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人之下]种树》不得无趣

2、第 2 章

　　赵青青进了客房见没有人，这才长舒一口气，将苦情树放在地上，脱下了帽子，撸了撸自己缩了一整天的狐狸耳朵。为了防止帽子掉下来，她还给鸭舌帽系了一根绳。
　　她虽生的人模人样，却长了一对狐狸的耳朵，平时带着帽子不敢露出来。虽然接受了传承知道这是守护苦情巨树涂山狐妖惯有的样子，但说实话，依当下的世界来看，不就是不人不妖吗？她都不敢就这么走出去，怕吓着人。看一眼还能说是cosplay，但看久了便知道这是真耳朵。

　　苦情树也是可怜，据说是可以长得遮天蔽日，奈何世道不对，只能装在花盆里四处漂泊。她本想将它种回涂山，据说应是在浙江绍兴一带，苦情树也很喜欢那里的土，江南多水多情。
　　奈何奈何，这年头土地太贵，山头更贵。更何况这世道苦情树实在是……唔，名气太小，她只能整天抱着它四处乱跑寻找真情真爱。

　　这可惜效果甚微，不是苦情树看不上，就是对方把她当骗子。照这个长法，何时她才能够完全收起耳朵，再去找张灵玉啊。她快受不了了，也不知道张灵玉能不能接受人妖恋？
　　他会不会被她吓死？要是吓死了，她到哪里去找灵芝给他吃。

　　不过说实话，若非这么多年四处乱跑遇到过异人，她也不知道这世上原来还存在着这么一群人。而且张灵玉居然还是灵玉真人……看上去好有名气的样子。还有那个张楚岚，他们居然同姓啊。不过灵玉到底为什么这么不喜欢他……他脾气那么好，从来没见他这么不开心过。

　　赵青青就这么胡思乱想了一会，她大约是因为许久未见张灵玉乍一见心思不净。一直折腾到后半夜，后来实在睡不着，就抱着苦情树盆去房顶上坐了一夜，知道孤月落下，骄阳再起。

　　她想了一夜的事，和张灵玉的事。

　　那时她还是个刚上大学的普通女孩，因为一直做梦昏昏欲睡，心思不宁，去医院检查又说没什么事，要放松心情。但她自己冥冥中有所感应知道自己应该是发生了什么科学不能解决的事情，于是趁放假前往千年道家名山——龙虎山，寻找张天师解惑。张天师名气很大，还有官方认证，她觉得很靠谱。临去前她去网上询问了一番，知道张天师住在龙虎山。而且在每年都会有罗天大醮，张天师会出来接受采访和拍照。顺便还有人说有一个银发俊朗的小道长是张天师的嫡传弟子，道法也十分精深。

　　赵青青查完资料，也是这么一夜辗转反侧，第二天凭着一腔孤勇孤身前往龙虎山，全款买了一张门票进了山门。
　　她求见张天师，并且说明了自己的问题，但对方一位道长替她看了一遍便说没什么问题。赵青青执意想见，她那时症状已十分严重，整夜整夜的做另一个梦——一个涂山的梦，即便她努力不睡也会被招入梦中。且她已感受到自己身上的变化，十分恐惧。
　　只可惜当时张天师出了门，但赵青青当时已走投无路，她已经感受到自己时日不多了，只能死磕龙虎山。于是每日清晨便去，封山再归。直到第四天，赵青青走在山路山忽觉不妙，晕了过去。
　　她又被招入梦里了。

　　等她再醒来，却发现自己躺在精舍里，身上也好了许多，那股时刻攒动的力量竟然有了收敛，没有爆发出来。等她睁开眼，便见到了张灵玉。
　　似寒山冷玉，仿若天人。

　　赵青青嗫喏半天，才想起唤了一声“道长”。
　　对方见她没事便走了，后来她才知道，张天师确实不在，只留下了小徒弟张灵玉在龙虎山。她晕倒时，被抬到龙虎山上的急诊室，但看不出什么毛病。张灵玉听到出了事便赶了过来，因赵青青前面说自己被妖邪所扰干脆给她念了金光咒。

　　金光咒自然有用，赵青青后来才知道自己是人身返妖脉，金光咒驱邪魅、斩妖气，而且她自己潜意识也不愿接受，外力并内因自然止住了自己沸腾的妖力。

　　后来她……她就缠上了张灵玉。

　　距离上次离开已经许多年了，而赵青青此次再来，却不是为了张灵玉，而是为了……另一个人。她不敢让张灵玉看到自己现在这样不人不狐的样子，而逃得越久就越来越不敢见。故而这次上山，已经决定除了办事别的什么都不干，干完就回家，尽量减少可能与张灵玉遇见的可能性。等她，等她能够把耳朵收回去，她就去见他，然后慢慢地告诉他。
　　但是……不知道他还愿不愿意再见她。

　　第二日的比试很快就完了，赵青青除了比试一直呆在房里或者窝缩在别的什么地方。直到一日傍晚，白式雪一行过来邀请她：“今晚是月圆夜，我们准备了一个篝火晚会，一起来聚聚吧？”
　　赵青青想了想问道：“大家都去吗？”
　　白式雪道：“是啊，没走的都去了。罗天大醮都这么久了，大家都没正式认识过呢。”
　　赵青青忍了一下，没特意问张灵玉去吗。她觉得自己已经很不合群了，只怕再不去有些古怪，倘若人多的话，离得偏远些应当没什么事。
　　她点了点头，同意了。

　　是夜，天上明月高悬，地上熊熊烈焰，美酒美人。
　　赵青青来时，人几乎都到了，她和张楚岚一行差不多时候到的，借了张楚岚引了全部的目光。她逡巡一番，发现张灵玉正与诸葛青坐在一起，神情恬淡，月光火光印在他脸上，显得格外柔和安宁。赵青青一颤，低下头去，那一夜也是这样。
　　月光，篝火，她坐在他身上。

　　赵青青转了个身，抱着苦情树往另一边走去，而张楚岚早被夹着送到了中间万众瞩目。
　　她放下花盆，蹲下身来，露出一双赤足，又用裙子将它遮住。苦情树实际上是不能移动的，只可惜这个世界的苦情树太过弱小，再加上实际需要她才将她栽在盆里带在身边。
　　而每当这时候，她就必须要赤足与大地相连，不断将土地的力量传给苦情树根。为了不引人瞩目，所以才一直以长裙委地，遮住双足。其实本来她今日不必带着苦情树来，但是因为大家都说她日日带着花盆，于是为了不引人瞩目，干脆就持续拿盆了。况且一个人带着终究无聊，苦情树虽不会说话，但仍可交流情绪。她已决意今日不掺和进去，呆一会便离开，有人劝酒便以“酒精过敏”为由打发了。
　　赵青青不敢多看张灵玉，修道之人感识敏锐，很容易就会发现。索性她变成妖以后五感敏锐了许多，尤其是耳朵。这么多人在说话，但她仍旧只想听到，听到他。

　　“嘿嘿，张楚岚你可以呀，几轮下来一招没露就大获全胜，不摇碧莲，牛！你知道你现在的赔率都什么样了吗？”
　　“多少？”
　　“250倍了。”
　　“哈哈哈，有吗哈哈哈哈”
　　“你太厉害了哈哈哈哈”

　　诸葛青叹息道：“张楚岚，果然是这次大会的焦点啊。”张灵玉发了一声气音。
　　“听说你和他交过手，他真有传闻中那么不堪吗？”
　　张灵玉淡淡道：“我不想提他。”
　　枳瑾花凑过去问道：“为什么啊？我真的很好奇啊，你好像一直很不爽这个张楚岚呐。”
　　张灵玉蹙眉道：“我并没有不爽他。”
　　“诶诶诶，口不应心哦。你，难道是因为那个！你的阴五雷……”
　　张灵玉难得有了些情绪，“你少啰嗦！”
　　“诶诶，看来我说对啦！”

　　赵青青心中一动，阴五雷，这是什么？她将手放在花盆上，有些发颤。

　　诸葛青站起身来就往另一边走去，顺便解释道：“我啊，对旁人的八卦没兴趣，走了啊。”
　　枳瑾花见诸葛青离去，说道：“诶，我们继续吧。我说张灵玉，你就这么忌惮张楚岚吗？就算他能以完璧之身修炼阳五雷，也不可能威胁你在龙虎山的地位吧。”

　　完璧之身。
　　阴五雷。
　　阳五雷。
　　赵青青瞳孔仿佛失去了焦距，只剩下耳朵里张灵玉的声音。
　　“你少拿话激我，”他垂下眸，“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我只是在迁怒于这小子。当年我一念之差铸成大错。没法继承我心目中完美的正一传人标志阳五雷。这又能怪谁呢？都只是我自作孽罢了，如今还迁怒于张楚岚，更说明我修行不够。也许我真该找个机会，向他道歉才对……”

　　赵青青心口蓦然一痛。
　　那边枳瑾花还在痴缠追问：“我们都认识这么久了，你就告诉我是谁拿了你的一血吧！我绝对绝对不外传！告诉我嘛告诉我嘛！”
　　张灵玉冷冷道：“滚，滚远点儿！”
　　……

　　赵青青浑身僵硬地站了起来，往人群走去。她心如擂鼓，一把抓住正在喝酒的张楚岚，人群一阵哗然，都望了过去，连刚刚用听风聆听完八卦的诸葛青听到动静也看了过来。
　　张灵玉也抬眼看了过去，这一眼看完不觉一愣。
　　那个人……她……
　　耳边枳瑾花还在好言恳求：“……我卖个萌给你看，你就告诉我吧！”但他已经完全听不见了。

　　张楚岚已喝了不少酒，被人拉住挣不开，怒道：“你谁阿？”
　　赵青青颤声道：“我问你，你，你练得是阳五雷吗？”
　　“卧槽，连个不认识的人都要来当我面嘲笑我是个雏儿吗！是啊！老子练得就是阳五雷！除了处男不能练得阳五雷！！！”
　　“哇——————”众人欢呼。

　　赵青青心口仿佛受一重击，下意识往张灵玉望去，只见那人也已经站了起来，两人四目相对。

作者有话说

　　真是靠爱发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