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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六章:水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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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水浚
金乌是一知道桃花的到来就提步向“水中莲”走来了。正如渚笙选择这个地方一样,金乌也很轻易的就能明白渚笙为何会选择这个地方。来魔界的仙想要找金乌而全身而退,必定会到这儿来。
魔界有个不成文的规矩,任你行来走去,为所欲为,偏“水中莲”此地不容任何人撒野。不为其他,这是药神白水浚在魔界最喜欢的地方,魔神金乌曾经答应过这个驻足在自己心尖上的姑娘,刀光剑影,兵戎刀戈,任魔界翻天覆地,留此处时时安宁。
东方药族坐落在东海之滨,并不是来人就可寻到,其位在方寸之间,结界之内,非是药族之人不可开结界。
药族当家白沐,与夫人柳氏生有三女,大女白莲芷,一名小夭;二女白水浚;幺女白诗鉴。白沐虽是当家,但却也只是个德高望重的药族当家而已。并非一族之神。
《药族神典》载:药神出,四海之内奇草遍生,予民七日,可摘折奇草愈百病;药神滴血,百草生机所在,取其周身灵气可护寂灭之神,再世为神。
白水浚其人,就是药族万年不遇的药神。此女出生,天下奇草不绝七日,各界祥光带瑞。天界、魔界、西天佛界都送来奇宝,贺其出世。白水浚,生而容貌才识过人,美中不足的是此人生好游历四方,族中常不见人影。族中人甚少知之动向。只有言说,药神心善,布施四方。只是身为一族药神,不司族中事务,实在失职。族中长老对此也颇有微词。
怎么看怎么觉得白水浚的出生都是有幸于苍生社稷,只是于她而言,生而为神,又有何幸?
白水浚出生的一万年前,前任药神陨落,适逢魔界入侵药族掠夺族内奇珍异草,族内珍宝多逝,伤亡惨重,魔界好战,不肯轻放族中性命,故药族死伤无数,一族几近全歼,似是难挽颓势。
此时上古神系救之危难之中,得以保全药族,族内生灵得以休养生息。世间事因果循环,药族自此与神族定下契约,他年药族重诞药神,必为上古神系唯一后代寂灭之时以血相救。灼华就是上古神系后世唯一一位上神了,而灼华成神后数载,药族药神白水浚也来到这个纷争的世间。
以血相救,说来容易,实则损害极大。于一族最大的损失就是失去一位至高无上的药神,可是药神经年总会又生,哪及得一族当时兴亡重要。以血相救一寂灭的上神,需得褪去周身灵气,放尽周身血液,药族皆知,这是一个神最残酷的死法,修为用尽,灰飞烟灭,再无解救之法。而白水浚,是药族千千万万载唯一一个活的最短的药神,也死得最惨。散尽修为,灵气尽失,放血而亡。
那一天,所有人都聚集在祭神台,看着一位颜色无双的女子,一身红衣,一步一步坚定的踏上祭神台,额间玉带钩衬得美人如玉,看得台下的仙魔神都失了心智。他们不过是看一个女子如何死去,而那个女子却是为了履行一个万载前可笑而荒唐的承诺,向那个自己一生敬重的男子献出了生命。
白沐,站在台下,看着自己的女儿一步一步踏上那将会夺去她生命的高台,眼底似乎也有些水光潋滟,这个一族之长,此刻即将失去的是他挂在口上好多年的骄傲和长存心间的珍宝。
最最可笑的是,台下这么多来看这场仪式的仙魔神,来自药族的人却只有白沐和他的妻子柳氏。
柳氏并没有这么坚强,作为一位母亲,她也不需要坚强,她的每一滴眼泪都落得伤心,滴滴落下的好似心尖血。
仪式过程中,白沐轻轻的对妻子说:“我从来不曾强求她遵守那个约定。是她自己执意举行这个仪式,我们该骄傲的,她不是不珍惜自己的生命,不是在遵守那个可笑的承诺,她只头次有个自己想倾尽性命也要救的人而已。应当庆幸的是,让她殒命的人不是我们,我们无须愧疚。上神灼华,无论她对他是个什么心思,这个人都是值得她救的。”
“我明白的,”柳氏轻轻点头,“只是,我爱的只有我的女儿而已。水浚一向不是个贴心的丫头,但是她对整个药族付出了所有啊,为什么最终连离开都不得整个族人的谅解。她只是做了什么都从来不说啊,她从来也不说的。可是我都知道的。”
白沐紧紧的抱住妻子,说:“我们都知道,那就够了。”
祭神台满地都是灵气,却看不到一滴血。每一滴血似乎都没有流出白水浚的身体。那个人看着依旧那般无瑕而骄傲。祭神台上的人影慢慢消失不见,一道白光耀眼地冲天而出,向着苍山而去。白水浚,由始至终,脸上都带着微微的笑意,如果台下众人不了解自散灵气是多么痛苦的自尽方式的话,大概所有人都会以为这个姑娘做着什么美梦并且乐在其中。可是谁也不会知道,白水浚消失的时候虽然周身彻骨的痛,内心却是快活的,离开之际,她仿佛看到了那个心心念念的人活过来了,还在对她说着他以往说过的话,他说:“你这姑娘,怎么又开始犯傻了。”以往的白水浚,总会回一句:“我这么聪明的女子,你到底哪里看出我傻了?”
可是这一次,白水浚心里想:“为了你,傻一点也是好的。曾经告诉你,这世间我觉得最傻的事儿就是放弃自己的生命了。现在想想,什么事都不能太笃定了,我此刻倒是甘之如饴。”
说的矫情一点,那个姑娘不过是在最不该动情的人身上动了太多情,以至于舍弃了她向来都最珍惜的生命。
情深不寿,似乎成了她人生最契合的谶言。
她的出生美丽高贵,她的人生短暂热烈,她的爱情不朽永垂。
金乌看着桃花那双同水浚一般无二的眸,突然觉得,是的,那明明就是的,这世间除了白水浚不会再有人有这样的眸了。
“你是的,你就是的。我想我比你更了解你自己。”金乌缓缓对桃花说道。
桃花有些烦躁了,难道这些人一点都看不出来吗,她真的讨厌死了白水浚了。什么颜色无双,什么药族神女,都是一个笑话罢了。人死都死了,一个念想罢了,偏偏她就是不想做这个念想。能怎么办,她都生出灵识了,是个有点思想的灵物了,又怎么甘心终日活在一个已死之人的影子里。
“随你吧。”桃花烦闷道。
“金乌,结魄灯呢?”站在一旁渚笙总算开口了。
金乌好不容易才将目光从桃花身上移开,看向渚笙:“太子何必如此心急。既然你肯将水浚带给我,这个灯我自然留着也是无用。”
“如此甚好,就请魔神立时予了我吧,也好了却我的一桩心事。同是天涯沦落人,想必魔神是明白我的心事的。”
“灯可以予你,但是水浚得留下,而且你不要打她的血的主意。看在过往的交情,我给你指一条明路,你去找白沐吧。父女骨肉亲,想必予你招魂多有裨益的。”金乌说道。
“我凭什么留在这里。我不是白水浚,我是桃花,我生在混沌之境,长在混沌之境,那混沌之境的桃林才是我的家,若是真说与你们这些人有什么联系,那也只有灼华担得上这个联系。”桃花有些生气了,难不成还真是要一直把她当成那个白水浚不成了。
金乌缓缓走近桃花,看着那张自己魂牵梦萦的脸,轻轻说道:“水浚也罢,桃花也罢。那么,我的桃花,你留下来可好?”
“我不是你的桃花,你到底是凭什么就那么肯定我就是白水浚。”桃花颇为无奈。
“我喜欢你,你化成灰都认识的那种喜欢,即便换了副面目,失去了往日的朗声,我依旧认识你,你以前叫我金乌哥哥的。”
“她不是白水浚,金乌你不要发疯了,白水浚早就飞灰湮灭了,这世界不会再有这个人了,你知道的,因为你招魂没把她招回来。”此声一出,所有人都惊了,上神来了,那个淡然到不可一世的上神,灼华。
桃花也在惊讶,搞不太清楚灼华这是个什么意思。可是再看看渚笙和金乌,似乎两人却并不感到奇怪或者惊讶。
“师傅。”金乌开口,并向灼华行了一揖,却只是半礼。
“你我有何曾讲过这些俗礼。我来不过是想问你,你觉得你看出了她是白水浚,可是我觉得她不是,你是更相信你,还是相信我。”灼华慢慢说道。
金乌看向灼华,呵,他的师傅真是几千年不变的德性。
“可是我怎么总觉得虽然她喜欢的是你,可是你却没有我那么喜欢她呢?所以我说是,你信吗?”
“信不信如何?左右现在她是我的人,我不想让她留在魔界。”灼华轻轻掸掸袖子,似乎很是随意,言语亦如此。
桃花暗想,自己什么时候又成了他的人了,真是可笑极了。
可惜,桃花更没想到的是金乌只是轻轻皱了一下眉头,便说:“你带回去便罢了,不要让她再来我的魔界了。下次,即便是你,也不能抢走他了。等哪天你确定她不是白水浚的时候就给我吧,我认定了,她就是我的水浚了。”
桃花实在有些接受无能了,真是可笑啊,她被人这么当个物什拾来捡去,却是以另一个人的身份。天知道,她都想爆粗口了,我是我自己的,关卿屁事。
最终桃花跟着灼华回了灼华山,渚笙也带回了结魄灯。桃花想象中的过程是惊心动魄的,结果却是平淡无味而毫无意义的,不过她在这个平淡的过程中一直都不太好受。渚笙向她借了一滴血,心头血,之后她就又开始了一个人在桃林的生活,因为琴不知为何不搭理她了,瑟本来也不爱搭理她,灼华嘛,桃花回来后就再也没有见过他了。一个人修行的日子看起来单纯而美好,可是桃花发现自己学会了想念,她开始想念起了青女,那个伴她嬉笑怒骂的女子,那个风华无限的女子。
呵,都说年少不知愁滋味,桃花想,无欲才无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