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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8岁的春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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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辆马车从任家山庄飞奔而出,卷起一地烟尘。
车盖四角挂的风铃,被震出慌慌张张的叫声——
铃铃铃,
铃铃铃,
掉了一路。
还有任春秋气急败坏的训斥声:“蛮蛮!你能不能好好驾车!”
“谁让师祖不给我分糖!”
8岁的蛮蛮架车时的狂野,不输18岁的春秋狂刀。
车里的任春秋气急败坏。
车外的蛮蛮放声大笑。
谢家的侍卫在四周跟着,心惊胆战。
“蛮蛮,车慢一点。”
谢沧浪在车里道。
“谢师祖,团团什么时候来啊?”
蛮蛮没头没尾地问。
“下次谢师祖来任家山庄,就带蛮蛮一起来。”
“好哒!”
蛮蛮应了声,把车速缓了下来。
任春秋扶着颠散架的老腰,大骂:“蛮蛮,你怎么回事,谁才是你亲师祖?!啊!”
蛮蛮听出自己师祖当真动气了,想起师父的教诲:
“蛮蛮,你怎么闹师祖都行,但是千万不能在你谢师祖面前落师祖的面子,不然师祖会发大火的,知道吗?”
当时听师父说这个话,蛮蛮没太在意。
原来是真的呀!
蛮蛮吐吐舌头,赶紧认怂:“师祖蛮蛮错啦!”
任春秋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不跟蛮蛮计较了,反手把谢沧浪的脑袋掰过来:“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偷笑!”
谢沧浪假咳了几句,掀开帘子看了看,说:“蛮蛮,往东边走,我们去竹林的……”
话还没说完,蛮蛮扬起小鞭子:“我知道我知道!竹林的淡碎亭!”
“……”
谢沧浪还没讲话,任春秋又喊开了。
“什么淡碎亭?!是炎琗亭!”
蛮蛮不以为然地撇撇嘴,心里嘀咕:别以为我不知道,师父都说啦,这叫欲盖弥彰。
·
炎琗亭在一片谷地的竹林之中。
听着大气,其实不过是一个用竹子搭建的简陋小亭子罢了,遮阳、避避小雨倒是不在话下,要是风雨大了,抗得住风,挡不住雨。
昔年,江湖上还没有“暗淡星尘沧浪剑,斩碎光阴春秋刀”的名号。
18岁时,谢沧浪和任春秋就总在这片竹林习武。
这座亭子,就源于他俩18岁的一个赌约。
不过那时竹林密密,竹叶交错,二人去往竹林处总踏叶而行。
人比风快。
如今腿脚不灵便,驾车前来,车马宽,不得不伐竹取道。
知道要砍竹子的时候,谢沧浪暗自唏嘘了许久。
今日,是伐竹后,谢沧浪第一次来。
“到啦!”
蛮蛮勒马,喊了一声,就率先跳下去了。
任春秋赶着挤着,先谢沧浪一步撩开帘子,探出头去,张望了一下,满意地点点头,而后在侍卫的搀扶下,下了车。
“谢沧浪!快来!”
本来要先下车,结果被任春秋推到后面的谢沧浪,听见这喊声,无奈地摇摇头。
这人非要抢着下车,现在又嚷嚷起来。
谢沧浪撩开帘子,抬头,登时惊了。
“这……”
“怎么样谢沧浪,还不错吧?”
谢沧浪不由失笑。
不错?
不。
堪称完美!
任春秋居然让人,把那些砍伐的竹子,都做成了各式各样的东西,摆在了亭子中。
曾经简陋单调的亭子,里面放了两张竹摇椅,摇椅中间有一个小几。
亭子还被围上了竹帘子,只留下一扇空着,算是门。这扇的屋檐中间挂着一个竹风铃,虽然模样简单了些,不过刀功十分了得。
“任春秋……”
“做什么?”
“……”
谢沧浪看任春秋一脸不耐烦地回头瞪他,好似就等他一说什么不合时宜的话,就要扑过来打他。
所以谢沧浪什么也没说。
任春秋见他不讲话,又回过头去,走进亭子里,在竹摇椅上躺下。
任春秋躺下还不忘挖苦谢沧浪。
“越老越婆妈!”
从方才起就没影的蛮蛮,这时候回来了。
一回来就瞧见了风铃。
“师祖!这是什么呀?“
蛮蛮虽然个子不高,但是轻功腿法练得很扎实,一跳就要把风铃拽下来。
谢沧浪急急赶了两步,从后头把蛮蛮一抱。
蛮蛮人小,冲力挺大。
谢沧浪差点被冲倒在地,被任春秋一把拉住了衣摆。
侍卫的动作还没任春秋快。
“哎哎,做什么这是!一大把年纪了,还给小鬼头举高高呢!”
任春秋不满地道。
“谢师祖?”
蛮蛮突然被抱住,有点不明所以。
谢沧浪把蛮蛮放回地上,指着前面的竹林道:“蛮蛮,以前我跟你师祖曾经在这里练武,你要不要去试试?”
蛮蛮看了看外面的竹林,又看了看谢沧浪带着一点点笑的脸,歪头思考了一会儿,再看了看风铃和已经躺会摇椅上的自家师祖。
好像明白了什么。
谢师祖怕他弄坏师祖做的风铃呢!
蛮蛮笑嘻嘻地凑到任春秋身边,还没来得及说话,任春秋抢先开口了。
“又打什么小主意?”
“嘻嘻……”
任春秋一根手指点着蛮蛮凑近的额头,推开他。
“碎光不能给你,用你的小木刀去!”
“师祖~~~”
蛮蛮拖着长长的尾巴喊任春秋。
“没用!”
蛮蛮撅嘴:“我又没说要碎光。我小木刀没带,师祖你给我刻一个呗!”
“不行。”
这次开口的是谢沧浪。
“为什么!”
蛮蛮很生气,谢师祖居然成了叛徒。
“这里什么都没有,你要你师祖用什么给你刻刀?”
蛮蛮看了一眼碎光,用名刀刻小木刀,好像是有点不合适。
“那好吧,那我……”
“去给他折一个竹枝,这个长度就好。”
谢沧浪比划了一下,吩咐侍卫。
得了竹枝,蛮蛮当真去练武了。
谢家的侍卫也下场陪他过招。
谢沧浪和任春秋就半躺在竹摇椅上,慢悠悠地晃,轻飘飘地摇,看着蛮蛮挥舞小胳膊小腿。
·
风打亭沿过。
竹风铃一晃悠,一晃悠。
声音不亮,却很脆。
日头渐渐高了。
风渐小。
谢沧□□人把竹帘子卷上去,阳光照到了任春秋的腿上。
“春秋,去日头底下吧。”
谢沧浪说完,没等到回复,扭头就看见任春秋摸着碎光闭上了眼睛。
铛——
谢沧浪嚯地站起身。
淡星剑落在地上,发出一声响。
任春秋一个激灵,睁开了眼。
“怎么了?!”
见谢沧浪站着,任春秋迷茫地问。
谢沧浪猛地坐回去,偷偷松了口气。
“没事,我刚刚没坐稳。”
“哦豁,沧浪霜剑也有这么不稳重的时候。”
“还不是跟春秋狂刀呆久了,给带的。”
谢沧浪都不用过脑,就回嘴。
任春秋又躺回去,眯着眼静静听竹叶的碎响,当然还不忘回嘴。
“那恰好,我帮你治好少言寡语爱摆酷的臭毛病。”
“行啊,那你可一定得治好了。”
“嗯,一言为定。”
·
两人又是静坐。
·
许久,谢沧浪突然同任春秋把碎光要过来看看。
不让人碰的碎光刀,被任春秋随手就递给了谢沧浪。
“怎么突然想起看我的刀?”
“很久没看了,想念。”
“嘁。”
谢沧浪一手握柄,一手握着刀身,犹豫片刻还是没有拔。
想什么呢,碎光这么锋利,难道还会留下竹渣么?那风铃怎么看都是他做的。
谢沧浪把刀还给任春秋。
“任春秋。”
“又怎么咯?老头子唧唧歪歪的。”
“竹风铃的声不错。”
“那是。”
·
阳光将蛮蛮脸上的汗珠照得晶莹。
如同谢沧浪、任春秋18岁时一般剔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