他们，会用长长的，并且极为平凡的一生来作一个证明，证明这世间会有那么一种情意，永不、永不退去嫣红亮烈的颜色。

　　我相信，上苍一切的安排。

　　所有的爱，终会互相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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