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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桀骜不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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秀绮宫,顾贵妃以帕掩嘴,眉毛微微的蹙起,不耐的模样好像困倦了一般。点燃的篆香一根接着一根的续,两个丫鬟小心翼翼的看着炉烟。
四皇子不待人禀报,便冲进来,脱口而出:“母妃,儿臣想纳妾。”
对着这个只知玩乐的儿子,顾贵妃烦躁起来。“纳什么纳,你纳的妾还少吗?”说着,语气放柔了些,“殷儿,你该正正经经娶个侧妃。母妃已给你物色好了人选,云麾使的女儿林思嘉不错。至于纳妾的事,缓缓再说?”
“儿臣本来不想给她这么高的份位,既然母妃发话了,那她就成为儿臣的侧妃吧。”四皇子略显轻佻的摸着下巴,灰暗的眼眸添上了一丝自信的神采。
顾贵妃显然没料到“那个妾”在殷儿心中有这么高的分量,不过她清楚他的禀性,没有好处是绝对不会这么做的。心中不禁思量了一下哪位大臣的女儿处于待嫁年龄,竟让儿子上了心。
丞相之女早已有内定人选,不是。
太傅之女听说已有情人。
顺天府府尹幼女还小……
“哪家的姑娘这么有福气,能入得了殷儿的眼?”顾贵妃缓缓开口,慢慢起身,黄色的凤霞罗纱缀在身后,袅娜的摇摆过来。略显苍老的玉颜上化了浓浓的妆容,预示着青涩的过去。她抚摸着自己的手指,说道:“只要合适,母妃会为你作保的。”
“若天威的女儿若夜蓝。”四皇子的声音里透着一抹势在必得。
“若夜蓝?”顾贵妃突然停止了走动,似在思想这号人物的存在。过了一会儿,她才恍然大悟般的拍了拍额头,笑道:“瞧本宫这记性,若夜蓝今日晌午就被皇上指婚给罗世子了。”
晌午,怎么会。四皇子心中瞬间闪过三个疑惑,那个时候,他和罗铉还没碰见若夜蓝,难道他们两人早就认识了吗?罗铉的府里虽说有侍妾的存在,但从消息上得知,他不近女色,怎么想起娶妻了。罗王对罗铉有愧,从不逼迫他做什么事,皇上在某些事上亦顺着他的愿,这事是谁提起的呢?
“母妃,父皇除了只要不逆他的鳞,很少管这事。再者若夜蓝只是一个六品通判的女儿,父皇根本不会注意到,他怎么会给罗铉指婚?”
“是罗王亲自向你父皇求旨的,他向来不早朝。一来就这么个小要求,你父皇当然答应了。”顾贵妃伸出长长的兰蔻指甲,在那鲜艳的花朵上轻轻戳弄,“人哪,就得有自知之明。什么样的人家娶什么样的媳妇,什么样的人吃什么样的米。你看,都是吃进肚子里的食物,有人吃腻了鲍鱼,有人还在吃残羹冷炙。”
四皇子不甘心,他慢慢的攒紧了拳头,胸中不可遏止的升腾起了一股怒火。当这股火升起来的时候,他越发的想得到若夜蓝。理智一点点将少年时的暴躁与敏感激发出来,点燃。
“这个聋子,竟敢跟本殿下抢女人。本殿下刚说过要那个女人等着,他这边就已经变成了赐婚?”四皇子一只眼斜着,一只眼却无故放大,愤怒的脸扭曲起来,令那本就不温文尔雅的面容变得狰狞三分。
“母妃,父皇的圣旨下了没?你去求求父皇,让他收了那道旨意好不好?”他变得可怜起来。
“殷儿,你魔怔了不成?”顾贵妃严厉的指问,“那丫头本宫见过,除了爱笑一点,没什么吸引人的地方,哪比得上云麾使的女儿?你有没有出息,和一个聋子争?”见儿子的呼吸渐渐平息下来,她又道:“别看罗王赋闲在家不问事,那老家伙手里有一只罗家军,英勇神如天将,听说每隔三年就会换一次血,从不穿战服。罗王遇险,他们会第一个冲到。你心里不仅要放下这事,他俩成婚那天,你还要去贺喜。”
“母妃,儿臣第一次遇到感兴趣的人。即使得不到,也不想让给他。”四皇子特意加重“让”这个字,仿佛能让他的心好受一点。侍女们早已知趣的退下,四皇子疾走两步,一把将桌上的碎玉瓶摔开,“若夜蓝是我的,是我的,谁也抢不走……”
顾贵妃淡漠的看了两眼,虽是亲子,四皇子的发怒并没有让她担多大的心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人若像水,只会低到尘埃。殷儿,这句话,母妃从小教你到大。如今,你忘了吗?”她走一步,四皇子便退后一步。“你这么生气,还不是觉得自己输了罗铉。倘若你以一个女人现在的位置,来决定今后的输赢。那你真的,太让本宫失望了。”
她说的话那么熟悉,语气那么理所当然。
这令他想起了幼年。
母妃费尽心思讨父皇的欢心,根本顾不及去管他。他在小宫婢的鼓励下,试着与皇兄皇弟搅混在一起,总算开心了一点。罗铉的出现,让他闹心。
他那么小的年纪,已能出口成章,口里常泛的新词,是他见也见不到的。他只能在一旁羡慕的听着。
彼时,父皇要考他们背诵的本事。大皇兄摇头晃脑的背了好半天,父皇乐得赏了他一根羽笔。五弟的字虽咬的不大准,可勉勉强强能凑合。七公主拍着手,咿咿呀呀的笑。
只有他,脑子里空白,蒙蒙的比生了锈的铁还不如,千军万马的字从他脑海里奔腾而过,左右不过汇成三个字:怎么办,怎么办……
他觉得父皇不高兴,果然,父皇说:身在帝王家,就应能文能武。文能治国,武能保家,方不失我皇家的威严。
他垂着头,听父皇亲切的问罗王的儿子,几岁读的书,都读过哪些,读的懂吗,喜不喜欢习武。他听得快睡着了,瞌睡的不行,不停的打盹。父皇闲暇终于看见了这一行为,呵斥道:还不走。
他如大赦般的舒心了一口气,回到行宫,瞧见母妃坐在桌旁,走过去乖乖的叫了一声母妃,那个女人眼皮子动都不动,他只好又低着头等。
快睡着时,梦见两个猪蹄在朝自己挥手。
殷儿。
他被惊醒,木木的想着这是在喊谁呢。
宁殷。
女人见他呆然的模样,气不打一处来,说道,过来。他慢腾腾的挪过去,“啪”的一声,女人的巴掌落在脸上,不重,却因为他的不躲不避而显得不轻。
我倒是生了个好儿子,女人冷声道:一天学的什么,背个诗都背不下来,你给我说说,你一天在干什么。
他从那一巴掌的震惊中还没反应过来,夫子说:皇家最看重的是脸面,他的母妃,居然打他的脸,打的居然是脸。
下一秒,他被母妃抱住:殷儿,你生在皇家,身上就有着许多不可推却的责任。你不知道,宫里的骨头有很多,知道那是谁的骨头吗?
他睁着水雾的眼睛瞧母妃,不明白。母妃说:你以后会知道的。
母妃说这话的时候,他才六岁。六岁发生的事,在他逐渐成长的时候,应该会被逐渐的淡忘,可怎么也忘不了。这个女人总会声色利茬的说一些让人一听就害怕的事。她在用自己的方式教他成长,可惜,这种法子,还真不是人人能受得了的。
他暗暗发誓,若有一天他不再依赖她,一定会放开胆子去顶嘴,她说什么他就还一句什么。
十五岁的时候,他在一座亭子里,拉过一个看见他就脸红的侍女。那个侍女喜欢他,他知道。当青涩的身体脸红的挣扎,他扣住她的脑袋,来回亲吻。甜蜜的许诺:本殿下会娶你的,会娶的。
第二次在假山下,母妃看见,说,大庭广众下,羞不羞。
爱恋鼓励了他。
本殿下喜欢,就爱亲。
这是明显的顶撞,母妃的脸当时就变了。也许是她考虑到儿子大了,应该给点尊严,也许是别的原因。总之,她没当场发怒。
但那个脸红的侍女不在了。
想到这里,四皇子的脸抽动两下,冷笑一声。他看着离自己仅有一手之隔的母妃,眼角皱纹清晰可见,脸孔涂着厚厚的脂粉,只消轻轻一抹,便可现出大片的,不再白嫩,水灵的黄色肌肤。
哼,老了还不安分。
不过,她的指点倒是很有用处啊。
“母妃,儿臣那边新送了些燕窝,对身体滋补极有益处。儿臣明儿吩咐人给您送来。”