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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回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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酉时将至,夕日欲颓。
鹅毛般的细雪自天上飘落,阻断了行人离去的步伐,屋内,死去的人也早已入土为安。
用过晚膳,贺兰敏之独自一人立于院中,单手执着酒壶,慢悠悠的啜着。
此时,月明如水,暗香浮动,树影婆娑,枝叶斑驳。被积雪覆盖着的土地在清幽的月色下反射出银白的光,清幽的冷梅香也浅浅的晕染开来,越发显得清冷孤寂。
贺兰敏之抬头望着那高悬于天际的玉盘,魅惑的眸子仿似泛起层层雾气,似在沉思又似陷入过往的回忆,脸上渐渐带着些许伤感。
这时,一道温和的声音打乱了他的思绪“新月当空,一人独饮,岂非无趣?”话音刚落,来人也已站到了他的身侧,笑意浅浅的看着他。
贺兰敏之怔怔的瞧着他,良久才笑了起来,长眉微挑,本便漂亮的容颜越发显得张扬艳丽,他把手中的酒壶往前一递道“如此,你也喝!”
李寻欢笑着伸手接过,仰头喝了一口悠然道“诗酒年华,此乐为最。”
贺兰敏之唇角微扬,转头看向天边明月,神情悠悠,好似在想些什么!见此,李寻欢也不再开口,唇角含笑的站在他身侧,间或抬手饮酒,只是那双明亮的眸子却始终温柔地注视着他。
过了半响,贺兰敏之慢悠悠的道“对于梅花盗,你是何想法?”
李寻欢似有些讶异,语气却仍旧柔和“你不是不喜江湖事?”
贺兰敏之挑眉反问道“你会不管?”
李寻欢看着他,眼眸深邃,神情动容,刚要开口说些什么,贺兰敏之却已再次开口道“左右无事,就当体验另一种生活亦是不错。”
李寻欢看着他道“或许会很危险!”
贺兰敏之看向他,扬眉笑道“探花郎莫不是连这点信心都没有?”随后他又道“我却是相信自己的。”他神态淡然,语气却颇为倨傲,本便艳丽的眉眼在月色的笼罩下更是美得勾魂夺魄。
李寻欢却没说话,只是深深地瞧着他,碧色眸中却泛起层层涟漪,似感动似喜悦。
看他如此,贺兰敏之挑眉打趣道“探花郎莫不是感动了?”
李寻欢仍旧深深地看着他,闻言,也仅是浅浅一笑道“若我说是呢?”
闻言,贺兰敏之微怔,神情似有些奇特,随即把头扭向他处道“本少只是觉得现在的生活着实无趣了些,探花郎还是莫要感动的好。”
见他如此,李寻欢哑然失笑,眸子却越发的温柔,点头道“我懂。”他抬手喝了口酒,随即定定的看着他,坚定地道“只要我在,就断不会让其他人伤到你。”
贺兰敏之笑了,也不回话,反而道“此事许是和那少女有关!”
李寻欢点头道“确实,那少女出现的时机太过凑巧了些。”
贺兰敏之沉吟了会道“况且此次金丝甲事件说是为财但更多的却是为色。”
李寻欢接道“金丝甲会突然变得这般抢眼,最主要的还是那江湖第一美人的承诺,而今日那少女容貌之盛已是少见。”
贺兰敏之点头道“没错,那少女对自己容貌极为自信,倘若那第一美人还在她之上,那她断不会这般自得。”
李寻欢道“所以很有可能她便是那江湖第一美人。”
贺兰敏之道“是与不是,到时即知。”
李寻欢点头,也不在开口,反而静静地看着他,目光闪动,似乎想说什么却始终静默不语。
看他如此,贺兰敏之挑眉,调侃道“有话直说便是,探花郎何时学了那女儿家的做派?”
李寻欢也不怒,只是笑着道“在下只是极为好奇,今日那少女容貌已是世间少有,实在难以想像女子中还有能够更胜一筹的。”
闻言,贺兰敏之微怔,眼前渐渐浮现出一道青色身影,那人身形纤长,倾泻如墨,仅用一根玉色丝带松松挽住,在幽幽月色下仿似有烟霞轻笼,仅一个背影便透出无双风华。彼时年幼,未通文墨,不知该如何描述那种惊艳之感,尔后长成,那人也早已模糊在了时光深处,本以为早已忘怀,却不曾想,今日一说绝色,眼前便浮现出当年画面,清晰至极,恍若昨日。
思及此,贺兰敏之垂眸笑了,原来这世上并不是每个人都会在岁月的流逝中被人遗忘的,总有那么些人一旦见了便注定了终生难忘。他叹了口气缓缓道“说不清,只觉得任何溢美之词用在她身上都绝不为过,如她那般的人一旦见了便再难相忘。”说起那人,他的眼底似有怜惜,更多的却是一种敬色。
他没说那人是谁,李寻欢却也没有再问,只是未免有些感叹世间竟还有如此佳人,可惜无缘得见。
这时贺兰敏之笑着道“比起这个,我反倒没想到你这风流探花竟真的舍得对那般的美人出手?”
李寻欢叹了口气道“今日以前我也想不到自己竟会对这样一位绝世佳人出手。”
贺兰敏之睨了他一眼也不言语,唇角上扬,半响才道“夜色已深,该就寝了。”说完,他便转身离开,李寻欢则慢悠悠的喝了口酒,随即便提步跟上。
清晨,天晴,一辆马车向着最近的城镇而去。
此时的氛围却有些奇怪,自上车起,贺兰敏之就一直保持着一个姿势,他单手撑着下颌,姿态慵懒的斜倚着车厢,眼若含星,唇角含笑的就那么直勾勾的盯着李寻欢。
阿飞则独自坐在对面静静地看着他们,他的坐姿极为端正,腰背笔直,端坐如钟。此时他虽仍旧面无无情,但他周身的气息却柔和了不少,已不像最开始般凛冽孤傲,虽没说话,但那双冷酷野性的眸子却隐隐带着笑意。
而在贺兰敏之灼热视线下的李寻欢虽有些疑虑,却稳坐如山,唇角噙着抹如春风般的浅笑,优雅而懒散的靠着车厢,长腿交叠在一起,一只手执着酒囊偶尔便喝上一口,神情颇为惬意。
看他始终没有反应,贺兰敏之挑眉,眼神也愈发热烈了些,他微动下身子,皓白的手腕便自宽大的衣袖中露了出来,整个人无端便多出了几分妖气。
他目光灼灼的瞧着李寻欢,任何人若是被人用这般灼热的视线盯了这般久都会有些不自在,除了死人,李寻欢自然不是死人,但他仍旧不动,稳如泰山。
阿飞却看得有些钦佩,这般的视线便是他也会觉得不自在的。
看李寻欢仍旧没有反应,贺兰敏之却不愿再和他耗下去,微坐直身子,瞪着他道“你莫不知我在看你?”
李寻欢眨眼,看向他笑道“敏之这般热情,我又非木头,又岂会不知!”
贺兰敏之看着他道“那你怎么没有反应?”
李寻欢反问道“敏之想要何种反应?”
贺兰敏之斜睨了他一眼道“你都不会不自在吗?”
李寻欢笑了,慢悠悠的道“自然不会。”
贺兰敏之也不再纠缠,直接道“说起来,我倒从未看过你的刀!”
这话一出,就连阿飞也有些好奇的看向李寻欢,那柄刀他没看过,更没看过他如何出刀。
李寻欢含笑看着他道“你若要学,我可以教。”顿了顿,他柔和道“你见过的。”
贺兰敏之撇嘴道“比起刀我还是喜欢使鞭多一些。”然后,他有些狐疑的道“我见过?莫非是你昔日用来雕刻的那柄小刀?”
李寻欢含笑点头,一炳小刀也随之出现在两指间。
阿飞目光微凝,便是这般的情况下他仍旧看不清他的刀如何出现。
贺兰敏之见状,眼睛一亮,当即便伸手去拿,却被李寻欢抬手阻止了,他微愣,随即眼含怒气的瞪向他。
李寻欢却是笑着抓过他的手,把刀柄放到他手里道“莫伤了自己。”
贺兰敏之有些不自在的道“我又不是孩子。”说着,他便摊开手看向手里的刀,阿飞也看了过去,很普通的刀,大概三寸七分长,毫无特点。
贺兰敏之看了半响感叹道“这般普通的刀竟有那般的杀伤力!”随后便直接把刀往自己怀里一收道“归我了。”
李寻欢笑道“敏之若要,我这还有。”
贺兰敏之也笑道“我又不开刀铺,要那么多作甚?”随后,他便把目光转向阿飞,笑吟吟的看着他。
阿飞看着他们互动,眼中带着笑意,就连唇角都上扬不少。当他发现贺兰敏之转头笑着看向自己,神情和方才如出一辙时,阿飞愣了下,不由得便正襟危坐起来。看他有些警惕的模样,贺兰敏之也不言语,仍旧笑着看着他。
过了半响,他眼神越发的炙热,李寻欢原本只是悠闲的看戏,此刻却也敛了笑刚想开口,阿飞却已不再忍耐,直直看向贺兰敏之道“剑就一把,不能给你。”
贺兰敏之无奈道“谁要你的剑。”
阿飞随即瞪向他“那你看我做什么?”
贺兰敏之却笑着道“你觉得那江湖第一美人如何?”
阿飞微愣随即便道“你是说昨日那少女?”
贺兰敏之笑了“自然,莫非你还看过其他美人?”
阿飞看向他道“你问我这个作甚?”
贺兰敏之道“你且先回答我,她美吗?”
阿飞道“很美!”
贺兰敏之笑了“那你可曾动心?”
阿飞看了他一眼,随后定定地看向李寻欢坚定的道“我不会爱上一个侮辱我朋友的女人!”
李寻欢目光微动,却也没说什么,只是拎起酒坛倒了两碗酒,递给阿飞道“喝!”
阿飞伸手接过,仰头便喝了起来,待喝完了酒,他把酒碗一放便直直的看向贺兰敏之。
贺兰敏之也没理他,沉吟了会才缓缓道“古往今来很多英雄皆栽在了女色上,有些人能破茧成蝶,但有些人却是作茧自缚!”
明了他话里意思,阿飞拧眉道“我不会。”
贺兰敏之却是定定的看着他道“倘若那少女不是于那时那刻那般出现,而是换一个时间换一个地点,可怜柔弱的出现在你面前,你可会动心?”
阿飞抿唇,垂眸深思了许久道“我会。”顿了顿,他抬头直直看向贺兰敏之“你与我说这些做什么?”
贺兰敏之看着他道“在这世上,我所在意的不多,你算一个!”
阿飞闻言,神情有些许动容。
贺兰敏之又道“你刚出荒野尚不知人世险恶,凡事还是多留个心眼为好。”顿了顿,他又道“也许跌倒之后能够成长,但作为你的朋友,我却绝不希望你以这种方式成长。”
阿飞没有说话,只是深深地凝视着他,许久方才郑重的点头“我记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