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7、当时断送 ...
-
姜无忌皱着眉头,喃喃问:“月儿,告诉我,为什么?”
此时此刻,他确实很疼,却不是因为伤口。
一滴泪,破眶而出,顺着皓月的脸颊缓缓落下。
皓月面无表情的看着姜无忌,说:“我恨你骗了我!”
一个黑影正躲在不远处的树荫下,看着这一切。
皓月咬牙切齿、一字一句的对姜无忌说:“姜无忌,我恨你!是你杀死了我爹娘,是你间接害死了我姐姐,我恨你!”
此时此刻,皓月心里对姜无忌有多少昭然恨意,便对姜无忌有多少昭然心恸。
姜无忌蹙眉,笑着问皓月:“你是从多久开始怀疑我的?”笑容里却藏着鲜为人知的哀伤和苦涩。
皓月冷冷的看着姜无忌,依旧面无表情的说:“从你跟我说你的母亲也是大梁永昌人时,我便开始在心里留意了,后来裴姑姑告老还乡时,我问过她,尹太妃可是永昌人氏,你知道她是怎么回答我的吗?
可笑我一直都认为你对我说谎是另有苦衷,没想到你也是为了离魂珠!
你对我的好,你对我默默的守护和陪伴,你对我的言不由衷,你心里对我无法言说的愧疚,全都是因为离魂珠!
姜无忌,可我更恨你对我的算计!”
这一刻,姜无忌竟然分不清眼前的人到底是皓月还是阿七,可是他都不在乎了。
是啊,他不在乎了。
不管她是皓月还是阿七,他爱的,从始至终都是这个人。
姜无忌抬起手,抚了抚皓月的脸颊,猛咳了几口血出来,他却毫不在意般的一笑,看着皓月的红眸,神情却极尽柔和的说:“不论何时,不论何地,不论生死,不论离合,我姜无忌此生只钟情于李皓月一人而已。”
皓月愤怒的挥开姜无忌落在他脸庞的手,泪水不听使唤的滑落下脸庞,怒道:“我不要听!你又骗我!你又骗我!”
姜无忌的手顿在了半空中,笑里带了些许无奈和苦涩:“是啊,我竟忘了,你是恨我的……
我算计了所有人,算计了另一个你,包括我自己,却唯独算漏了月儿你。
我不是没有想到我会有这么一天,而是不敢去深想罢了……”
姜无忌抬手,将皓月捅在他小腹上的指间刃拔了出来。
血、汩汩的流。
姜无忌却不豪在意一般,取下腰间的匕首塞到了皓月手里,慢慢倾身靠近皓月,握着皓月手中的匕首捅向了自己。
他笑看着她,目光深情而又哀伤,就像倾尽一世,却怎么也看不尽:“如果杀了我便能减轻你心里的恨意,月儿,那你可千万不要心慈手软。”
一些模糊而又细碎的画面飞快的从皓月脑海里闪过:
“小哥哥,给你。”
“为什么?”
“因为你好看呀。”
“你叫什么名字呀?”
“我叫姜无忌。”
与此同时,那个近在咫尺却不知踪迹的声音在皓月的耳边响起,试图以此再控制皓月为己所用:“姜无忌是杀你父母和阿姊的仇人!姜无忌是杀你父母和阿姊的仇人!”
那一副副模糊又混乱的画面再次闪现在皓月的脑海里:“那我唤你无忌哥哥可好?”
“你叫什么?”
“我叫李二丫。”
“其实我的大名叫皓月。”
“无忌哥哥,你可一定、一定要来找我玩啊……”
无忌哥哥!
无忌哥哥!
当记忆里那个模糊的少年郎与面前的男子重叠在了一起时,皓月的心口再次传来了那种好像被万千虫蚁啃噬的痛楚。
此去经年,情不知所起,一往情深。
恨不知何起,孰不知爱已入骨。
皓月的意识再次做出了反抗的命令,血、慢慢地逸出了皓月的唇角。
皓月一口血吐了出来:“噗——”
“月儿!”
皓月的眸子由红转黑,恢复意识的皓月不敢置信的松开了握着匕首的手,匕首哐当一声落在了地上。
皓月趔趄着往后退了一步,有些无法相信自己竟然出手伤了姜无忌,皓月有些崩溃的哭了出来:“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月儿,不要怕。”姜无忌慢慢地走近皓月,抬手轻轻握住身子在不停发颤的皓月的肩头,安抚道:“月儿,不怕,没事了,没事了。”
待得皓月的情绪平复下来,姗姗来迟的王军统领带着众军在姜无忌和皓月面前跪下,道:“公子,属下救驾来迟,让娘娘受惊,罪该万死,还请公子责罚。”
姜无忌抬手指了下不远处的那个小山林,冷冷的说:“刺客已朝那边跑了,即刻带人去追,生死不论。”
“诺。”
留下的王军统领看到地上的匕首,又看到姜无忌的伤口,惊道:“公子,你受伤了?伤势可要紧?”
皓月硬生生憋的难受,强忍着眼泪,想开口承认自己便是刺伤姜无忌的人:“……”
姜无忌神情紧肃的看着皓月,摇了摇头,捂着伤口,移回目光,颔首说:“无妨,只是娘娘受了不小的惊吓,还劳烦你们护送娘娘回行帐大营,请随行的太医给娘娘压惊,免得王上担忧。”
“诺。”
待一行人护送皓月离开,临风从不远处的小山林上走下来。
临风走到姜无忌面前,双手奉上一支玉制的兰花步摇,道:“主上,那人走后,属下便到那人待过地方转了一圈,这是属下从草丛中拾得的。”
姜无忌抬手拿过那支步摇,只见这步摇上面微微带了一丝细长的血迹,眸子里寒意逼人:“果真是她。”
姜桓前来行帐大营探望皓月时,皓月正六神无主的抱膝坐在毯子上发呆。
看到皓月在不停地发颤,姜桓唤了声:“月儿。”
但是皓月并没有回应:“……”
此时的皓月思绪还停留在今日所发生的那件事上。
如果不是自己,铃铛也不会因此丧命。
如果不是自己,姜无忌也不会被自己所伤。
一切都是因为自己……
姜桓在皓月面前蹲下来,抬手,轻轻握住了皓月的肩头,说:“月儿,都过去了,都过去了……”
太子姜垣来到王后所在的行帐大营时,看到王后青鸾正坐在铜镜前往脖颈上施粉,上前行礼作了一揖:“儿子来给母后请安。”
王后青鸾听到姜垣的声音,连忙放下手中的粉扑,回过身,笑说:“垣儿来了,快坐,小玉,太子一定饿了,快奉点心来。”
“诺。”
姜垣坐下后,看到王后青鸾的颚骨至脖颈上有一道像是被树枝划到了的细长血痕,连忙关切的问道:“母后的脸怎么了?”
王后青鸾微微怔了一怔,笑说:“不小心划了一下,无妨。”
姜垣说:“早些时辰,孩儿去母后的车辇看母后,发现母后没在,只好悻悻的离开了。”
王后青鸾不由摇头笑说:“你这孩子,母后不过是出去散了散心,都这么大了,要娶媳妇了,还这么黏着母后,会被笑的。”
姜垣抱着王后青鸾撒娇,说:“孩儿十年未见母后,甚是想念,这不,回来了就想多陪陪母后嘛。”
王后听得姜垣这话,鼻端一酸,面上很是宠溺:“你这孩子。”眸子里却闪过一抹狠厉。
“姐姐!”
皓月被阿璇的声音拉回思绪,回过神来,看到阿璇正站在大帐门口,有些惊讶的问道:“阿璇,你是怎么来的?”
阿璇走过来,说:“是王上派人接我来的,我知道了姐姐在路上遇刺的事情,也知道铃铛她……姐姐,你不要太难过了,你要振作起来。”
夜深人静,行帐大营外的树林里。
一盏阑珊灯火,阿璇伴着阿七坐在石碑前,阿七的身影说不出的纤瘦清冷。
阿七偶会抬手拿起几片纸花放入火堆,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回过身,借着火光看清了来人是姜无忌。
姜无忌走到阿七身边,蹲下,也抬手拿了几片纸花放入火堆,纸花很快便被火光侵蚀。
久久,两人都未说话。
姜无忌只从怀中掏出那方被帕子包着的步摇,递给阿七,说:“节哀顺变。”
阿七嗫嚅些许,问道:“你的伤?”
姜无忌只淡淡一笑,说:“不碍事。”说完,站起来,准备转身离去。
阿七的声音不带任何一丝情绪的说:“既然已经知道那人是谁,我决不会轻易让她好过。”然后问道:“敢问长陵君,不知那个过期不候的诺言可还算数?”
姜无忌只微微一笑,说:“当然。”然后抬步离开了。
三日后,木兰行宫。
行殿之上,歌舞翩跹。
皓月坐在席上,却有些心不在焉。
这位很是会长袖善舞的大莘使臣在大殿之上给梁王姜桓、梁后青鸾、长陵君姜无忌、太子姜垣等人行了个礼后,这才不急不缓的道:“外臣徐子靳特奉我大莘太后懿旨,携礼和公主画像前来大梁和亲。
如今一见,太子垣气宇轩昂、意气风发,嬅公主风华绝代,可谓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外臣在此望太子垣与嬅公主琴瑟和鸣,寓大莘与大梁永结秦晋之好。”
姜桓笑着抬手展了展袖袍,说:“徐特使不用多礼,来人,赐上座。”
这位使臣又行了一礼,道:“谢梁王。”
随之,站在姜桓身边的小内侍唱道:“献歌舞。”
殿上跳舞的宫女们不知何时已经退下,众人正神情萎靡的坐着,突闻胡笳声响起,一首充斥着异域风情的歌谣由远而近,犹如天籁之音,慢慢飘进大殿,众人不由为之一震。
只见十几位戴着面纱、身着异域服侍的舞女步入大殿,她们的舞姿随着在空中飞舞的裙摆,步步生莲,脉脉含情的眼波流连处,众人如饮佳酿,醉的不可自抑。
姜桓目光轻移,看到坐在左侧下首的姜无忌正在欣赏歌舞,是很认真的在欣赏歌舞,眼中丝毫没有亵渎之意,很是满意,心中一念忽起。
只见姜桓颔了颔首,笑说:“无忌,如今连垣儿都要定亲了,你这个当叔父的婚事却还没个指望,你也太让为兄操心了。”
姜无忌回过神来,知道姜桓又要准备旧事重提,从席子上起身,对姜桓作了个揖,道:“王兄勿怪,臣弟其实早已心有所属,此生非卿不娶。”
这时,一个异域少女握着手里的酒杯,身姿轻盈一转,便到得姜无忌身前,状似无意般,撞在了姜无忌怀里,杯中的酒尽数倾在了姜无忌身上。
这个异域少女见自己闯了大祸,连忙跪在了地上,磕了个头,用有些生硬的中原话焦急的道:“公子息怒,阿奴知错。”
因这舞女有意无意中的一撞,好巧不巧的从姜无忌的袖子里落出了一件物什,而且还带出了一个很是小巧的珠花耳坠。
这到处暗流汹涌的大殿之上,到底有什么不是刻意为之的?
这个利令智昏的西域女子,定然是受了王兄的指使行事,只是王兄没有想到,他精心安排的棋子已经先被王后先下手一步收买了。
这女子也算是个聪明的,竟然能想出如此一石二鸟之计,却不知聪明反被聪明误。
姜无忌淡淡说了句:“无妨,你起来吧。”说着,俯身,抬手便要去拾那个落在地上的香囊。
跪坐在皓月身旁的阿璇看到落在地上的那个耳坠,轻轻惊呼了一声:“那不是……”
皓月是被大殿上引起的动静和阿璇的声音拉回思绪的,目光看向对面的姜无忌时,心里咯噔一声,脸色微变。
那不是自己无意送给姜无忌的那个香囊吗?
而且自己之前不知道掉到哪里去了的耳坠也……
姜桓自然是听到了阿璇的那句话,也把皓月脸上的神情全都看在了眼里,眸子微微一眯,脸色略有些沉,看着那个跪在地上的舞女,神情再不复往日的温和,冷冷的命道:“把那个香囊呈上来!”
姜无忌的手,顿了一顿。
那个异域少女有些错愕的抬起头,看向姜桓,姜桓颔了颔首,她自知自己无法忤逆于王的命令,战战兢兢的抬手拿起地上的那个香囊,站起来,小心翼翼的用西域的礼仪,躬身呈上。
在那个异域少女捡起那个香囊时,姜无忌趁众人的注意力都在姜桓那边,微不可见的拾了那个耳坠,拢入了袖中,站直了身子,手、紧握成拳。
姜无忌朝姜桓作了一揖,道:“臣弟失态了,还请王兄勿怪。”
姜桓看到香囊上绣的月牙儿时,心中全然已经明白,面上却仍故作不在意、似笑非笑的说:“不知哪位佳人,能让无忌你如此念念不忘?”
姜无忌身子一僵:“……”
姜桓意味深长的看着姜无忌,说:“无忌,你也老大不小了,不要老是流连于过去的事物,毕竟不是谁都对过去的事物恋恋不舍,你也是时候该成个家了。”
话毕,众人感觉到在场的气氛横生出了一种诡异的波澜。
姜无忌听明白了姜桓的言外之意,不由在心里觉得有些好笑。
他的王兄这是在跟他宣示主权呢:“是我的,终究是我的,你想抢也抢不走。”
他可是姜无忌。
他怎会甘心?
是的,他不甘心。
姜无忌倏地握紧了拳头,颔首,说:“是,臣弟谨记。”
有惊无险,有惊无险,皓月七上八下的心这才回到原处。
姜无忌临坐下时,微微蹙眉,目光状若无意般的看向了上首梁后青鸾的方向,好似在问:“这就是你的目的?”
王后青鸾察觉到姜无忌的目光,若有似无的用余光扫了扫一旁的皓月,又看了看姜桓,柳眉一挑,唇角拂出一抹淡淡却意味深长的笑意。
这无疑不是在跟姜无忌说:“这滋味如何?不急,好戏还在后头,只是不知先从他们两个中的谁下手好。”
姜无忌心头隐隐有些不安起来,总觉得有什么事情将要发生一样。
她到底想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