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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棠棣与娉婷 ...

  •   很多年后。

      物是人非的大莘皇都、繁华依旧的北夏皇都兰陵城。

      行人熙来攘往,小贩们的吆喝声不绝于耳,宝马香车络绎不绝而过,热闹非凡。

      两个年轻女子在一座卖花灯的摊子前停下了脚步,只见其中一个青衣女子怀中抱着一个看起来不过三、四岁,有着一双古灵精怪大眼睛的小女孩,长得很是白糯可爱。

      另一个身着淡绿衣裙的女子松开手上一手牵着一个的两个小小少年郎,这两个小少年郎是一对双生子,他们看起来不过六、七岁的模样,长着一双微微上挑的细长桃花眼,性子却很是活泼可爱。

      绿衣女子俯身跟他们说了一句什么,他们欢呼一声,兴高采烈的围着绿衣女子和青衣女子转了个圈,便蹦跶着到一旁玩去了,惹得过路的行人频频投来羡慕的目光。

      绿衣女子笑抬手指着对面灯架上挂着的那盏桃花灯,说:“老板,麻烦将那盏桃花灯取下,给我看看式样可好?”

      花灯铺的老板笑说:“好咧。”说着,便将那盏花灯取下,递给了那绿衣女子。

      绿衣女子道了声:“多谢”,接过了那盏花灯,细细的捧在手里观摩起来。

      看到花灯上面提着的那句诗时,不由一怔,喃喃道:“岁岁年年弹指过,陌上故人归来否?”

      然后问花灯铺的老板:“这首诗可有下半句?”

      花灯铺的老板笑道:“姑娘真是慧眼如炬,如果姑娘肯赏光,便在这花灯之上提上此诗的下半句,如何?”说着,将案上的笔递向了绿衣女子。

      绿衣女子本想拒绝,一辆马车在她们身边停了下来,行人们纷纷避让着离开了,绿衣女子和青衣女子有些疑惑,便回身去看。

      只见赶车的人戴着一顶竹笠,当他抬起头向绿衣女子颔了下首时,绿衣女子便明白车中人是谁了。

      人未出,声先出:“许久未见,月儿安好?”一如很多年前那般春风和煦。

      一只白皙修长的手掀开毡帘,车中人身着一身极其素雅的月牙袍,拄着拐杖走了出来,抬手摘下了头上的帷帽,然后朝绿衣女子温和一笑。

      一个极其简单的动作,在他做来,却极其的风雅出尘,惹得人频频注目,目光却无法忽略的落在了他拄着的拐杖上。

      驾车的那个男子放下踏凳,小心翼翼的扶他下了马车,这才拄着拐杖到得绿衣女子身前。

      绿衣女子就是皓月,那个抱着小女孩的青衣女子是阿璇。

      皓月放下手中的桃花灯,看着面前这个面容似乎并没有经历岁月洗礼的男子,眼眶微红,鼻端不由一涩,笑说:“桓兄,我很好。”

      姜桓笑着颔首,看向阿璇手中抱着的小女孩,伸手抚了抚她的包子脸,笑问:“这孩子长得很像月儿,尤其是这双眼睛,今年几岁了?”

      阿璇笑对小女孩说:“娉婷,告诉伯伯,你今年几岁了?”

      不苟言笑的小女孩说:“三岁。”

      皓月摇头,不由失笑说:“这孩子长得虽像我,性子却随她阿爹,那边那两个孩子长得像无忌,性子却随我。”

      然后抬手,对在一旁玩的不亦乐乎的那两个少年郎唤道:“棠儿,棣儿,快过来。”

      “来了。”

      那两个小少年郎很快便蹿过来了,“咦”了一声,好奇的看着面前的姜桓,异口同声的问道:“阿娘,这个大叔是谁呀?”

      皓月摸了摸他们的脑袋,笑说:“棠儿,棣儿,这是你们的伯伯,快给伯伯问好。”

      穿墨色衣裳的那个小少年郎歪着脑袋,看着姜桓,问皓月:“伯伯?阿娘,是胡萝卜的那个‘卜’吗?”

      皓月有些头疼,不好意思的朝姜桓笑了笑,说:“这个臭小子是棣儿。”抬手摸了摸一旁穿藏蓝色衣裳的小少年郎的脑袋,说:“这个穿藏蓝衣裳,鼻头上有个小黑痣,偶尔古灵精怪、偶尔老气横秋的臭小子是棠儿,是棣儿和小娉婷的大哥。”

      被自己阿娘唤为臭小子的两个小少年郎闻言,一起回头朝皓月吐了吐舌头。

      皓月抬手给了他们每人一个爆炒栗子,笑骂道:“两个没大没小的臭小子,告诉伯伯,你们今年几岁了?”

      两个小少年郎异口同声的说:“伯伯,我们今年六岁了。”

      姜桓笑摸了摸他们的头,大拇指落在他们的眸子旁,有些失神的说:“他们三兄弟长得可真像。”

      皓月心道,桓兄一定是想起了远在南梁当皇帝的儿子了罢。

      姜桓回过神,笑问:“棠儿和棣儿的名字可是取自《诗经·小雅》中的那句‘常棣之华,鄂不韡韡’?”

      皓月颔首,笑说:“是啊,无忌说,希望他们两个像《诗经》里的‘棠棣’一样兄友弟爱。”

      姜桓微微又失了一会神,笑说:“确实是一个寓意不错的名字,他们一定会像他们的名字一样。”

      皓月踌躇半晌,才道:“桓兄,你的腿可是因为……”欲言又止,最后出口的却是:“桓兄,这些年,你过得可好?”

      长生天,你对他何其残忍,他好不容易明白心中所爱之人是谁,自己好不容易才见他一次,知道他还活着。

      经年重逢,他却已不良于行,终身与拐杖为伴。

      姜桓笑颔首说:“虽然服了黄泉的解药,但因为当年离开大梁时没有及时诊治,毒已堆积到了腿上,一直没法清除毒素。

      所以这条右腿已经完全没有知觉,这两年没有拐杖支撑,几乎难以行走。”

      姜桓一脸释怀的笑说:“月儿,我一点也不难过,你也不要难过,离开大梁以后,我一直四处云游。

      霜儿生前的心愿便是沽酒策马,浪迹江湖。

      在这乱世中,当一个腰缠万贯和杏手春林的游侠。

      资助那些真正需要帮助的人,帮那些饱受战乱之苦和饱受饥荒的老百姓做一些自己力所能及和微不足道的小事。

      完成霜儿心愿的同时,我觉得这样的生活才是我想要的,我体会到了以前没有过的开心和恣意自在。”

      皓月听到他说他现在过得很开心,心里也真正为桓兄感到高兴,原来那个深受西域和中原百姓爱戴的“大善人”其实说的就是桓兄啊。

      皓月颔首,笑说:“这就好。”

      姜桓问皓月:“月儿,这些年,无忌待你可好?”

      姜桓看着面前眉眼满是笑意、如今又儿女双全的皓月,自知自己是明知故问了。

      不由失笑说:“如此,想必无忌待月儿你是极好的。”说着,从袖袍里掏出一把长命锁和一对手钏递到了皓月手中。

      然后对皓月笑说:“其实这些年来,我一直注意着你们的动向,这是送给三个孩子的见面礼,小小心意,不足挂齿,还望月儿不要推拒。”

      皓月握着手中的礼物,见姜桓准备要离开,望了望前方熙来攘往的人海,出声唤住姜桓:“无忌应该快回来了,桓兄不如等无忌回来,兄弟俩见一面,让无忌知道桓兄你安好,吃个饭后,再告辞,可好?”

      此时此刻,姜桓虽然想留下来,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出于对他们夫妻二人的愧疚,心里竟然有些害怕皓月的挽留。

      姜桓笑说:“不了,就劳月儿代我向无忌问一声好了。”说完,在穆青的搀扶下,上了马车。

      皓月拍了拍两个儿子的肩膀,说:“棠儿,棣儿,快跟伯伯说再见。”

      姜棠和姜棣齐声喊道:“伯伯再见,伯伯,记得再来看我们和妹妹啊!”

      姜桓回过身,朝他们笑了笑,然后进了车厢。

      车轱辘转动起来,与人群中的姜无忌擦肩而过,转了个角,便看不见了。

      姜无忌握着手中的糖画和糖葫芦朝皓月她们走来,唤了声:“月儿!”

      阿璇抱着小娉婷,笑说:“姐姐,姐夫回来了。”

      皓月笑看着对面的姜无忌,说:“你回来了。”

      行人三三两两的从他们身边经过,偶会好奇的回头看一眼他们。

      姜无忌走过来,微微一笑:“嗯,回来了。”

      皓月笑说:“那我们走吧。”

      正准备转身离开,那个花灯铺的老板在身后唤道:“这位姑娘,请留步!”

      皓月回过身,怎么把这件事给忘了?

      于是笑踮脚凑到姜无忌身边,在他脸上蜻蜓点水般的吻了一下,笑说:“等我一下。”

      姜无忌拉住皓月的胳膊,在皓月耳边问:“哪里学来的?”

      皓月笑说:“长陵君言传身教呀。”说着,挣开姜无忌的手,朝花灯铺跑去。

      姜无忌站在原地,不由失笑,他教的?

      一旁的阿璇捂嘴而笑,早已习以为常。

      姜棠和姜棣却捂着眼睛呀呀呀的直叫:“光天化日,朗朗乾坤,阿娘是登徒子啊,登徒子!”

      皓月给了一个‘我等会再收拾你们’的眼神,笑回过身,走到花灯铺前,拿起那盏花灯,提笔在花灯上写道:“落花流水春亦去,至又无言去未闻。 ”

      写完,皓月放下毛笔,将花灯递给花灯铺的老板,笑说:“这盏灯笼便由老板买给与此花灯有缘之人吧。”

      花灯铺的老板仔细端详了一会上面的诗句,颔首笑说:“看来姑娘已经等到了诗中的那位故人。”

      皓月只微微一笑而过。

      姜无忌走过来,挽过皓月的肩头,对花灯铺的老板说了句:“告辞。”

      花灯铺的老板捧着手里的花灯啧啧赞了声,爱不释手的放下手上的花灯,看到案上不知何时放了两枚玉钱。

      “……”

      抬头,就要唤住那对俪影告诉他们其实不用这么多钱,可是人群里哪里还有他们的身影……

      几人朝兰陵城外走去,姜棠和姜棣见姜无忌抱着妹妹,妹妹手中拿着她最爱的小狗和小猫糖画。

      而自家阿娘正咬着他们最喜欢的糖葫芦,就连璇姨也有糖葫芦吃,就只有他们两个没有。

      姜棠和姜棣不由有些气郁,阿爹也太偏心了吧?

      姜棠拉了拉自家阿娘的衣角,将小手拢在嘴边,小声问道:“阿娘,我和弟弟是不是阿爹捡来的啊?”

      皓月握着手里的糖葫芦,疑惑道:“你们为什么会这么想?”

      姜棣眨巴着水汪汪的眼睛,望眼欲穿的说:“为什么阿娘和璇姨还有妹妹都有糖葫芦和小糖人吃?为什么就我和哥哥没有?”

      一听到这,姜无忌的脸不由黑了。

      皓月看到姜无忌的脸色,乐的直笑,这父子仨可能是前世今生的冤家和克星,向来相爱相杀惯了。

      前段时间,这两个臭小子因为吃了不少糖而闹牙疼,可没把照顾他们的姜无忌彻夜彻夜的折腾惨。

      姜无忌等他们好了,把他们揍了一顿后,便怎么也不准他们吃糖了。

      皓月摸了摸他们的脑袋,以示宽慰,并不忘补刀:“乖儿子,为了你们阿爹少揍你们一顿,你们还是看着阿娘吃吧。”

      姜棠和姜棣愤愤的看着皓月道:“阿娘,你欺负我们!”

      姜棠和姜棣因为在换牙,一说话就漏风,此时瘪着嘴,纷纷一副要哭不哭的模样。

      皓月忍不住打趣他们,笑说:“哎呀,怎么办?一哭就更丑了。”

      两人不约而同的闭上嘴,蹦跶着跑到姜无忌身边,一人一边,拉着姜无忌的衣袍,一个唱起了红脸、一个唱起了白脸。

      一个抱怨说:“阿爹,你买个糖葫芦,怎么这么久才回来?”

      另一个告状说:“要是阿爹你再回来晚点,阿娘就要带着妹妹和璇姨,跟伯伯远走天涯了!”

      为了自己的屁股等会不开花,他们自然是不敢把‘私奔’这两个字说出来的,虽然好学的他们知道是什么意思。

      皓月挑起眉毛,喝道:“你们两个臭小子说什么?再说一遍!”

      两个人连忙说:“阿爹,你看阿娘好凶……”

      姜无忌侧头,看着皓月:“伯伯?”

      皓月如实相告:“嗯,我见到桓兄了,桓兄让我代他向你问一声好。”

      姜无忌问:“王兄可好?”

      皓月说:“桓兄说他一切都好,让你不要挂念。”说着,叹了口气,道:“不知道你们兄弟俩都是怎么想的,明明想知道彼此是否安好,却一个来了不愿见,一个躲着不肯见。”

      姜无忌只一笑而过,一手抱着女儿,一手挽过皓月,却未言语。

      阿璇笑叹:“姐姐,有时候,我真的很羡慕你和姐夫。”

      姜棠和姜棣看着不远处停着的马车,欢呼一声,迭声叫道:“璇姨,璇姨,我看到临风叔叔了!”

      姜无忌和皓月相视一笑,皓月用胳膊肘捅了捅一旁的阿璇,笑打趣道:“反正你和临风郎有情妾有意的,什么时候让临风娶了你呗?”

      阿璇脸上一红,低着脑袋,笑道:“那个榆木疙瘩。”

      姜棠和姜棣一人一掌在他们阿爹的臀上拍了一下,然后很是欢呼雀跃地朝等着他们的那辆大马车跑去。

      姜无忌不由皱眉:“这两个臭小子,怕不是要翻天了。”

      皓月心道,敢打老虎屁股,不愧是我李皓月的儿子。

      皓月一个没忍住,幸灾乐祸的笑了出来:“没办法,谁让他们是你的儿子。”

      姜无忌说:“你生的,随你。”

      皓月抬手,轻轻拧了拧女儿的包子脸,笑说:“小娉婷,你以后可不要像你阿爹啊。”

      姜无忌说:“像我也无妨,以后自有少年郎送上门。”

      皓月看向在前面不停蹦跶的那两个臭小子,颔了颔首,问:“那这两个臭小子呢?”

      姜无忌若有所思了一会儿,悠悠的说:“估摸着会被姑娘骗走。”

      皓月:“……”有些好笑的抬手给了姜无忌一拳。

      姜无忌挑了挑眉,不置可否。

      走到马车前,姜无忌将女儿先放在了马车上,然后一手一个提着后衣领,将那两个不停闹腾的小兔崽子提上了马车。

      姜无忌伸手揽过皓月,俯身吻了吻皓月的额头,将皓月抱上了马车。

      从车厢里探出三个小脑袋,小娉婷有模有样的学着两个哥哥,捂着眼睛说:“不知羞!不知羞!爹爹是登徒子!登徒子!”

      姜无忌看着那两个笑的猴皮鬼脸的臭小子,脸一沉,跃上马车,提着那两个臭小子进了车厢,放下他们,冷笑着准备秋后算账:“谁告诉你们登徒子的?”

      姜棠和姜棣很不义气的‘卖’了自家阿娘,不约而同的指向皓月,异口同声的道:“阿爹每次偷亲阿娘,阿娘都会骂阿爹登徒子!”

      姜无忌抬头,看向刚进车厢、还没来得及坐下的皓月,挑了挑眉,意味深长的道:“原来是你们这个大忽悠阿娘教你们的。”

      皓月脸颊绯红,很是无辜的睁大眼睛,狡辩道:“我没有!”然后很是义正言辞的说:“说到这个,某人似乎才是那个上梁不正下梁歪的‘上梁’啊。”

      阿璇和临风相视一笑,阿璇捂嘴直笑,被临风扶上了马车。

      马车一路北行,几点归雁时而低回、时而逡巡的飞过天边。

      姜棣好奇的歪着脑袋问他们阿爹:“阿爹,当年阿娘是怎么把你忽悠到手的?”

      姜无忌一向清冷的面容上满是柔和,抬手摸了摸他们的脑袋,看着他们一脸崇拜的模样望着自己,心中很是满意。

      一本正经的忽悠道:“当年,你们阿娘只用一把炒栗子,便把你们阿爹甘之如饴的给忽悠到手了。”

      皓月掀了帘子,回头,笑嗔:“哪有!”你当年老是一副不近人情的模样,明明很难忽悠的好不好?

      马车愈行愈远,直到再也看不见身后那座金碧宏伟的皇城。

      彼时,漫山的山花正开得烂漫,倚在姜无忌怀里的皓月放下帘子,回过头,夫妻二人相视一笑。

      三个小团子拉了拉他们阿爹和阿娘的衣角,眨巴眨巴眼睛,异口同声的问道:“阿爹,阿娘,我们再去哪里玩呀?”

      【本文完】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8章 棠棣与娉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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