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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最后的赌局 ...

  •   (一)

      再次收到金底红字的邀请函时,夏立竹忍不住握紧了拳,说起来还是他赢过了道骨天成那一场赌局之后,天道发现他只是暂时做到了“无情”,便重新给他发了一次邀请函,他本是拒绝的,可天道与他约定,只要他赢过三次赌局,天道就不会再干预他和陆寒清之间的感情了,无奈之下,他只好选择了同意。

      可他万万没想到,天道给他的赌局会是那样的……痛苦。

      这是他的第三场赌局,在第一场赌局中,他是个普通人,面临突如其来的灾难,面临周围人们的痛苦哀嚎,他闭上了双眼,任由心沉寂下去,一切都无法动摇他的心。

      第二场赌局,他拥有足够的实力,可他却只能安静地选择死亡,在黑暗一点一点湮灭的寂静之中,在外面世界无数人的呼唤之中,他谁也不理,甚至连内心对死亡最基本的恐惧也没有,只沉寂着一颗心,等待着赌局的结束。

      他原以为,第三场赌局会想前两场赌局一样简简单单结束。

      可他没有想到,他会在第三场赌局中见到陆寒清。

      (二)

      幼小的身躯,柔软的骨骼,无力的肌肉,粉嫩的裙摆,夏立竹睁开双眼,看着高大的世界,很快通过四周的景象认清了自己的处境。

      现在的他大约是四五岁左右的小孩,虽然穿着裙子,却不是真正的女孩子,只是穿着女装而已,但家里人似乎把他当做女孩子来养,整个房间里的装饰摆设都是按照女孩子的喜好来的。

      有趣的是,这具身体似乎对他的性别有这明确的认知,他可以清楚地感觉到,这个房间的主人并不喜欢这种女性化的装饰,从墙角歪歪扭扭的娃娃和被粗暴地摔到地上的玩具熊可以看出,他不喜欢这些东西,甚至可以看到这些玩具修复的痕迹,显然,修复玩具的不可能是一个四五岁的小孩,只能推论出,小孩不喜欢这样,这样做的,是大人。

      可大人为什么要这样做呢?扭曲的爱好?难道他这具身体生在一个变态的家庭?

      说到底,想要完成这一场赌局,他应该做什么?天道想要如何考验他的“无心无情”?

      “小竹。”忽然,有妇人推开房间的门,看着房间内杂乱的样子,她的眼中忽然就盈满了泪水,“对不起……妈妈也知道你不喜欢这些,可是没办法……你一定要活下去才行……”她上前一步抱住了夏立竹,声音颤抖,带着悲哀。

      可夏立竹却听出来了,隐藏在悲哀背后的,深深的恐惧。

      是怎样的恐惧,才会让一个成年人,连在四五岁的孩子面前都要隐瞒自己的恐惧呢?

      好一会儿,妇人才收拾了自己的眼泪,对夏立竹道:“瞧我,怎么总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她看着夏立竹,眼中带着深深的眷恋,最后却化为了决绝,“小竹要听话,今天跟爸爸一起回老家……妈妈先帮你整理行李。”

      “我为什么要穿女装。”夏立竹忽然开口,“我不喜欢这样。”

      “小竹!”妇人忽然大叫了一声,她满脸惊恐地望向四周,然后才凑向夏立竹,压低声音道,“等你从老家回来以后就好了,再忍耐一段时间,等过了这段时间就好了,你就……我们就不用再忍受这种恐惧了。”

      夏立竹沉默不语,任由女人帮他收拾东西,却在经过书桌的时候顺走了一个本子,那是一本日记本。

      (三)

      说来也有趣,在所有的赌局之中,无论是谁的赌局,都会像游戏一样,有笔记本之类的东西存在,在游戏中,这类物品是提供故事背景的线索,不仅是日记本、报纸、档案、照片的背后,即使是一些不会记载文字的物品上,也会携带有一定的内涵,比如夏立竹从这个房间中观察到的,这具身体,也就是游戏主人公的心理状态。

      这些东西的出现或许有些并不合理,就像日记本,本来这个世界上就不是所有人都喜欢记日记,就比如夏立竹,比如陆寒清,他们都没有记日记的习惯,前者是因为不需要,后者是因为活着的时间太过漫长,真要记下来得费不少时间,可大部分游戏的主人公都有记日记这样良好的习惯,仅仅是为了玩家进一步了解而设置的。

      只是很可惜,四五岁的小孩能写多少字?所以夏立竹拿到的这本日记本上大多只是一些意义不明的图画罢了。

      不过小孩子的世界最为单纯,他们能最直观地反映他们看到的东西,所以日记本上的图虽然抽象,却不难理解,夏立竹很快就找到了规律,解读出了一定的游戏背景。

      ——用了那么多篇幅来以游戏的方式解读,但是实际操作起来并不如游戏那么简单,好在夏立竹的脑子就跟开了挂一样,硬生生把这场赌局中对别人而言最困难的一个部分简单地解决了。

      那么,天道布置的这场赌局,或者说游戏,是怎样一个背景呢?

      不得不说,还挺有趣的。

      主人公小竹自小出生于一个大家族中,这个家族有个不可告人的秘密,因为这个秘密,使得这个家族本家每一代第一胎都会生出一个资质出众的男孩,但在他们五岁生日之前都会发生非常可怕的事情,度过了五岁的生日,他们就可以顺利长大,进而扩大这个家族,如果度不过,就会有下一个小孩诞生,只是之后的小孩资质都会很平庸。

      当然了,想要躲过灾难也是可以的,首先一点,就是女装,然后寻找替代的男孩,代替他承受原本该有的灾难,同时,为了瞒过带来灾难的存在,五岁之前他都不能回本家,只是在五岁生日那天必须回去,不然就会被发现,收回属于他的“天赋”。

      而在夏立竹到来的这一天,正是“小竹”五岁生日的前一天,这两天,他必须在“老家”度过。

      同时,回到老家的他,也注定会见到他的“替身。”

      (四)

      到老家之前,夏立竹想象了很久天道给他准备的难题,可他万万没想到,他会见到陆寒清,还是以那样一种身份,以“替身”的身份出现在他的面前。

      “寒……”即将出口的话被幼年版陆寒清陌生的眼神打败,夏立竹忍不住陷入沉默,是了,会用这样仇恨的,怨憎的目光看着的他,怎么可能是他心心念念的陆寒清呢?这不过是天道玩的一个小花招罢了。

      可即使如此,看着他那张脸,想到这个和陆寒清有着相同相貌的小孩曾经为他承受了那么多灾难,夏立竹心口就有些发疼。

      不是心疼眼前的这个孩子,他心疼的,是赌局之外的那个,用无尽岁月等待着不知何年才会出现的他的那个人。

      陆寒清的爱如此之深,即便他只是觉得像,也是对陆寒清的亵渎。

      “快跑!”拉着夏立竹躲开黑影的袭击,黑暗中,“陆寒清”的双眼仿若琉璃般闪着光,“这种时候发什么呆?不是说你天生资质出众吗?连形势都不会看?”他的话很难听,可动作上,却一直在保护夏立竹。

      “嘶——”黑影从“陆寒清”的肩上掠过,留下一道深深的口子,“陆寒清”的脸色有些发青,眼见着无法躲开黑影的下一道攻击了,他便闭着双眼,将夏立竹推了开去。

      夏立竹还在愣神,很轻易地就被推开,他忍不住问道:“为什么……”明明你承受了本该属于我的痛楚,可为什么你现在却要救我?

      “陆寒清”嘴角勾起一抹轻蔑却无奈的笑:“你要是死了,本家也不会放过我,反倒是你活了,我才有可能活。”

      啊,是这样啊,天道想要让他给出的答案已经很明显了。

      ——他早就知道的,不是么,现在只要做出选择,只要踏出一步,他就可以,就可以……永远都不用担心天道的威胁了。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眼泪会这么不争气地流出来呢?是因为身体年龄太小的缘故吗?是因为这具身体本身泪腺发达吗?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他的心会这么痛?

      不,早就通过了,从他看着亿万生灵死亡开始,他的心就应该不再痛了,他不应该介意少数人的死亡的,他的所思所想应该只为一人才是,他应该……做到自私才可以脱离这种痛苦啊……

      “喂,你哭什么啊,本家不是说你不是女孩子吗,怎么和女孩子一样爱哭啊……”见他这样,“陆寒清”慌了神,也不顾着躲避黑影了,满脸慌乱地凑过来帮夏立竹擦眼泪,“对不起啊,我之前是不是太凶了?可是就要到早上啦,一切就要结束了,你再忍一忍……”

      “为什么……”夏立竹闭上双眼,忍不住吼道,“为什么你们要将自己的好意展现给我看啊!”若是能展现出整个世界的恶意给他,他也不会在意一切的毁灭,可看着那些生命一个个在他的漠视下死去,看着本该欢笑着活下去的人们因为他的漠视而死去,他的心就一阵阵难受。

      是了,他过不去了,他从一开始就没能过去,只是在自欺欺人罢了。

      (五)

      感受着熟悉的怀抱,熟悉的气息,夏立竹第一次用失败者的语气道:“对不起。”

      陆寒清摇了摇头:“没关系的。”他轻声笑道,“这样才像你嘛,总是板着脸,我看着都不舒服。”说着,捏了捏夏立竹的脸,眼神中是满满的情意。

      “你不怪我?输了这场赌局,我们可能就要分离了……”心情又是一阵低落,夏立竹一向是自信的,他自信自己有实力,去挑战一些看起来并不能带来完美结局的情况,他甚至享受这种在刀尖上舞蹈的刺激感。

      可是如今,他却因为自己心底深处的柔软,而犯了不可以犯的错误。

      “那我们就珍惜我们在一起的时间。”陆寒清拥紧夏立竹,像是握住最后的时间,“为什么幸福的时间总是那么短暂呢?但是我不后悔,我也不恨做出这个选择的你,因为我早就知道你会这样选择,因为那才是你,爱着众生的你,愿意为了他人牺牲自己的你,才是我爱着的你。”

      “我从未期望过你也爱我,因为你的世界中拥有太多了,你看得越是透彻,你的心就越软,你就越舍不得伤害别人,而如今,能让你一次次违反自己的原则,能让你在最后做出决定的时候犹豫,我已经很满足了。”陆寒清在笑,眼中有细碎的星光掉落,“因为这说明,你也是爱着我的。”

      “我——”

      “行了。”一个伟岸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不耐烦,“腻腻歪歪的说了一大堆,好像我是什么坏人一样……行吧,我承认,我或许是错了。”天道显出身影,他的眼中有疑惑,但很快消散。

      他弯下腰,摸了摸陆寒清和夏立竹的头:“整个世界运行我制定的规则,这么说来,你们可以称得上是我的孩子了,抱歉,那样强迫你们做出没有意义的选择。”他抬起头,遥望着不知名的远方,“要不是你,我都快忘了,规则之外,还存在着某种可以超脱规则的东西……”只是太过久远,久远到他都要遗忘的地步。

      那是什么时候呢,是从什么时候起,他就忘记了曾经在心中萌动的某种感情,以规则为借口,让一切运行……

      不过好在,好在他们让自己回想起了,有什么东西是重要的,又有什么东西,是可以舍弃的。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61章 最后的赌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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